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從榮熙院出來,走去後花園今日宴客用的花廳,白成歡就打趣樑思賢:
“思賢啊,哥哥在東南不知道怎麼樣了?”
樑思賢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一聽這話就捶了白成歡一下:
“你問我做什麼,那是你哥哥!”
白成歡笑盈盈地看她:
“哦,原來跟你沒關係啊……那我就放心了。”
樑思賢不解:“你放什麼心?”
“自然是對你放心,不怕你吃醋啊!我可是聽說了,南方的女子多長的嬌小豔麗,又十分大膽熱辣,若是有姑娘看上哥哥,不知道哥哥會不會動心?”
樑思賢一聽完,就又氣又羞地去擰白成歡的嘴:
“好啊,你這個促狹鬼!徐大哥纔不會對人胡亂動心!”
白成歡邊躲邊笑:“咦,那不是我哥哥麼,怎麼你倒是知道的比我清楚?”
樑思賢更是羞憤不依,兩人一路打鬧到了湖邊的一個四面垂了厚重簾子的觀景亭。
因爲今日聚會,又趕上下雪,威北候夫人不忍心拘禁她們幾個,就乾脆命人將這一路的冰雪弄乾淨,又將這觀景亭重新佈置了一番。
亭中足有兩丈方圓的地方,地上鋪了厚厚的地衣,又燃着數個炭盆,倒是闊朗乾淨又溫暖如春。
只要將臨着湖水那面的簾子略略捲起,就能看到冬日結了冰的湖面,與威北候府被冰雪覆蓋的山石景色,銀裝素裹的一個琉璃世界,映襯着湖邊高大的鳳凰木與松柏,遠遠還能望見一片如火紅梅,實在是賞雪景的不二去處。
兩人進來的時候,早已有婢女在亭中佈置好了點心茶水,此時正在微微扇着一個紅泥小爐燒水。
白成歡與樑思賢兩人笑鬧了一陣,纔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望着外面冰雕玉砌一般的冰雪世界,微微感嘆起來。
“思賢,哥哥他這個人從前有些糊塗,喜歡那個安竹林,可他如今心裡已經完全放下了,若是他說喜歡一個人,那定然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你放心,的確如你所說,哥哥他不會對人胡亂動心的。”
樑思賢聽白成歡這樣誇她自己的哥哥,差點張嘴反駁回去,可她眼前又拂過那些徐成霖寄來的書信。
似乎是怕人非議,他的書信都是寄給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大哥,樑國公世子的,大哥似乎也知道她的心意,每每收到徐成霖的書信,都是直接過來丟給她,還要憤憤不平地發幾句牢騷:
“這徐成霖也真是的,也不講講東南的美女,總說這些風土人情做什麼,無聊透頂!”
可那些字裡行間安穩沉靜又十分吸引她的敘述,總能讓她的眼前,似乎立刻就出現一個活生生的徐成霖,在東南的大街小巷行走,在東南的山海之間穿行。
樑思賢垂頭想了一想,終於很認真地點頭:
“沒錯,徐大哥不是那樣四處留情的人,他跟我說過,將來有了妻子,都不納妾的。”
白成歡也想起七夕那夜兩人的對話,會心一笑,看來,她叫思賢嫂嫂的日子,大概不會太遠。
因爲有婢女在側,兩人幾乎是挨着頭嘀咕着講話的,白成歡就趁機問了問太廟祭祖的時候,樑國公去不去。
樑思賢如今常常聽父兄說起京城局勢,想了想就道:
“定然是去的。冬至日去祭天的時候,皇帝就帶了百官隨行,太廟祭祖,想來還是要帶重臣去的,我父親定然也要在列這些你從前也是知道的,估摸着祭天的時候你們家世子殿下還臥病在牀不能伴駕,這次,怕是躲不過去了。”
白成歡點頭:
“不錯,祭祖定然是要去的,就算他不下旨,殿下也要請旨隨行,不然還不知道怎麼被人編排不忠不孝呢,只是路上,令人擔心。”
“放心,我回去會跟我父親說,讓他多照應世子殿下,畢竟暗地裡,咱們纔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得了樑思賢這樣的話,白成歡的確放心了不少。
雖然樑國公的態度並不明朗,說幾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還爲時尚早,可樑國公向來疼寵思賢,只要他能應許思賢照應幾分,那也就足夠了。
兩人又低低地說了幾句話,亭子邊上的簾子就被人猛地掀開,兩人擡頭,只見石婉柔夾雜着一身的風雪寒氣走了進來。
石婉柔一看她們兩人湊在一處不知道在說什麼,被外面的寒氣凍得微微有些發紅的臉上就浮現出不屑的神色來:
“有什麼話不能光明正大地說,非要這般鬼鬼祟祟?要是怕別人聽見,怎麼不乾脆把人都打發出去?”
樑思賢知道今日是要碰見石婉柔,索性早就想好了,她來是爲了與成歡相聚,可不是來跟如今陰陽怪氣的石婉柔多糾纏生悶氣的。
聞言也不像以前那般懟回去,反倒是站起身來語氣平和道:
“沒什麼,不過是幾句私語罷了,這麼冷的天兒,將人趕去外面雪中站着,石小姐也定然是不忍心的,快別說這樣的玩笑話了!”
白成歡也走了過去笑道:
“婉柔姐,你來了,我可是都兩個月都沒見你了,今日你能過來,我真高興!路上可有積雪?雖然路難走了些,可今日的梅花開得極好,就等着你來踏雪賞梅呢!”
其實石婉柔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她原本是要譏嘲這兩人的,可那些婢女都不約而同地抖了抖,心中定然認爲她是個惡毒之人了,好在樑思賢沒有像以前那樣咄咄逼人跟她過不去,把她這話當成玩笑來說,倒也無傷大雅。
還有白成歡,這態度,也好了許多。
伸手不打笑臉人,石婉柔臉色稍稍柔和了一些,也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白成歡畢竟還是把她當成親表姐看待的,也不願計較,親手倒了杯茶給她,讓她暖暖身子。
石婉柔也從善如流地端了熱茶啜了幾口,才道:
“今年京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這一家家的,什麼賞雪會賞花宴都停了,我想辦一個,母親也不許,真真是無聊至極,這一個冬天,就沒出過門!”
白成歡與樑思賢對視一眼,不免苦笑,隨意應了幾句:
“可不是,今年大家都不怎麼愛熱鬧,不過馬上就過年了,咱們聚咱們的。”
這纔是真正的深閨嬌女呢!
舅舅與舅母向來將婉柔表姐保護得很好,無論外面是怎麼樣的風風雨雨,她都活在溫室裡,自然不知道外面已經成了什麼樣的世道,不然也不能做出與薛雲濤的那些糊塗事兒。
如今事兒算是過去了,可是這單純的性子,也終究是養成了。
這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以後,她又能得個什麼樣的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