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秦王府還是不敢明目張膽謀反,想要假惺惺地上演一出扶持幼帝,然後再取而代之?
畢竟皇帝再如何昏庸,總歸是做了多年的皇帝,並不好對付,但若是換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娃娃,那就太容易了!
而這個孩子,要是由她生出來那她的結局,可就大不一樣了!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衛婉腦子裡的某根線一下子就綿延出去了千萬裡,浮想聯翩。
她走回大殿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甚至坐到皇帝身邊,面對朝臣命婦的時候,她還是在想這件事情。
若是她能生下一個皇子,那皇帝若是最終將秦王府打壓下去,她的皇后之位就還是穩穩當當,若是秦王府佔了上風,她也不至於被毫無用處地拋棄,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成爲太后!
太后,不僅僅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並且代表着,她擁有了自己的地位與依靠,這纔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結局!
這樣的念頭讓衛婉內心一陣悸動,雙手都幾乎顫慄起來!
皇帝發現了她的神思不屬,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怎麼看起來不高興,有人惹你生氣了?”
俊美的帝王溫柔起來的時候,足以讓她眼前的一切黯然失色。
她搖搖頭,卻是脈脈地望着皇帝良久。
這樣的一個人,縱然他對她的愛只是虛無的鏡花水月,她抓不住,得不到,可是,若是她能生下他的孩子,除了那些利益糾葛,對她這注定悲哀的一生,也算是一種補償和慰藉吧?
懷着這樣的心情,衛婉心中陡然火熱起來。
宴會結束以後,她就匆匆回了昭陽殿,命人召來了太醫。
來的恰巧是王太醫,見衛婉面色凝重不說話只管讓他診脈,雖然心裡有些疑惑,還是認認真真地給衛婉診了一回。
“皇后娘娘鳳體康健,並無不妥。”
王太醫躬身回道。
衛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那王太醫覺得,本宮的身體,是否適合有孕?”
她真正與皇帝圓房,是在三月三招魂之後,雖然不到兩個月,可每次事後她都會偷偷地喝蕪子湯,所以她有些擔心。
王太醫立刻就明白了,果然,這後宮的妃嬪,上至皇后,下至貴人,無論多麼得寵,最在意的仍舊是子嗣。
他笑回道:
“皇后娘娘鳳體極爲康健,自然適合孕育子嗣。”
衛婉眼中就浮現出欣喜的神色來,可沒多大會兒又轉爲擔憂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詹士春給皇帝用的助眠香,到現在可都還沒停,誰知道那助眠香會不會影響皇帝的身體?
“那敢問王太醫,皇上的身體……”
衛婉吞吞吐吐,王太醫卻答得利索:
“皇上是真龍天子,有神佛相護,龍體自然也是十分康健的!假以時日,皇后娘娘定然能誕下健康的皇子!”
衛婉的笑容一下子就綻開了。
她身體康健,皇帝的身體也無恙,只要她不再喝蕪子湯,那他們遲早會有一個孩子的!
衛婉悄悄的撫了撫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她以後會有一個皇子,神色溫柔至極,卻沒發現簾後爲她梳頭的宮女冷冷的神色。
因爲王太醫是皇帝最信重的太醫,平時就負責爲皇帝請平安脈,所以衛婉這邊一召見太醫,皇帝立刻就知道了。
皇帝正在御書房與宴會後留下來的朝臣商量與胡邦和談的條約,以及護送惠歆長公主前去和親的人選,聽到劉德富說了這個,立刻就撇下了朝臣匆匆回了昭陽殿。
衛婉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擡起頭來的時候,皇帝已經坐到了她的身邊。
“怎麼回事,可是哪裡不舒服?”
衛婉揚起臉笑靨如花:
“沒有,是臣妾偶然想起臣妾來到皇上身邊已經半年有餘了,還沒能爲皇上孕育龍嗣,怕別人說閒話,索性就讓太醫來瞧瞧,若是沒有什麼不妥,臣妾也就放心了。”
“你想爲朕生個孩子?”
皇帝神情似喜似悲,這樣的反問讓衛婉心裡一個咯噔:
“皇上,不喜歡?”
“不,朕十分喜歡!”皇帝將衛婉攏在懷中,沒讓她看到自己眼底欣喜悲哀交織的神色。
終於,他們能改變前世的命運了!
“成歡,我們這輩子,一定會兒女成羣,子孫滿堂。”
“成歡”這兩個字讓衛婉心裡十分不舒服,可她到底沒有說什麼自從因爲這個名字貢士們鬧了一場之後,再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原先的滿腔喜悅,散去了大半。
白成歡一踏進秦王府,蕭紹棠就迎了出來,看樣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不好好在裡頭待着,跑出來做什麼?就不怕萬一我帶了人回來,一進門兒就看見你?”
白成歡笑着嗔道,蕭紹棠卻是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才放下心來。
“你難道不知道我不放心?”蕭紹棠眉梢眼角從心底裡漫出來的笑意讓他在午後的陽關裡像是閃着光一般奪目,那樣暖意融融的目光幾乎能將她融化。
他將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裡,頗有些遺憾:
“沒能陪你去,讓你被人欺負了,是我對不住你!皇宮就是個龍潭虎穴,雖然有侯爺與夫人護着你,到底還是防不勝防!”
白成歡詫異萬分:
“有人欺負我?我怎麼不知道?”
蕭紹棠眉頭擰得死緊:
“衛婉逼着你給她行禮,這還不算欺負?”
“這,這算是什麼欺負……”白成歡哭笑不得:“她是皇后,而我只是臣民,行個禮有什麼,怕行禮我就不去了。”
“可是我不願意讓你給那些人行禮。”
蕭紹棠眼底的陽光明媚全都成了陰霾:“歡歡你等着,我會加快自己的腳步,早日讓他的天下傾覆!”
白成歡心頭一跳,敏捷地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蕭紹棠,我知道你有志向,有野心,可無論什麼時候你都給我記着,決不許成爲眼中只有利益,權慾薰心的人!”
蕭紹棠吃痛,差點跳起來,委屈道:
“我哪裡有權慾薰心?我的眼裡心裡明明就只有你!”
白成歡本來是準備好好教訓他一頓的,他這麼一說,她臉倒是紅了,又要去掐他的手,無論如何,就下不去了,不由得瞪了他好幾眼:
“就會油嘴滑舌地狡辯……”
“我哪裡是狡辯,難道你不希望咱們早點心願達成嗎?”
“我自然希望咱們的願望早點達成,大仇得報,我就是先告誡告誡你!”
“放心,有你在,我看不到別的!”
蕭紹棠仍舊嬉皮笑臉,白成歡頗有幾分無可奈何。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是白擔心,從底子上說蕭紹棠就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世道詭譎,人心多變,誰能保證,在登上那九五之尊的權力頂峰之後,人不會變呢?
好在蕭紹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走進長安居的時候,肅整了神色跟她承諾:
“你放心,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永遠都還是你眼前的這個我。”
見他這樣認真,白成歡莫名歡喜:
“如此甚好。”
蕭紹棠是真心想把皇帝拉下來了。
皇帝如今招魂成功,人也漸漸清醒了幾分,要是等他徹底清醒過來,那一切又要重頭再來。
他也不知道,到那個時候又有多少把握。所以他纔會在白成歡面前表現的急功近利了些,卻是讓她白白擔心了。
蕭紹棠想來想去,又讓白成歡給他寫了“不忘初心”四個大字,掛在自己的書房裡,來安白成歡的心。
搖蕙知道了前因後果,就暗地裡笑道:
“世子殿下待世子妃也是太過小心翼翼了,實在是難得!”
白成歡居然罕見的沒有反駁也沒有害羞,反倒勾着頭笑了:
“是啊,這輩子能遇到他,倒是我的幸運呢。”
爲蕭惠歆舉行的送別宴結束以後,大齊與胡邦簽訂盟約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皇帝與方寒東的意思都是要胡邦從此對大齊俯首稱臣,年年歲貢,可是靳南棟與二王子哈贊卻是一萬個不同意。
這樣的盟約,根本就不算和談,反倒像是降書一般,他們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可不是來向皇帝投緣的。
胡邦之所以願意和談,也不過是想與大齊邊境重開貿易,想要休養生息,養精蓄銳,要是就此成爲大齊的屬國,那是萬萬不成的。
兩邊就此僵住了,你來我往的拉鋸戰了好幾次,纔在五月中旬將條約擬好。
雙方約定,以兄弟國相稱,邊境重開貿易,兩邊不得互相侵犯,只不過邊境貿易,大齊要抽重稅。
這也是胡人唯一能讓步的地方,畢竟胡人不事手工,諸如金銀鐵器等等許多日用品都是要依賴大齊。
到了這個地步,本該算是兩方皆大歡喜,沒想到,到了簽訂盟約這一日,又橫生了波瀾。
五月十七日,正是雙方簽訂盟約的日子,一大早禮部就好了各種準備,皇帝也派出了精通胡語的學士,唯恐因爲文字不同讓大齊吃一點點虧。
誰知道哈贊與靳南棟到了之後,哈贊沒有說什麼,倒是靳南棟又額外提出了一個條件。
“今日就將盟約簽下也可以,但是大齊皇帝必須答應我們,西北日後由秦王府世代鎮守,我們才能放心與大齊簽訂盟約!”
方含東立刻就變了臉色: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而金座上的皇帝頃刻間就暴怒起來:
“朕看你們是根本沒有和談的誠意,故意刁難!大齊的守將憑什麼要由你們來定?秦王到底給了你們多少好處?”
兵部尚書趙詩真原本也是心中生怒,聽了皇帝的話,又覺得這話音不對皇帝的意思,就是胡人說出這樣的話,就是秦王與胡人勾結了嗎?
只見靳南棟不慌不忙地答道:
“皇上還請息怒,我們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爲秦王比其他人更懂得和平共處對百姓的重要,唯有秦王鎮守西北我們才能相信,大齊是會與我們世代睦鄰的。”
“藉口,你們這通通都是藉口!朕絕不會相信!”
沒等靳南棟再說出什麼解釋的話來,皇帝就已經起身咆哮出聲,隨即拂袖而去:
“這樣的條件,朕絕不會答應,愛和談不和談!”
簽訂盟約的事就此中斷,皇帝還在御書房不停地指責秦王通敵叛國。
趙詩真心頭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
“皇上,您覺得這有沒有可能,正是胡人的奸計,然後離間您與秦王的關係?”
不然的話,胡人是吃撐了嗎?畢竟秦王可是有戰神之名,去年也剛剛將胡人大敗,會不會,他們這樣說的用意正是要讓皇帝猜忌秦王,從而削弱秦王的兵權?
要知道,西北若是沒有秦王,那大齊西北在胡人眼裡,豈不是成了那惡狼眼裡的一塊肥羊肉?
趙詩真能想到這些,方含東自然也能想到,兩個死對頭,此時的意見倒是出奇的一致。
於是兩人輪番向皇帝進言,皇帝在暴怒了一日之後,心思終於有所動搖。
他厭惡痛恨秦王府的所有人不假,可也不願意受了胡人的算計!
蕭紹棠與白成歡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萬分驚訝,胡人這是想做什麼?他們幾乎也是下意識的以爲胡人這是要在皇帝面前栽贓。
是以衛婉接到的命令,也是勸說皇帝,簽訂盟約,不要給胡人可乘之機。
兩三日下來,朝臣與皇后的輪番勸說算是起到了作用,皇帝“含恨忍辱”地答應了這個條件。
於是,這份對大齊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好處的盟約就此簽訂。
皇帝面兒上不顯,心裡卻恨到了極點,簽訂完盟約之後,立刻就召來兩名暗衛下了一道命令。
“你們兩人去西北,若是秦王稍有不對,格殺勿論!”
因爲暗衛歷代只遵從皇帝的命令,所以兩人也沒有如同朝臣那樣嗦,乾脆利落地即日離京了。
而做了這件事,皇帝心中的氣也平了很多就算答應讓他們世代鎮守西北又如何?等他死了以後,死人還怎麼鎮守?
是以在蕭惠歆遠行離京的那一日,皇帝的態度也很是和緩,甚至親自前去爲蕭惠歆送行。
在蕭惠歆離京的時候,皇帝的態度甚爲和緩,甚至親自前去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