“他不相信我……我跟他說了一件事情,可是他不相信我。”
白成歡以爲自己想開了,不會很傷心的,可結果就是晉王的態度就如一根刺,永遠地紮在了她的心裡。
“嗯,他是個有眼無珠的蠢材,不要傷心,他不相信你,我總是相信你的。”
蕭紹棠低聲哄勸着,既心疼又後悔他明明是看出了她的情緒不大對的,可卻因爲她的幾句阻攔放棄了去找晉王問個清楚。
誰又能想得到,從前親如姐弟的人,能在這難得的相逢片刻,彼此之間就起了波瀾呢?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很多事情,白成歡並不會告訴他,所以,他便不能追究下去讓她難堪。
白成歡的眼淚無聲地落在蕭紹棠的衣服上,她在他溫柔的胸懷裡痛哭了一場,與晉王那麼多年的情誼也在這場痛哭中完全葬送。
幼年相識,少年相伴,她不是他的親姐姐,卻勝似親姐姐。
他也不是她的親弟弟,卻在她重生之後,無比堅定地一眼認出了她。
可在他的皇兄與她之間,他並沒有選擇相信她。
她知道誰也不能陪誰走上一輩子,可在這個分道揚鑣的時刻,她還是如此難過。
今生,她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總是喊她“成歡姐”的弟弟了。
而在河東晉王府等到深夜的晉王妃崔穎佳,直到天微明的時候,纔等回來了滿身寒霜,面如白紙一般的晉王。
“殿下,您去哪裡了?”
崔穎佳一邊迎上去,一邊命人過來給晉王換衣服端熱水,卻被眼神都彷彿結了冰一般的晉王一把抱緊,聲音凌厲地譴退了所有上前的僕婢。
“殿下,您,您這是怎麼了?”
自從嫁來河東,晉王對她一直很好,可被他這樣抱在懷裡,還是第一次雖然這個懷抱緊到令人窒息,但崔穎佳從來沒覺得離丈夫的心如此近過!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彷彿是他所有的支撐。
“阿穎,我再也沒有家了,我的哥哥姐姐,走散了……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晉王的低喃痛苦而迷離,崔穎佳完全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這都不重要。
她溫柔地回抱住他,努力地迴應着他的脆弱迷茫:
“怎麼會呢,殿下不還有阿穎嗎?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呀……阿穎會陪着殿下一輩子的,好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站在門外的張德祿才聽到晉王回了一個簡短的“好”字,提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可想起那夜色中,頭也不回地離去的秦王世子妃,已經經歷了半生風雨,見慣了人世種種的老太監,還是覺得心口一痛。
王爺在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也這樣漸行漸遠了……這事兒誰也不怨,可王爺因爲皇帝失去這樣的一個親人,真是不值得。
還好,她還爲王爺挑了一個熱情又心地單純的王妃,最終能留在王爺身邊,與王爺並肩攜手。
回京城的路上,沒有再下雪,等到蕭紹棠與白成歡的馬車踏着一路的泥濘到達京城的時候,朝堂上的陰風陣陣已經刮出了京城巍峨的城牆,讓人嗅出了亂世的味道。
“去看看那些人是怎麼回事。”
蕭紹棠從馬車裡探出頭來,指着城門外一羣衣衫襤褸卻被一羣官兵鞭打驅趕的人向隨行在側的三喜道。
那些人很顯然並不是流民,流民都在粥棚那邊聚集。
三喜去打探了一番,很快回來了。
“回少爺少奶奶,那是雍州那邊的百姓,因爲新去的知府收受了當地豪族的賄賂,他們的田畝耕地都被三文不值兩文地強行賤買了去,這些人活不下去了,要進京告御狀,卻被京城府尹衙門的人聯合京城兵馬司的人攔住了!”
“雍州新任的知府?”蕭紹棠直覺不對。
白成歡與他對視一眼,也覺出了不同尋常雍州乃是離京城最近的州府,京畿重地,按大齊律例知府三年一換沒錯,可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什麼新任的知府?
白成歡記得,雍州的知府趙文庭是一個新晉的朝廷新秀,在先帝時期就頗得重用,熙和三年,走馬上任雍州知府,政績也不錯,這纔將將過了一年,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換了下來?
只可惜這個時候也不宜生事,蕭紹棠命三喜帶人暗中去尋秦王府在兵馬司的內線,盡力將這些人保下來,才帶着白成歡進了城門。
一應的戶籍文書與路引都是先前準備好的,兩人暢通無阻地回了秦王府,夜間悄無聲息地換下了替身,才終於光明正大地召了袁先生前來。
值守的太醫也還是王太醫,這些日子夜間袁先生不入內,也沒給值守的太醫再用助眠香,那些太醫早就被熬得精疲力盡,見王太醫願意主動擔責值夜,個個都是稱心如意,從沒想過王太醫會有什麼不妥。
雖然走的時候蕭紹棠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但是王太醫到底還是再次診了一遍,見傷口已經完全癒合,這才放心地退了下去。
白成歡好奇地看着蕭紹棠:
“這位王太醫可是太醫院說一不二的人物,秦王府是怎麼搭上線的?”
“當年王太醫剛進太醫院的時候,曾經給先帝診錯過一次脈,先帝要賜死他,被父王攔了下來,後來父王被貶謫西北,母妃遇害……當年那個把我從母妃腹中剖出來的人,就是王太醫。”
蕭紹棠語聲平靜,可秦王府的往事,不提則矣,一提就是血雨腥風撲面而來。
白成歡就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是無意間又戳了蕭紹棠的傷口吧?
她有些吶吶:“這也是父王當年的善舉……我不該問的……”
不過照這樣看來,滿朝上下,對蕭紹棠的身世知情的人並不算少,可他們都還是心照不宣地替秦王府死守住了這個秘密這麼多年。
秦王當年的聲譽可見一斑。
沒了易容的油彩遮掩,蕭紹棠很輕易地便能分辨出白成歡的神色,他立刻撫慰她:
“無妨,這些事情原本就該你知道的,即使你不問,日後也要告訴你。”
兩人說了幾句話,袁先生就來了。
袁先生一進門,先給兩人行了禮問了安,才說起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京城的種種。
說起他們在城門口所見的那樁事,袁先生冷笑不止:
“方含東那個人,無利不起早,哪裡是爲國爲民的人,事情到如今這個地步,也是他給皇帝出的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