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途中,鳳君寒和寧靜琬同乘一輛馬車,洪水褪去,江南漸漸開始重現綻放它醉人的春深夏淺!
寧靜琬掀起車簾,靜靜地看着窗外,江南春雨柳染煙,心底嘆息,那種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歲月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
突然想起莫言,年少之時曾經戲謔,要陪自己看盡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如今也只成了美好的幻想。
莫言的深情,莫言的守候,莫言的沉默,莫言的等待,莫言的執着,寧靜琬全看在眼裡,十六歲那年,莫言曾經爲寧靜琬寫過一首詩,寧靜琬記憶猶新。
戀戀思卿朝與暮,物換星移終不悔,
夜來幽夢偶還鄉,無非公子與紅妝!
印象中,這是莫言唯一一次對自己最直白的表露,儘管看上去依然那麼隱晦,寧靜琬想起莫言溫柔含笑的俊眸,心情愈加惆悵。
寧靜琬知道,莫言是外公理想中的孫女婿,外公一直認爲莫言可以一輩子好好守護他的琬兒,而琬兒也必定會是莫言此生的唯一!
可是寧靜琬很清楚,她對莫言的或許是依戀,或許是信任,但絕不是那種怦然心動的愛戀,她不能欺騙自己,或者說不想委屈自己,不想這一生都感覺不到愛意翩然的美好。
外公看在眼裡,只能搖頭嘆息,寧氏的女兒個個都是情癡,不心動,則寧願無休止地等下去。
窗外下着濛濛細雨,卻並不是很冷,一陣陣清新的風輕撫着寧靜琬靈秀的臉龐。
寧靜琬是第一次來江南,那一層層十里長堤旁的青磚綠瓦,白牆粉黛籠罩在煙霧繚繞的霏霏細雨裡,煙波一去千里,浩渺如霧般的浸潤在眼前。
內心裡的沉重忽然化作嫋嫋的青煙,一切煩惱憂愁頓時化作虛無。
遠處有一湖泊,凝一泓碧波,有幽幽的風拂過,一絲燻人的醉意,淡淡花香瀰漫似呢喃低語,絲絲縷縷沁人心扉。
這纔是江南,自己夢想中的江南,寧靜琬掩去心底的惆悵,看着遠處的水霧波動,似翩翩落花繾綣的煙雨朦朧,心神搖曳,沉醉不知歸路。
美景如斯,佳人如斯,鳳君寒看着沉浸在江南煙雨中的寧靜琬,漫不經心的目光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靜琬,你是不是還在生本王的氣?”他的聲音不辨喜怒。
寧靜琬收回神思,擡眸狐疑道:“生什麼氣?”莫名其妙地突然來了這樣一句!
“生氣本王騙你的事啊!”他微笑道。
寧靜琬自嘲一笑,“怎麼會?王爺說過是我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我甘拜下風,豈敢責怪王爺?”
鳳君寒盯着寧靜琬,啞然失笑,“其實本王很欣賞你的膽量!”
寧靜琬知道他在說自己居然敢把生意做到他的頭上的事情,莞爾一笑,“是啊,其實與虎謀皮這種事我向來很有興趣,其他書友正在看:!”
與虎謀皮?鳳君寒淡笑出聲,他的笑聲很清澈,醇厚,彷彿有一種魔力,讓人不知覺陷進去。
馬車外面的江南雁和鳳長歡皆是一怔,居然聽到了景王爺的笑聲,景王爺不但很少笑,而且從來都是那種不達眼底的笑意,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笑出聲。
江南雁微微一笑,卻是笑的哀涼。
鳳長歡難得地沒有出聲諷刺揶揄,一是因爲二哥的震懾力,二是因爲在江南,二哥對那隻鐵公雞的態度似乎有了變化,讓他疑惑不已。
“與虎謀皮,說得好!”鳳君寒笑意不減。京一綻乘不。
寧靜琬轉過頭去,看向外面,悵然若失,多美的江南,美的讓人心醉,雖說春日已過,可是那種春來江水綠如藍的美妙還是深深地沁入了寧靜琬的心底!
可惜,這裡並沒有什麼才子佳人,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富貴溫柔鄉,有的只有兩個互相算計,居心叵測的人,只覺大煞風景!
“靜琬!”他頎長的身軀驀然靠近寧靜琬,聲音魅惑低醇,“本王對你很感興趣!”
寧靜琬的身子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退,靠在馬車的車廂壁上,鳳君寒看着寧靜琬的動作,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多謝王爺!”寧靜琬不動聲色,是對自己感興趣嗎?更感興趣的是錦繡山莊吧!他越感興趣,就越是自己的劫。
“看你似乎很喜歡江南,可惜這裡水災剛過,江南的至美還沒有完全展現,本王又需要回京,否則本王不介意陪你遍遊江南!”
他的聲音充滿着一種致命的you惑,筆墨無法詮釋的尊貴,俊美,深沉,魅惑,若他有興趣對一個女子施展這種魅力,寧靜琬相信,女子除非有着超強的定力,否則在這種情況下,很難不動心。
寧靜琬淺笑:“我看還是算了吧,王爺不要忘了,我只不過是個庸俗的商女,在我眼中只有利益,這種什麼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地方不太適合我!”
“才子佳人,郎情妾意?”他重複着這句話,看着寧靜琬,笑意深深。
寧靜琬閉上眼睛,蓋住了眼眸靈動,“王爺我累了,若是想找人聊天的話還是找別,任何“”,!人吧!”
他的聲音在寧靜琬耳邊響起,“真的累了?”
寧靜琬點點頭,“恕我不能陪王爺聊天了!”
他依然在笑,可是笑意冷得直入寧靜琬的心底,“你剛纔在想凌莫言吧!”
寧靜琬一驚,睜開眼睛,剛纔以爲他沒注意自己,誰知道自己眼中的那種歉疚失意出賣了自己。
寧靜琬從來都不想在鳳君寒的面前解釋自己和莫言的關係,有什麼好解釋的?解釋了鳳君寒就會信嗎?
更何況,自己何必向鳳君寒解釋什麼?可是聽他的話,言語裡的威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不掩飾。1dscw。
寧靜琬的錯愕只有短短的一怔,就風過無痕,卻被鳳君寒清楚地看着眼裡。
寧靜琬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王爺何出此言?”
“寧靜琬,”他的聲音恢復了冷然,“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寧靜琬想不到這男人真是說變就變,片刻之前還似乎柔情脈脈地陪自己遊江南,叫自己靜琬,馬上就回到了寧靜琬,寧靜琬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過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奇怪什麼?”他淡淡道。
“不用王爺說,我也知道王爺有多討厭我,我不明白王爺爲什麼要把一個討厭的女人抓回來?”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本王想要與不想要!”
果然夠霸道,夠狠,寧靜琬終於知道爲什麼冷月那樣盡忠職守,不管自己用盡什麼辦法,都寸步不離,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
“王爺,我想…”,寧靜琬看着窗外的煙雨濛濛。
“不行!”寧靜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寧靜琬聳聳肩,說了也是白說,她只是不想這樣和鳳君寒近距離接觸而已,希望乘坐另外一輛馬車。
鳳君寒半躺在軟榻上面,神情悠閒的看着一本書!
寧靜琬定睛看去,是一本兵書《太公兵法》,素聞景王爺不但權傾朝野,而且精通用兵之道,想不到出行的時候還會帶這種書。
鳳君寒的餘光瞥見寧靜琬的眸光所在,微微一笑,“認識嗎?”
寧靜琬搖頭,“王爺何必明知故問?明知道我基本不識字的!”
“不識字沒關係,以後本王可以教你!”他並不繼續追究。
寧靜琬心道:“我纔不用你教呢,鬼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怎麼?王妃不樂意?”他的眸光落在寧靜琬的身上。
寧靜琬道:“怎麼會?只是沒有先生肯教我,現在王爺要教我,我真是不勝榮幸!”
他一笑,“是啊,江王府小郡主可是一個月之內氣走了七位先生!”
寧靜琬故作嘆息,臉上帶着懵懂的天真和富家小姐的任性:“是啊,我外公都說了我不用讀書的,可是那些先生,整天不是之乎者也,就是什麼逝者如斯夫,聽得我頭都大了,能不能說句人話啊?一聽到他們開口我就想睡覺!”
他看着寧靜琬的調皮狡黠,“看來本王應該好好責罰責罰那七位先生,居然這般虐待我的好王妃!”
寧靜琬聽得暗暗心驚,這傢伙,有完沒完啊?關他什麼事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閒了?
寧靜琬暗暗轉着心思,低下頭去,“我看還是算了吧,人家教書餬口也不容易,王爺就別太爲難他們了!”
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一身墨綠色繡龍紋的錦袍,面如冠玉,氣質高潔,佔盡風華,難怪有很多女子見了景王爺都只覺心如鹿撞,不敢擡頭。
“既然王妃開了金口,本王就暫時放過他們!”他淡淡一笑,漫不經心,不以爲意。
寧靜琬鬆了一口氣,想起那天在杏花村酒樓遇到刺客的時候,他抱着自己,避開那一道道寒氣森然的刀光劍影,他懷裡的溫暖直直沁入自己的鼻息,縱是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天地之間也彷彿只有他身上的清新氣息。
想起那支兌卦,前路多艱,對手是這樣一個男人,如何能不前路多艱?
寧靜琬回頭看着江南的杏雨梨花,才子佳人的傳說不知道癡迷了多少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