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身後跟着呼啦啦的一羣白家下人,一氣兒跑進了內院,直奔亮着燭光的正屋,一掀簾子,屋子裡正坐立不安的三人都唬了一跳,直直站了起來。
“姑姑,侄兒,侄兒——姑姑,侄兒叫什麼名字來着?”
晉王臉不紅氣不喘,在李氏面前站定,想帥氣地說一句,侄兒某某拜見姑姑來着,結果發現,他還真不知道白成歡給他安排的那個身份是個什麼人!
後面氣喘吁吁跟上來的陳管事扶着門框差點沒摔地上去!
你問你自個兒的姑姑你這個當侄兒的人叫什麼名字?
你居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敢上門行騙?
陳管事不僅僅眼珠子都要驚掉了,更是覺得天都塌了。
讓這樣的無賴騙子就這麼一路闖到了正屋,作爲白家管事,他死定了!
李氏氣得嘴脣直哆嗦。
她多想一巴掌甩上去,然後讓眼前的無賴滾出去啊,可這人,是晉王,是她再有十個膽子也惹不起的晉王啊!
什麼晉王,就是個禍害!
白炳雄伸手就去腰側抽刀,沒抽出來,才發現回了家軍服已經換了下來,他回身就去裡屋找刀去了!
白祥歡一看趕緊護在了李氏面前,唯恐這晉王要對母親做什麼。
李氏心裡各種憋屈,忍了又忍,忽然神色一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推開兒子揪着剛纔她還沒膽子惹的晉王就質問起來:“歡娘,我的歡娘呢?你闖進來把我的歡娘怎麼樣了?”
白成歡如今的這副身軀,力大無窮,走路也快了不少,走到正屋門口的時候,就正好聽見李氏的哭聲。
白成歡也想跟着哭了,李氏這個孃親什麼都好,就是一着急,說話有些……口不擇言啊。
爲了防止李氏更加口不擇言,她緊走幾步進了屋:“孃親,我沒事。”
李氏連忙撲過來緊緊摟住她,上下一番打量,看她真的一根頭髮絲兒都沒亂,這才安了心。
“歡娘,你要嚇死孃親啊,回屋去,回去!”
李氏忽然厲聲喝道。
這段時日一家人都在聽女兒的主意,女兒極有主意,說什麼就是什麼,樣樣都懂,樣樣都好,讓她幾乎忘記了,女兒只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呢,他們做大人的幹嘛要這麼聽她的!
這種事情就不該讓女兒出頭啊!李氏後悔不迭。
白成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冷冷地看着晉王:“你到底要如何?”
晉王看看這哭哭啼啼的婦人,再看看那滿臉防備的文弱書生,幾乎要罵人了,這都是什麼樣的人啊,腦子不清楚嗎?
他一個王爺,紆尊降貴來他們家,不該是全家恭敬迎接,蓬蓽生輝受寵若驚嗎?他就不相信這白成歡沒跟家裡人說他是晉王!
怎麼一個個都這副他會吃人的樣子?
他覺得太無聊了,要不是因爲這個古里古怪的白成歡,他稀罕來這破地方呢!
晉王翻了個白眼,拉了張椅子大喇喇坐了下來:“我就是上門做客,你們這都什麼意思?”
白祥歡這纔想起來,這晉王還是尊貴的王爺呢,繞過來站在他面前拱了拱手:“蕭公子大駕光臨,原本是該好生招待的,只是家父乃一介武官,實在不宜與蕭公子結交,還望蕭公子恕罪!”
門口的陳管事又迷糊了,這人什麼來路,大少爺這麼恭敬?
晉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明白了。
合着他們是怕被扣上結交藩王的帽子,把他當成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了?!
他擺擺手:“放心,我是偷跑出來的!”
白家人無語凝噎。
就因爲你是偷跑出來的才怕啊!
你要是帶着皇帝旨意大搖大擺來,那還好說,你這冒充侄子賴着不走,這以後萬一被人知道,清算起來,是算我們私交藩王呢還是算我們讓王爺喊姑父姑母大不敬呢?
皇家人果然難伺候!
張德祿已經多年沒有幹過這種跟人賽跑的事兒了,他如今也老胳膊老腿兒的跑不動了,可是爲了這位祖宗,他還是拼了老命地能跑一步是一步,只求這祖宗趕緊回去!
他從門口衝進來就撲到晉王腳下拉着他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哭。
“公子,老奴求您了,咱回去吧,要是被大公子知道了,老奴性命不保啊,公子你以後再想出來,也難了!老奴這麼一把老骨頭,死不足惜,但是公子您,還年輕啊!”
陳管事看着那白胖胖的老頭兒哭得死了爹一樣,心裡更糊塗,誰家這麼嚴苛,孩子出來玩一趟都不行?不過,這小子是無賴麼,家裡人會不會知道他喜歡招搖撞騙,所以不許他出來,那倒是積了德了!
晉王站起來,甩了甩,終於把張德祿從腿上甩了下去。
從他幼時張德祿跟在他身邊起,這老太監就這副德行,他早就不吃這一套了!
“張德祿你怕什麼啊,要是大哥知道了,大不了我全兜着,不會讓大哥把你們如何的,沒那麼嚴重!”
訓完了張德祿他又看向眼前的一家四口。
“你們倒是怕什麼,越是這樣,不是越叫人知道?到底是我們不懂事,還是你們不懂事啊,非要我拿出點什麼東西,下個命令你們才肯服?告訴你們,小爺絕對不會走的!”
正掂着刀衝出來的白炳雄瞪着一臉痞氣,拽得二五八萬的晉王,手裡的刀按了又按纔沒有揮過去!
白成歡無奈地嘆了口氣,小十去了封地也有三個多月了,好歹有點長進行嗎?這副我是王爺我怕誰的樣子是要嚇唬誰?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裡不是京城,是虢州,他也不是十皇子,是擅離封地的藩王!
還是該說蕭紹昀做戲做得太好,以至於小十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皇兄到底是個什麼人!
她從李氏身邊走開,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
“陳管事,你去把宅子裡所有人召集起來,暫且退出正院,不叫你們,一個人也不許進來!還有,今晚的事情,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要確保一個字都不能傳出去,如果外面因此有什麼紛擾流言,我只拿你是問!”
陳管事唰地站直了,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只要不直接把他拖下去打死,什麼都好說!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正院裡裡外外惴惴不安的下人奴婢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白成歡才轉身看着晉王。
“說吧,你到底是要如何?”
晉王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順便瞪了一眼又要張口哭嚎的張德祿,警告他閉嘴!
“本王也不想如何,就是想在你們家借住幾天,體察一下民情。”
白成歡默了一默,終是開口道:“你是我江州的表弟,名字叫做李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