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出了正院的門,就看見那對主僕還站在院門口。
昨晚上抓着她袖子頗爲無禮的表少爺此時看起來失魂落魄,和昨晚那個身手矯健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她心裡倒是有些可惜,這麼個好模樣,怎麼就得了失心瘋了呢?大小姐好福氣,瘋傻了也能好起來,這表少爺,不知道能不能好起來?
“表少爺,太太說了,讓您先回客院歇着,奴婢這就去廚房給您拿吃食。”
小英覺得這到底是太太的侄子,說話果然並沒有白炳雄交待的那麼不客氣。
晉王置若罔聞,眼珠子都沒有轉一下。
張德祿只好笑了笑:“我這就帶我們家公子回客院去,姑娘莫怪,多謝了!”
小英無奈,點點頭,往廚房去了。
這表少爺也可憐,要是沒這個忠心的老僕跟着,這一路指不定還摸不過來,家裡人怎麼就這麼放心。
張德祿壯着膽子推了推主子:“公子,咱們先回去吧,白小姐應該是好些了,您放心吧。”
這白家人也真是的,這都什麼時辰了纔想起主子來!
“我不會走的,不跟她問個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晉王倔強的很。
張德祿還要勸,卻看見眼前的門又開了。
“既然你不願意走,那咱們就把話說清楚!”
白炳雄虎目虯鬚,陰沉着臉,整個人直如一座鐵塔矗立人前,那種身經百戰的殺氣頓時迎面撲來,驚人心魄!
雖然知道他不敢把王爺怎麼樣,可張德祿不免有些兩腿打顫。
這是人家的地盤兒啊,這位虢州把總身上的殺氣可不是京城那些沒摸過真刀把兒的武將能比的!
他也顧不得主子會不會怪罪了,賠了個笑臉:
“白大人請講!”
“白某自來在虢州遵紀守法,剿匪安民,並不知蕭公子此來何意,若是遊山玩水,那白某定然傾盡所能,讓蕭公子吃好喝好玩好,這樣大家彼此都便宜,最好不過!若是蕭公子執意不聽人勸,欺辱白某家眷,那白某也定不會啞忍,蕭公子就只好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
晉王烏黑的眼珠子終於動了動:“你敢威脅本王?你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白炳雄按了按腰間的短刀,拱手冷笑道:“白某聽聞蕭公子自小跟隨皇上長大,皇上是聖明之君,蕭公子難道不知道?白某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君王,男子漢大丈夫,要是連妻女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皇上要是爲了蕭公子的一時貪玩就要治白某的罪,那白某也只能自認倒黴,即便是掉了頭顱也不覺得丟人!倒是蕭公子你,又會如何呢?”
這話說得,太橫了!張德祿是這麼覺得。
晉王白玉一般的臉上有一剎那的恍然,卻是點點頭:“不錯,這纔是你該有的樣子……她還好吧?”
聽他提及女兒,白炳雄更是惱火:“蕭公子慎言!小女自出生到如今,並未出過虢州府地界,更未曾見過蕭公子,蕭公子與她有何仇怨,如此兩次三番胡亂攀扯?”
晉王看着那扇重新關上的門,搖搖頭:“我並非要與她攀扯,或許,我原本就該喚她一聲姐姐……罷了,白大人苦心我明白,以後我會以禮相待,不再胡言,還請白大人放心。”
白炳雄身上的殺氣漸漸褪去,頷首:“如此甚好。”
晉王卻忽然彎腰施了一禮:“那這段日子,本王在府上打擾,還請白大人多多包涵。”
白炳雄連忙往一旁挪了一步,不受他的禮,反而還了他一禮,這人到底是個王爺,軟硬兼施的道理白炳雄也懂。
只不過聽了他這話,白炳雄更是驚訝:“蕭公子不早些回去?”
晉王笑了笑:“既然白大人說了會好吃好喝招待,本王出來一趟不容易,自然不會錯過白大人盛情!”
白炳雄氣結,早知道說什麼客氣話!
張德祿悄悄地抹了把汗,好在主子不是個傻到底的,好歹知道及時說句軟話。
等到晉王坐在客院的飯桌前吃飯的時候,張德祿一邊佈菜一邊誇讚:“王爺真是長大了,老奴剛纔還真怕你跟那白大人打起來!”
晉王放下手裡的饅頭,冷哼:“本王在你眼裡就那麼愚不可及?明知道打起來吃虧的也是本王,還要吃這個眼前虧,被他送去給府城那吳老兒,讓他們去皇兄面前告本王的狀?左右本王也是要留下來的,不跟他計較。我總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誰。”
張德祿給他盛了碗疙瘩湯,連連點頭:“王爺說的是。”
晉王盯着這和京城大相徑庭,和河東差不多的吃食,忽然嘆氣。
“反正這世上,除了你也沒人護着我了,我也不會傻到這個地步跟人去拼命的。祿公公你跟着我怕不怕?我這樣無權無勢又惹事兒的性子,讓你跟着受累了。”
張德祿連忙拍胸脯:“老奴自從跟了王爺,這條老命就是王爺的了,王爺這說得什麼話?”
晉王看着忠心耿耿的老太監,指了指身側的椅子:“那就坐下來一起吃吧,反正也沒旁人,本王給你這個體面。”
張德祿怔住了,跪下行了個大禮謝了恩,到底沒敢坐下來,背過身去悄悄擦了擦眼淚。
主子這是把他當家人了呢,也是,這世上可不是隻剩下他們主僕二人相依爲命了?
這樣的好孩子,誰對他好,他也是掏心窩子呢。
白成歡覺得自己做了個好長的夢。
可她知道,那又不是夢。
她貪戀着那個夢不想醒來。
四肢百骸的那團火似乎漸漸滅了,只餘一團灰燼,死寂無聲。
可她就是不想睜開眼睛。
李氏拿陶瓷小勺舀了半勺熬得軟糯清甜的白粥,湊到攬在懷中的女兒嘴邊。
明明高熱也褪了下去,人也安靜了,可就是不醒來。
那大夫可說了,只要醒來就沒大礙了……女兒卻遲遲不醒,李氏愁得很。
“歡娘,張嘴,你可是一天沒吃東西了,你醒醒啊……”
白成歡感覺得到鼻端米香的味道,漸漸聽清楚了婦人焦灼的呼喚。
是孃親嗎,是孃親嗎……
“孃親……”
只見懷中女兒蒼白的臉上濃密的睫毛慢慢顫了顫,李氏終於瞧見了女兒黑亮的一雙眼珠子。
“歡娘!”
李氏把勺子扔在了搖蕙捧着的粥碗裡,摟着女兒叫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