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高和寡、棋無對手、知音難覓。
高人本孤寂,奈何無人惺惺相惜。
寒冷的宮殿中,妖王薰汀獨坐在八角亭內的石椅上,一身妖冶的紅色長袍被月色縈繞,長及腳踝的銀色長髮垂於身後、髮梢安靜地在鋪在冰涼的理石地面上。
凝視着高懸於頭頂的圓月,薰汀面色清冷。
自古狠毒最夜色,見縫插針悲寂寥。
越是夜深、越是靜謐,高高在上的妖王內心深處的孤寂,越是像毒藥一般肆意蔓延、無可自拔。
紅色廣袖內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輕輕地執起放置在石桌上的細嘴酒壺,向精緻的玉杯中斟入美酒,然後將美酒舉至脣邊,獨飲孤獨。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光,在漫長的歲月中,毫無疲倦、無休無止、日復一日的上演着。
一個人久了,就習慣了孤獨。
習慣了孤獨,就會渴望溫暖。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薰汀蒼白的手,不停地斟酒、舉杯、淺酌,陪着他的,數萬年來,除了那份孤獨,還有清冷的月光。
當月光忽然毫無預兆的暗了下去,薰汀隨意瞥了一眼空中高懸的月亮,透過似醉非醉的眼眸,看見黑影正一點點吞噬曾給予他生命、給予他片刻溫暖的月亮。
月食。
這本是世間尋常的景象,卻讓一直喝着悶酒、不曾言語的的妖王停止了舉杯的動作,將玉杯輕輕放置在石桌上。
銀白色的月光輕撫着他長長垂下的銀髮,然後一點一點撤離着身影。
薰汀忽然伸出手,掌心向上,輕輕撥動着的白皙的手指,彷彿輕撫這無形的月光。
黑暗繼續吞噬着天空中高懸如鏡的月亮,不知是不是妖王的錯覺,他彷彿感受到手中的月光微微顫動着,不忍離別。
本就是孤獨的人,難道連最後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月光都要被剝奪走麼!
薰汀的眼中閃過慍怒與不捨,身子砰地站起,隨着銀色長髮的飄起,妖王再次伸出手,卻是一把收起、攥緊了手中的月光,在黑暗完全遮住月亮時,保留住了一抹殘缺的月光。
“你也不願就這樣死去吧。”薰汀看着手中攥緊的無聲月光,輕輕地開口。
他的聲音淒涼如月,讓被攥住的月光微微顫了顫。
“我幫你鑄魂,你就留在我身邊,一直陪着我吧。”薰汀再次開口,透着難掩的孤獨。
憑空造出靈魂,談何容易。
妖王不假思索,竟然將自己的靈魂生生抽離出了一部分,塞入那抹即將流逝的月光中。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伴。
一個可以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會因爲修爲低而面臨生死輪迴的伴。
畢竟,他的生命是永恆的。
漫長的歲月中,他的孤獨,無人迴應。
月光漸漸有了模糊的形體,雖然沒有眼睛,卻用殘缺的靈魂看着這個給了她生命的妖王,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一片蒼涼,不知如何言語。
“以後,你叫殘月。”薰汀凝視着的漂浮的月光,淡淡地開口,對着她的方向舉起杯,“歡迎來到這個孤獨的世界。”再度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