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陽郡主一向的七巧玲瓏心,揣摩着威國公夫人怕是要和皇后娘娘說什麼,連忙說要跟着去幫皇長子收拾,藉此告退了。
等到殿內只剩下白成歡和李氏,威國公夫人才開口道:
“成歡,雖然如今你貴爲皇后,但是虢國夫人說的話,你不能不當回事。”
白成歡見孃親說得鄭重,也不禁肅了面容默然傾聽,威國公夫人乾脆就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你如今年紀輕輕,已經身居皇后之位,皇帝爲了給你過個生辰,又是如此興師動衆,看似榮耀無限,實則處處危機。”
“皇帝寵愛你沒有錯,你們少年夫妻,情誼深厚也是事實,可是你風頭如此強盛,你可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你身上,又有多少雙眼睛盯在皇長子身上?你可曾想過,你如此溺愛皇長子,長此以往,皇長子長大以後,得有多少把柄等着別人來抓?”
威國公夫人說完,瞥了一眼李氏,又加了一句:
“你想一想,若是小時候你的孃親對你不曾嚴苛,你如今會是什麼樣子?”
李氏被威國公夫人這一眼看得心裡酸溜溜的。
這一句“孃親”,肯定是說威國公夫人她自己呢。
她的歡娘,自幼瘋傻,要是能跟她鬧騰,她倒是願意千依百順呢!
白成歡卻是被威國公夫人這話說得心中凜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時,雖然從記事起就備受身邊人的寵愛,但是她身爲貴女,該吃的苦頭一樣沒少吃。
三歲開始學規矩,被教養嬤嬤拿着戒尺逼着練走姿儀態,騎馬習字,背書理家,哪一樣孃親也沒饒了她。
所以長大後,她才能活得昂首挺胸,除卻家世,也沒人能挑出她個“不”字兒。
而她此時對阿永的嬌寵,似乎是有些過了
她願意嬌寵着徐成歡前世求而不得的親生骨肉,但是身在皇家,她的兒子又哪裡有嬌寵的資格?
白成歡很真誠地跟威國公夫人道謝:
“多謝孃親警醒,我明白了。”
威國公夫人見她明白過來了,也不再說這件事情,因爲她這個做母親的,最知道她的心病在哪裡。
成歡不是沒有接觸過宮廷的女子,她自幼在皇宮來往,皇宮這層璀璨耀眼的外衣下掩藏着的殘酷和黑暗,她一清二楚。
原本這後宮只有成歡一個皇后,也算是清淨,但是乳孃那件事顯然還是將她嚇着了。
以至於如今時時提心吊膽,對阿永的過分緊張逐漸就成了溺愛。
想到這個,威國公夫人也是覺得心疼。
她走到白成歡面前,親手爲女兒扶正了髮髻上的鳳冠,望着她被金燦燦的鳳冠映襯得格外清麗的臉,慈愛之意盡顯無遺:
“成歡,不要害怕,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這輩子,都會如同今日這般,至高無上,尊貴無匹。阿永也會一輩子健康平安,順遂無憂。皇上能護得住你和阿永,你不要怕。”
白成歡在孃親面前,永遠都是那個乖巧的女兒,她伸出手乖巧地抱了抱威國公夫人:
“嗯,我不怕,我還有孃親……孃親,我真高興你今日能進宮來陪我。”
等威國公夫人和李氏一起出來到她們的座席上去的時候,李氏不禁看了威國公夫人一眼:
“國公夫人真不愧是高門出身,又做了幾十年的誥命夫人,到底是見過的世面多,比我會說話,能勸得動皇后娘娘。”
威國公夫人對李氏的心思門兒清,知道她又是覺得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就這麼被自己奪了,心裡正是不自在呢。
也就笑道:
“還不是皇后娘娘仗着你是親孃,你說的話她可以不聽,不像我只是個義母,皇后娘娘到底是給了幾分薄面。”
威國公夫人這話說得謙遜,表明李氏纔是白成歡親近的那個人,而她,到底是疏遠一步。
李氏難得見到一貫強勢的威國公夫人說出如此軟和的話,想一想,自己原也不該說這樣嫉妒的話,就也跟着笑了笑,揭過不提。
只要對她的歡娘好,管她什麼親的疏的,都是孃親呢。
廣元殿前,一簇簇鮮妍明媚的花兒簇擁在整整齊齊分開兩邊的案几之間,香爐寶鼎相交錯,繁華中不失整齊,與一張張喜氣洋洋的臉龐交相輝映,富麗中帶着皇宮特有的氣派。
威國公夫人與李氏兩人的座次就在皇后的鳳座下首,是女眷這邊一等一的高位,女眷席上一舉一動只要微微一掃,就能盡收眼底。
今日在座的女眷,大都是平日裡常常見面的,這時候見威國公夫人與虢國夫人一同落座,都紛紛趁着帝后還沒來,上前與她們打招呼。
這兩人,一個是嫁了個好男人,生了個好女兒,一個是認了個好義女,這氣運可都是頂尖兒的,如今在皇后娘娘面前的地位,當着是無人能敵,不說討好,就算是維持交情,那也是必須的。
一時之間,女眷這邊圍着威國公夫人和虢國夫人說說笑笑,場面熱鬧非凡。
勳貴女眷這邊靠前的兩個坐席上的女子,紋絲未動,正是晉王妃崔穎佳和崔家二小姐崔穎怡。
崔穎佳是因爲自幼在清河長大,對京城女眷的圈子並不熟,不知道要怎麼上去跟那些不熟悉的女眷打招呼。
在河東,都是別的官員夫人上前來討好她,她從沒爲這種事情費過心。
而崔穎怡則是因爲是跟着晉王妃,才能進宮參加皇后的千秋宴的,晉王妃不動,她是不能妄動的,眼見着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就快要到開宴的時辰了,不由得暗暗着急。
等帝后蒞臨,女眷們哪裡還敢隨意走動,千秋宴這麼好的攀談機會,可就白白浪費了一半。
“五妹妹,我記得當日晉王的聘禮,還是安西郡王妃協同禮部一同準備的,王爺自會去同郡王道謝,但是女眷這邊,你是不是該去見見郡王妃?”
崔穎佳這才恍然大悟
對啊,這也是個現成的好藉口!
“自然是要去見的,二姐姐隨我一同去吧?”
崔穎佳站起身帶着崔穎怡向着安西郡王妃走了過去。
安西郡王妃正和錦鄉候夫人在與威國公夫人說笑,這一過去,自然是與衆人都有了說話的契機。
崔穎佳想起自己從前還十分不屑於像崔穎怡一般規規矩矩學做大家閨秀,如今卻不得不承認,在這些尋常人情上,她遠不如崔穎怡有主意。
姐妹二人一動,就有女眷盯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