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這一吐不要緊,緊接着一屋子的丫鬟也都跟着吐了起來。真是主子的“引領”力量大,不大工夫,這屋裡髒得又沒法待人了。
“走,陪我去客廳坐會兒吧,你們抓緊收拾乾淨。”喬雲說着,帶了兩個丫鬟陪她去了客廳。
喬雲坐在客廳的茶几前,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昨夜沒睡,剛纔又被突然叫醒,此刻她剛從受驚嚇的情緒中稍微緩過來一點兒,睏意就上來了。還有,剛纔的夢溫馨而神秘,她還想繼續那個夢,聽老曹還能透露給她什麼“天機”。
真好,果然不大一會兒,老曹又來她的夢裡了。
“云云,我剛纔還都沒說完話呢,你咋就走了?你現在是不是特煩我嘮叨?我比你大整整十歲,肯定早早老得嘴碎。你從現在就煩我,到老了還不得嫌得拋棄我啊?”老曹在夢裡的樣子比現實中嗲多了,喬雲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一面呢,不禁被他逗笑了。
“不是我煩你嘮叨,是剛纔被人叫醒了。我都還沒聽夠你說話呢,這不是嘛,剛打發下去那些人就趕緊回來找你了。你呀,還說我嫌棄你,真是不講理。這不是你先嫌棄我,都不見我了嗎?”要比嗲,喬雲永遠佔上風。
“誰喊醒你的?連覺都不讓你睡?咋這麼長時間?我都等急了!你再不回來,我都想去唐朝找你了。”老曹做着誇張的表情。這樣子,喬雲更是看着新鮮。
現實中的老曹從來都是嚴肅認真的樣子,就算表達感情時,也無非就是變得體貼、溫柔一點兒罷了。他似乎不會做鬼臉,更不會撒嬌之類的。
“我挺快的就把他們打發了,時間也不長啊。哦,對了,那屋裡不能待了,我剛纔又吐了,勾得丫鬟們也都跟着吐。的確是太噁心了,那些人頭,全都血糊糊的,我又想起昨天吃的胡餅,就更噁心了。”喬雲向老曹彙報說。
“對,我就要跟你說胡餅的事,差點兒給忘了。那胡餅,是從西域傳到大唐的。昨天你去的那個餅攤,老闆就是西域人,叫胡夫。他從遙遠的西域來到長安,憑藉手藝配方掙下了很多家產,現在也屬於有實力的餐飲老闆了。”老曹開始給喬雲講。
“老曹,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那餅是很好吃,昨天請我吃餅的女孩還給我講了胡餅的製作方法,成本不低呢。唉,我還欠着人家女孩一頓大餐呢。”喬雲興奮又有些遺憾地對老曹說。
“那女孩,其實就是胡夫的女兒,可惜她自己不知道。昨天幸虧你護着她留住一條命,你穿着男裝,英雄救美,她怕是愛上你了。”老曹說。
“啊?你可別嚇唬我啊,老曹。我可不想招惹那麻煩。本來還想找個機會還她那頓飯的人情,你這麼一說,我可不敢再見到她了。你就不替我擔心嗎?你的女朋友被別人愛上,你都一點兒不着急?”喬雲嘟着嘴,輕輕朝老曹的胳膊打了一下。
“不擔心啊,因爲喜歡你的人是女生。連那個男騙子向你求婚我都不跟你計較了,還會在乎一個女孩嗎?”老曹笑着,抓住了她拍打他的那隻手。
“云云,你這手,揮起劍來一點兒不示弱,若是殺人,怕是也夠狠。”老曹把那隻小手捧在手裡,一邊摸索着一邊看。
“你別嚇我啊,我可不敢殺人,老曹。”喬雲抽出了手,卻發現手上有血跡。
“老曹,你怎麼了?你手上有傷嗎?都弄了我一手血?來,我看看。”喬雲說着,又上去拉老曹的手。
老曹的手上果然全是血,但是看不出哪裡有傷口。那血真多啊,喬雲都心疼了:“老曹,你怎麼流這多血?快讓我仔細看看。”
“呵呵。”老曹像喬雲平時笑的樣子那樣笑着,也沒回答她,而是擡起另一隻手,也握住了喬雲的手。喬雲才發現,他的那隻手也有好多血。
“老曹,你到底怎麼弄的啊?疼不疼啊?走,我陪你上醫院看看去。”喬雲說着就要拉老曹走,卻發現老曹人不見了,只有兩隻血淋淋的大手,捧在喬雲的一雙小手裡!
“啊!”喬雲從夢中驚醒,喊聲也叫來了一大幫丫鬟、下人。
“小公主,您怎麼了?”大夥圍上來問她。
“這,我這手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喬雲驚恐地舉起自己的雙手,果然兩隻手都紅紅、黑黑又黏黏的,沾滿了血污。
“小公主,那不是血啊,那不是您剛吃的胡餅上的肉醬嗎?”丫鬟連忙端來水盆,拿來毛巾,就要幫喬雲洗手。
“別動,這明明是血,而且是很髒的那種血。剛纔誰拉我的手了?”喬雲要問清楚,剛纔自己握住的那雙手,到底是不是老曹?老曹他的手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人就不見了?
“回小公主,您剛纔是和武諤公子在客廳敘話,他給您帶來了胡餅,您二人就在這裡邊吃邊聊,沒讓我們打擾的。”丫鬟回答說。
“誰?武什麼?我還和他邊說邊吃?吃什麼胡餅?他是什麼人,爲什麼來這裡?我認識他嗎?”喬雲懵了。剛纔明明是做夢見老曹去了,卻抓到了老曹的兩隻血糊糊的斷手。
老曹他沒事吧?如果只是一個噩夢,喬雲也許不會太介意。可現在明明滿手的血污,卻被丫鬟說成是肉醬,這也太離奇太恐怖了!還說有什麼姓武的來給她送餅,還跟她單獨聊天,她怎麼一點點印象都沒有?
“回小公主的話,就是早上來過的那位武諤公子。早上您留他吃早點,他爲了表示感謝,就來給你送午餐了。您剛剛還誇獎他懂事,說那胡餅好吃呢。”丫鬟像是在提醒她。
“早上來的?我留他吃飯?你們是說李白大哥的徒弟嗎?他叫什麼?武諤?”喬雲想起早上的事了,但是對剛纔發生了什麼,還是一點兒都沒印象。
“對啊,小公主,就是武諤公子。剛剛您還拉着他的手高興得不鬆開呢,弄了人家武公子一手的肉醬呢。”丫鬟笑着說道。
“我拉着武諤的手?我爲什麼拉他的手,爲什麼高興呢?”喬雲更糊塗了。
“我們站在外面,聽不清楚您和武公子在說什麼啊。就聽您大聲喊着:‘太好了,有教練了!’,別的都沒聽到。”丫鬟說。
“哦,對,教練,是李白大哥請他來幫我當教練。然後呢?然後他人呢?”喬雲一直擎着她那紅乎乎、黑乎乎的雙手,問道。
“然後您拉着武公子的手不放,武諤公子說要出去淨手方便,就去了茅廁啊。”丫鬟說。
“哦,他去洗手間了,待會兒就回來是嗎?”喬雲問。
“對呀。哦,小公主,武諤公子他回來了。”丫鬟說着,果然有一位白衣少年進到了客廳。
“你就是武諤公子吧?”喬雲示意讓丫鬟給自己洗手,一邊問那男孩。
這男孩大約和喬雲差不多的年紀,高高瘦瘦的,面色白皙,紅紅的嘴脣,又薄又長。眉毛比一般的男人細而彎,單看那一對眉毛倒有些像女孩,但是再看眼睛,卻是向上揚起的,直插鬢角。眼睛是狹長的,黑眼仁特別大,白眼仁特別白,總之非常有特點的樣子。
嗯,長得還挺英俊,只是這眼睛,看着怎麼有種特殊的感覺。喬雲想,是什麼感覺呢?想不到恰當的形容詞。再使勁想,喬雲想到了一個詞——凜冽。
這雙眼睛,目光凜冽。他見到喬雲,嘴角是笑着的,眼睛卻凜冽的着,透着一絲不經意的寒光。喬雲覺得胳膊上好像起了雞皮疙瘩。
“師叔,剛纔諤兒已經給您行過禮了。”那男孩說着,接過丫鬟手裡的毛巾,親自幫喬雲擦起手來,像是晚輩對長輩的那種殷勤。
喬雲下意識地觀察起這雙大手來。
這雙手,大而細長,更與衆不同的是,特別白,比他那張白皙的臉更白,更比喬雲女孩的手白。
喬雲的心裡緊張起來。從來沒見過哪個男孩子的手這樣,這手,像女孩子的那麼白、那麼細,卻像男人的手那麼大、那麼粗線條。還有,說是沒見過這種類型的手,喬雲卻又覺得這雙手似曾相識,尤其是接觸它們的那種手感,非常熟悉。
這是怎麼回事呢?喬雲迷惑了。
她就任由那手幫她自己仔細地擦着,自己的小手就被那雙大手包裹着、撫弄着。喬雲突然想起來了,那不正是夢裡的那雙手嗎?那不是老曹的手,老曹的手沒有那麼長,也沒有那麼細,更沒那麼骨感。
她在夢裡就覺着有點兒奇怪了,還沒來得及問老曹的手怎麼變樣了。夢裡的手沒看清楚是不是這麼白,因爲上面都是血,看不清楚底色。原來,剛纔不是做夢,而是眼前就看到了這雙手!
那,我抓着這雙手也是真的了?那血污,真的是肉醬罵?太詭異、太嚇人了!喬雲不覺激靈了一下。
“師叔,您怎麼了?是不是冷了?”武諤說着,連忙擦了擦手上的溼,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喬雲披上。
“沒事,你穿你的,我讓人幫我取衣服。”喬雲又覺得激靈一下子,本能地迅速拿開他那衣服,連忙還給他。
喬雲平時接受男人的獻殷勤,被人讓出外衣幫她披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她都已經習慣了,幾乎都不拒絕人家的好意。像曹丕、鄧禹就不說了,還有張遼、李白等等,也都善意地幫她披過衣服。
可眼下,這個長相併不討厭甚至還算英俊的年輕男孩,給她披上外衣,她竟然本能地牴觸了。不是忙着避嫌,也不是禮節性地客氣,更不是嫌棄人家的衣服髒,而是——
喬雲一時弄不清楚自己的心理了。
丫鬟已經聽到了喬雲的話,連忙把她的披風取來了。喬雲還真是覺得涼了,從心裡透出來了涼意。
她突然間心裡明白了,被武諤披衣服的感覺,是——恐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