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九月的烈日下響亮的號子聲、嘹亮的歌聲、傾泄石子的轟然聲在梅家洲組成一首雄偉渾厚的交響樂。站在盔山之巔可以看到下面人頭涌涌,整個梅家洲變成了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工地上十萬民工再加上兩萬從江西各個地方抽調過來的地方部隊,現在大家正爲了建造一個東方打不下、攻不破的要塞努力着。

“報告!總指揮,張副司令跟後勤部的邱部長來了!”

彭大海正光着膀子在工地跟戰士們一起背石頭,在外面擔任警戒的營長匆忙跑了過來。

皮膚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彭大海卸下扛在肩膀上的石頭,從脖子上解下毛巾用力擦了把滿頭汗水。“哦?他們過來幹什麼?走,帶我看看去!”說着彭大海跟着營長疾步朝南邊走去。

“彭司令,你還親自出馬了?呵呵,不錯啊,有股子幹勁!”

邱海波大聲對彭大海嚷了起來,他剛纔隔着老遠就認出彭大海了。

彭大海見張海強跟邱海波倆人在幾名警衛員陪同下走了過來,忙道:“副司令、邱部長。哪陣風把你們給吹來了?這大熱天的,不在贛州享福怎麼跑到我這個鬼地方來?”

邱海波掃了眼工地上忙碌的人們,笑着對彭大海說道:“彭司令,我們這次是奉了首長命令過來看看你們進展如何了,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要有困難趕快告訴我們,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啊。”

“咳,有什麼困難的?戰士們士氣高着呢!至於這些民工,每天管吃管穿,還有一些零花錢給他們用,高興都還來不及,誰不奮力幹活?”

張海強跟邱海波到湖口來讓彭大海十分興奮。這兩個可是根據地實力派人物,要是有他們幫忙,自己在這裡的“苦役”就可以很快結束了。

“走吧,我們周圍走走,看看你這個要塞到底建設的怎麼樣了。”跟彭大海簡單的握了下手,張海強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倒揹着手朝工地走去。

沿着長江,一條鐵軌從盔山後面鄱陽湖畔向東延伸而去。在遠處湖畔新造了一座碼頭,現在各種物資正用船通過鄱陽湖,在碼頭靠岸,並且很快卸下來運到工地上。長江江邊的江堤用巨石加高了,高高的江堤如同厚實的城牆,江堤朝內的斜坡上遍插鋒利的竹籤,在盔山和如同鷹嘴伸出去的梅花洲上,正在建造兩座堅固的炮臺羣。

在盔山炮兵陣地,張海強滿意地看到戰士們正喊着號子將兩門笨重的大口徑臼炮吊入陣地中,四門青銅製造的三十二磅前裝榴彈炮已經落位了。黑洞洞的炮口仰天張開口子,時刻都能將攜帶死神的炮彈吐瀉到敵人頭上去。

盔山西邊現在已經挖出一條深深的鴻溝,鴻溝貫通南北將梅家洲與內陸分隔開來,在鴻溝外面還拉了幾到鐵絲網,鐵絲網之間的地上插上鋒利的竹釘、鐵蒺藜。

“按照要求,湖口防線在陸地上建立有四座炮臺羣,分別是東邊的湖口炮羣、石鐘山炮羣,這裡的梅家洲炮羣、盔山炮羣。其中石鐘山、湖口、梅家洲負責防禦自江而來的敵人艦隊,盔山負責掩護梅家洲後路,提防敵人自張家洲登陸,經官洲進攻梅家洲。同時給九江到梅家洲之間鐵路提供保護。整個湖口防線,重點在有‘江湖鎖鑰’之稱的石鐘山,可以說只要守住石鐘山,敵人艦隊想順順當當進入鄱陽湖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石鐘山並不高,不過六十來米高度,也不大。在上面無法安排太多部隊。所以在石鐘山腳下我們又建立了三座分別可以容納千人的築壘陣地,分別是正對長江的泰山要塞,東邊的華山要塞,還有南邊的嵩山要塞。各個要塞之間用巨石壘成長牆,在長牆外又有兩道塹壕,以坑道跟裡面聯繫。塹壕前面是鐵絲網,外面還有地雷陣,要是敵人傻裡吧唧想通過陸路進攻湖口要塞,首先那些地雷就會讓他們好看!湖口那邊的工事已經全部建設完畢,各種火炮都已經部署到位,現在就剩下梅家洲這裡的了。當然,守湖口必先守江。從贛州運過來的兩百枚水雷現在已經部署在長江八里江水域、張家洲與湖口之間,另外只要黃司令的海軍進入鄱陽湖,湖口與梅家洲之間也要布上水雷……”

彭大海一邊走着一邊跟張海強和邱海波介紹自己修建的防禦陣地。

湖口要塞是從攻佔九江、湖口後馬上開始動工興建的,開始只是動用了一萬民工,後來因爲速度實在太慢,加上因爲長江洪水,江西動員了幾十萬人上堤搶險,要塞的建設暫停下來,直到七月纔再次恢復。不過恢復後人手是大大增加了,先是通過召集因爲水災流離失所的難民將民工增加到十萬,接着又從其他地方調過來兩萬軍隊,建設速度大大加快。

湖口要塞建造的動機很簡單——不讓英國艦隊通過湖口進入鄱陽湖,然後沿着贛江一路殺下去。真要出現贛江被英軍艦隊控制的局面,楊滬生不知道自己的計劃還有多大成功可能。楊滬生可不希望以後被自己包圍的英國人來個什麼敦刻而克大撤退!

張海強朝前方望去,前面到處都是人。“江上的浮橋架起來了嗎?”

“湖口與梅家洲之間浮橋已經架設好了,另外工兵部隊正在架設梅家洲到官洲之間的浮橋。”

張海強朝前面走着,不時跟周圍的戰士、民工打着招呼。聽彭大海說浮橋基本架設好了,張海強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們乾的不錯。有什麼困難嗎?”

“要說困難,主要就是後面運上來的水泥無法保證前面進度。鐵軌現在已經造好了,只是那些洋鬼子答應運來的火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到!還有,這火車真的這麼神?能夠一日千里啊?!”

番薯地長大的彭大海以前並沒有見過什麼鐵路,對火車也就沒有什麼感性認識。不要說懷疑鐵路有多大用場,就連用水泥覆蓋角絲網建造的炮臺到底有多牢固他也心中無底,他曾經用步槍跟手榴彈實驗過,雖然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可這些武器殺傷力無法跟火炮相比,尤其是大口徑重炮,對混凝土工事是否能抵禦住敵人猛烈的炮火彭大海還是感到有些心虛的。

“能夠一日千里的多着了!現在已經談不上有多新鮮,至少飛艇可以讓部隊早上還在長沙進行戰鬥,下午就出現在湖口要塞了。只是我們現在飛艇數量不多,就是所有飛艇都出動運送部隊,一次也運送不了一個營,建造鐵路就是爲了可以讓九江與梅家洲之間部隊迅速調動。彭司令,你要相信首長,首長說可以一日千里,這鐵路一定可以辦到!是不緊跟首長腳步,當心到時候落伍啊。”邱海波笑着打趣道。

“火車沒有運到這裡,是因爲英法軍艦對我們進行了封鎖,現在我們通過那些外國商人訂購的貨物都無法運送進來了,火車也不例外。這個首長早有考慮,贛州那邊技術人員正在外國工程師配合下試製自己的小火車頭。現在基本上造好了,正在進行最後的調試,也許半個月後就可以通過贛江運到這裡來。至於水泥,我會讓後面工廠抓緊生產,迅速將生產好的水泥運到這裡。”

彭大海感激地說道:“那可真是多謝了。”

張海強看了看周圍,小聲道:“走吧,先到你工地指揮部再說。”

彭大海不解地問道:“怎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邱海波搖搖頭安慰道:“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讓下面人知道不大方便,還是到你那裡再說比較好。呵呵,對你不是什麼壞事情,別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吧。”

彭大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臉迷茫地帶着兩個高級將領朝設在梅家洲的工地指揮部走去。梅家洲並不是很大,很快,一行人就從盔山走到設在工地上的指揮部了。

進了指揮部,在安排人給張海強他們倒了開水後,彭大海將過來看熱鬧的幹部戰士全給轟出指揮部。

彭大海見張海強跟邱海波倆人大口地喝着開水,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說道:“不好意思,這裡條件比較艱苦,也沒有什麼水果給兩位首長。連茶都沒有,只能用開水招待首長了,真是不好意思。”

張海強放下海碗,擦了下嘴角笑着對彭大海說道:“很好,有開水喝已經不錯了。解放軍嘛!既然官兵平等,你生活方面也不能太過分了。現在這樣就很好,這至少證明彭司令並沒有貪污,那個倪院長也不會惦記着你彭大海了。”

彭大海撞天屈地叫了起來。

“我哪敢啊?!真要貪污,先不說陰險之極的倪院長不會讓我好過,就是下面這些人也保不準給我打黑槍。唉,有賊心無賊膽,要是在太平軍可就不會整天提心吊膽的了。”

張海強感嘆地說道:“這倒沒錯,以前在太平軍的時候,上面大撈,我們作爲下屬的也利用各種手段小撈他一把。只是這樣既失民心,又減弱了戰鬥力,真是得不償失啊!說起太平軍,彭司令,你知道我們今天爲什麼過來嗎?”

張海強沒等彭大海擅自揣測,幫他解開了答案。“司令員從福州那邊發來電報,九月十日上海的清軍在英法聯軍配合下對忠王率領的太平軍進行了猛烈的反撲。太平軍遭受重創。忠王現在身受重傷,是死是活還不知道。”

“啊?幾十萬太平軍呢!怎麼會讓忠王受了重傷?!”彭大海驚訝地叫了起來。

張海強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以前是見過忠王李秀成的,忠王的招牌在太平軍中還是很響亮,尤其對下面人來說更加如此。雖然現在離開太平軍跟着楊滬生幹了,對太平軍所作所爲很反感,可張海強還是對忠王的負傷感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太平軍太腐敗了,怎麼可能打不過敵人?心裡總想着後面的房子、銀子、女子,這仗要能打好纔有鬼了!只是可惜忠王可是難得的軍事天才,這樣子戰敗不值得啊!”

張海強整理一下頭緒,從傷感中解脫出來,問道:“鑑於上海方面太平軍受到重挫,首長認爲我們這裡需要加快進度,儘快地將湖口要塞建設好。至於長沙戰役首長也下了死命令,命他們必須儘快結束戰鬥,消滅長沙城內清軍,至於曾國藩,不用再顧慮一定要俘虜了,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要抓緊時間結束戰鬥早日撤下來休整。你的湖口要塞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完工?”

“湖口方面已經完工,官洲上戰壕都挖好了,陣地前也布上了地雷。另外封鎖湖口的水雷要等黃司令艦隊進入鄱陽湖後才能佈雷,這就要看他們什麼時候過來了。還有,在石鐘山外江面上的三座浮動炮臺十天前已經造好了,本來我還以爲這鐵疙瘩一下水不就沉下去了?誰曾想這幾十萬斤的重傢伙穩穩的浮在江面上!呵呵,還真是大開眼界了。等下我們到湖口那邊看看吧。現在就是梅家洲這邊地雷、鐵絲網、木馬、戰壕都只是粗具規模,全部建好還需要四十天才行。”

張海強大搖其頭,“四十天?不行!那些侵略者隨時都可能出現在這裡,最多給你三十天時間,一個月後湖口要塞一定要建設好!到時候前線部隊過來,你這裡要是沒有搞好,讓他們露天抵擋敵人嗎?”

彭大海搓着手爲難地說道:“時間太緊了,竹子、水泥、鐵絲網、地雷這些東西現在都不是很齊全,能不能再寬延兩天?”

“彭司令,不是我們不給你時間,要不是上海戰況突然轉變,我們怎麼可能這麼急?老實說對太平軍在清軍跟英法聯軍攻擊下能堅持多少時間,參謀部一點把握也沒有。尤其人家軍艦厲害,英國海軍真要不理會太平軍騷擾,沿着長江過來,不要說一個月,恐怕五天內就可以出現了!幸好他們現在上海的軍艦還不多,不然我們現在就不是攻打長沙,而是全力準備迎擊敵人了。”張海強見彭大海想要討價還價一口拒絕了他。

邱海波插嘴道:“彭司令需要的東西我們後勤部會盡一切力量,抓緊運送過來。你要多少我運多少,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就運到。”

彭大海見時間無法延長了,勉強說道:“那我們爭取吧,爭取在三十天內完成要塞建造。”

“不用愁眉苦臉嘛!”張海強站起來在房間內走了兩步,轉頭對彭大海道:“爲了加快速度,我這次從贛州、寧都、南安招募了五萬民工,他們現在正朝這邊趕過來,五天後就可以到九江。另外邱部長已經說了,需要的東西,後勤部會全力支援,決不會給你們拖後腿,這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彭司令知道溫州我軍在九月十四日打了勝仗嗎?”

“知道,電報不是說了嗎?陸戰旅、榮一師再加上一個補充旅,將近萬人部隊三天消滅敵人一千人,就這個戰果還用得着大肆宣揚啊?陸戰旅跟榮一師是不是幾個月沒打仗手生了?”彭大海不以爲然地說着。

“才一千人?”張海強嘖嘖做聲,瞪着彭大海道:“彭司令你也太低估敵人了!這可不是清軍,而是一千多的英法聯軍讓浙江部隊給全殲了!你伸出手指頭數數看自鴉片戰爭後我們中國跟外國軍隊作戰打了幾場勝仗?又有幾次殲滅敵人過千的了?”

見彭大海紅着臉低下頭,張海強不再責怪他了。“浙江的部隊打了勝仗,自然是可喜可賀的,你這裡要是速度慢了,就不怕被人家臊你啊?現在這個捷報已經傳遍根據地,我離開贛州時候,長沙前線指揮部發來電報,說是要在短時間內用長沙城作爲慶祝第一個反抗侵略戰爭勝仗的禮物。你這裡也用不着打仗,加快速度總是可以的吧?前線部隊管打仗,能打勝仗就說明他得力,至於這個湖口要塞就是你的戰役,彭司令,難道你認爲自己比別人差嗎?”

楊滬生讓彭大海指揮機動旅跟地方上的補充旅已經讓他感到很難堪了,憋着氣想要回主力部隊去,給張海強這麼一激,彭大海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是!用提前完成湖口要塞工程,作爲我們獻給浙江我軍的賀禮!別人是英雄,咱老彭也不是孬種!”

張海強滿意地笑道:“很好,就要有這麼一股子氣在!走吧,我們到湖口去看看。”

沿着迂迴曲折,穿行在茂盛竹林中的石階小道,一行人登上了無數文人墨客來過的石鐘山。

石鐘山因蘇軾的《石鐘山記》而聞名,可它真正重要的還是他在軍事上面的價值。“扼江湖之險,當吳越之中”、“上通楚北,下達皖南,爲九省之通衢,實三江之門戶”衆多評價都說明了石鐘山的重要性,在三國時期,周瑜在此訓練水師,然後兵出赤壁,火燒曹營八十萬。明朝朱元璋與陳友諒曾經大戰鄱陽湖,石鐘山也是主要戰場。一八五五年一月,曾國藩率領的一萬五千餘水陸湘軍進攻九江城不下,將進攻重點轉移到湖口、梅家洲,結果被石達開將湘軍水師誘入鄱陽湖,一戰燒燬湘軍水師數十隻船,讓曾國藩傷心的要跳湖自殺——要不是李元度手快,這位赫赫有名的曾文正公當場就要變成魚鱉口中美食了。一八五七年九月,湘軍水師在楊載福、彭玉麟率領下,再次在這裡與太平軍展開激戰,攻佔湖口後從此控制了長江中游江面,水陸並進,節節東下,太平軍只能一路從安慶、銅陵、蕪湖等重鎮“退守”(太平天國諱言失敗,失守、撤守、撤退謂之“退守”)了,到了一八六二年湘軍就到了天京城下,要不是南昌丟失,天王現在只能期盼他的百萬天兵天將下凡來除妖了。

在數萬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解放軍進攻下,湖口跟石鐘山還是堅持到四月底,只是黃翼升率領的兵艦過來後,在陸、海、空三軍打擊下湖口的湘軍才乘坐水師船隻溜之大吉,將這裡和平移交給解放軍了。

“好地方啊!”

張海強站在山頂,憑欄遠眺,黃色的滾滾長江,深綠的鄱陽湖水盡收眼底。在他身邊不遠處,兩門重炮隱藏在翠竹中,山腳下有幾座黃泥圍起的圓房——這是江防炮兵陣地,圓房中隱藏着三十二磅榴彈炮。

“副司令,看到沒有?下面有我們的彈藥庫。”彭大海手指着山下對張海強說道。

張海強舉起望遠鏡朝彭大海手指的方向仔細看了半天,除了縱橫交錯的戰壕、交通壕,就是一座座封頂的、沒有封頂的大小火炮、機槍發射陣地,至於彭大海所說的彈藥庫是一點影子也沒有看到。彭大海見張海強疑惑地轉頭看着自己,得意地笑了起來。“呵呵,彈藥庫是在地下的,上面用鐵板加固了,鐵板上面還鋪了木頭,然後用泥土掩蓋起來。要進入彈藥庫必須通過坑道進去,彈藥庫跟坑道中設置了通風孔,這樣的彈藥庫,不要說發現不了,就是發現了,想摧毀它也是辦不到的!我們曾經做過實驗,用繳獲的八英寸臼炮對相同的掩體進行過轟擊,結果兩發下去只露出了鐵板,更談不上摧毀了。”

張海強微微點頭,“不錯,很好。部隊平常隱蔽休息的地方是否也是這樣堅固?”

彭大海坦白說道:“沒有這麼堅固,畢竟需要進出方便,不能將兵營掩藏在地下太深了,還有我們鐵板不多,只能用於最重要地方防禦,那些部隊休息地方只能用竹子加上泥土用來加固,不過隱蔽部對十二磅以內榴彈炮有良好的防禦效果。另外在戰壕中還挖了防炮洞,只要重型榴霰彈不是直接落在洞口,對裡面人員是沒有什麼殺傷力的。”

邱海波走到重炮旁邊,舉起右手輕輕撫mo着炮身,轉頭朝彭大海笑道:“看不出彭司令在做工事方面很有一套嘛!呵呵,我看贛州防禦陣地也應該由彭司令你來負責,這樣才能將贛州真正建造成鐵打的贛州,我們待在裡面也感覺完全多了!”

“副司令,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教?”

張海強看着五大三粗的彭大海擺出一副虛心求教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什麼問題你說就是了,我會盡量給你滿意的答覆。”

“副司令,既然湖口這裡做了這麼多防禦工事,看樣子是要死守這裡,決不能讓那些紅毛番進入鄱陽湖,對不對?”

“沒錯。”張海強點着頭說道。

彭大海將積累在胸中的疑問,一股腦傾倒出來。“既然如此,贛州應該不會受到紅毛番的攻擊。首長不是說了?紅毛番仗着海軍有絕對優勢必然走水路,可就湖口要塞而言,這裡裝備的都是重型榴彈炮、要塞炮、先進的後裝火炮,要塞可以容納三萬守軍,還有海軍、飛艇支援,梅家洲與湖口之間航道還用水雷、鐵索、巨石堵塞,紅毛番船再多,在狹小的長江想要進入鄱陽湖也是難上加難之事,只要我們不放棄,他就進不去!那麼贛州還有必要建造工事嗎?”

“這個啊?”張海強望着長江裡隨波上下起伏的浮動炮臺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張海強說道:“這些紅毛番也不是蠢材,要是湖口打不下來,他們自然會想其他道路前進,怎麼會一棵樹上吊死?所以才讓你們加強湖口方向陸地方面防禦工事,以防敵人從後背殺過來。至於贛州,我們的軍工廠、採礦場都在那邊,根據地政府也在贛州,另外,按照司令員要求,在溫州戰役中俘虜的紅毛番也運送到贛州去,如此重要的地方,對那些紅毛番吸引力自然很強,守住湖口,就是斷了紅毛番海軍道路,至於陸軍,只要不是進攻湖口,他們想到什麼地方去,就讓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以土地換取敵人兵力的分散,最終給我軍分路殲滅敵人創造條件。明白了嗎?”

“讓他們在根據地領土上隨心所欲,橫行霸道?老天!那些老百姓會怎麼想?從長江到贛州千里之遙,這要是讓紅毛番橫衝直撞的一路南下,老百姓損失可就大了!”

彭大海以前在太平軍中對建立鞏固的根據地沒有什麼概念,可是自從加入解放軍後,在創建根據地中嚐到了甜頭——有了根據地加上良好的軍民關係讓他的兵員糧草都有保障,同時傷員也可以有安全的救治休養地方。一聽張海強說放敵人從陸地上進入根據地腹部,彭大海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樣對民心造成的影響,民心要是出現問題,他的兵員糧草自然也就都成問題了,看着梅家洲上熱鬧的人羣,彭大海心中有些酸楚,這些人還以爲建造好要塞,敵人就無法進入他們家園,他們可以過上安定的日子,可他們怎麼會想到這個要塞只是首長用來防禦紅毛番艦隊的?

給彭大海一說老百姓的損失,張海強有些無語了,全心爲民的解放軍,爲了戰爭需要卻利用老百姓家園來分散敵人,說起來總覺得不是很好聽。張海強苦澀的咽口氣道: “敵人所到之處,那裡的老百姓到時候會轉移的,堅壁清野,不會給敵人留下可以利用的東西。至於損失,這個是難免的,只要能全殲侵略者,我看再大的損失也是可以忍受的。現在的犧牲是爲了以後長久的安全,還是需要百姓忍一時之痛。”

“百姓傷亡你自然不會管,爲了勝利你都可以忍心對老百姓開槍!”彭大海想起張海強在守桐山時候,命令部隊朝被敵人脅迫攻城的百姓開火,心中暗自嘟囔起來。

張海強拋下這個惱人的問題,轉身朝山下走去。

“走吧,到下面陣地去看看。彭司令,你們警戒陣地堅固嗎?”

“警戒陣地分三塊,第一塊是百里外的彭澤,自江邊一直到南邊雷峰尖,主要防禦陣地是東面的大浩山、江邊的彭浪磯、南邊的雷峰尖、龍王尖,這一塊負責長江和東邊陸地警戒。第二塊是湖口東南的留雨墩、黃金山、三尖源、武山警戒陣地,這一塊負責東南陸地警戒跟防禦,第三塊就是湖口近郊了。”彭大海跟着張海強他們走下石鐘山,邊走邊說着湖口這邊警戒陣地。

張海強的聲音在竹林中飄蕩着,“不錯,希望長沙那邊部隊能儘快結束戰役,朝這邊轉移。邱部長,湖口這裡看完了,你再到半壁山、田家鎮要塞去看看,然後到武昌視察一下防衛力量。我到長沙去看看,見鬼,這個李成怎麼了?都這麼長時間連個孤城也拿不下來?”

“還是讓左副司令到長沙去吧?他熟悉那邊防禦,也許對李軍長他們幫助很大的。”

“左宗棠?不行不行!左副司令太自傲了,李成根本無法受他的氣。何況南方集羣剛到贛州,那些人除了左宗棠以前部屬外還有老湘軍、淮軍什麼的,需要好好的聯絡一下感情,左宗棠是走不開的。還是我自己到前線去趟好了。”

“副司令不會是太長時間沒有上戰場心癢癢了吧?不然怎麼一定要到長沙去看看?”

“呵呵,心癢癢的應該是王得貴,我怎麼可能呢?彭司令,你該不會是說自己吧?”

“不敢,首長交代到那裡我就到那裡,決不會有任何想法的。”

“嗬!夠酸的了。走吧你!放心,該來的終歸會來,打仗少不了你的份。”

一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傳越低,直到消失在叢林中。秋風拂過,樹葉沙沙做響,搖拽的樹林中幾名戰士正警惕地盯着江中上下船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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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天空已經漸漸放亮了,江面上升起淡淡的一層薄霧。二軍軍長李成、新上任的軍參謀長邱明率領軍部參謀人員站在水陸洲上,透過煙霧從望遠鏡觀察着攻城戰,天空中三十艘飛艇懸在低空中,壓制下面反抗敵人,銀白色的飛艇上不時投下一顆顆攜帶死神的黑色炸彈,尖厲的呼嘯聲後,城裡升騰起一股股煙柱。水陸洲跟城南外妙高峰炮臺上炮聲隆隆,湘江上的海軍軍艦顫抖着將一發發炮彈打出去。

低沉的嘶吼聲中,巨大的炮彈劃破天際,投入到高聳的城牆上,塵土四散飛揚,碎石在空中飛舞着。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火yao味。

李成放下望遠鏡朝身邊通信員說道:“叫姜師長到我這裡來一趟。孃的,他的炮彈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好瞄準的目標炸了半天怎麼還沒有轟塌?!”

“是!”通信員轉身朝前面奔跑過去。

見通信員去通知姜燁了,李成又對旁邊人交代道:“你們通知各個師師長,讓他們馬上過來!”

“怎麼?軍長是否耐不住性子要強攻了?”

等李成命令完通信員,讓他們招集手下過來。邱明放下望遠鏡走過來淡淡說道。

“管不了那麼多了,司令員已經說過,不要太在乎是否對長沙造成太大破壞,只要能提前將城市拿下來,徹底消滅湘軍就行!參謀長,按照你說的拿下長沙自然沒有問題,可是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時間啊!”望着挺立在濃濃硝煙中的長沙城,李成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了。司令員跟總部現在一日三催,不停地追問李成什麼時候才能將長沙拿下來。催的多了,已經很煩惱的李成更加心緒不寧,虛火上升了。想着四個月的戰事,李成覺得一場場戰鬥彷彿昨天剛剛發生過。

邱明嘆了口氣,走到一旁默默不語了。自從接到司令員不顧一切必須迅速將長沙拿下來的電報後,邱明就強烈反對在部隊中通知首長的命令,甚至要求給司令員發電報置疑。邱明認爲長沙城內都是中國人,一炮打進城去,敵人不會死多少,老百姓可就遭殃了,拿下長沙不是說不要了,而是需要長期守衛,爲了湖南民心,也不能肆無忌憚的亂打一氣。只是上至軍長,下到旅長都被溫州池旅長的勝利衝的血管要爆了,沒有一個支持邱明的,讓他感到十分孤單。

兩湖戰役從五月到現在已經要有四個月,在攻佔武昌、嶽州、衡州、寶慶、常德等地後,於八月下旬各路解放軍以向心攻勢朝長沙進軍。

長沙原來有七萬守軍,不過在解放軍進攻武昌時候,長沙城內的守軍就打着增援武昌的旗號想要突圍,只是湘軍出城後受到解放軍熱情款待,在損失五千人後湘軍又縮回長沙。

七月中旬,武昌被解放軍攻佔,城內的曾國藩坐不住了,武昌被佔敵人下步肯定要進攻嶽州了,如果嶽州不保,長沙將與北方失去陸路聯繫,更加可怕的是這些武裝到了牙齒的“髮匪”將全部壓向長沙。曾國藩一方面令馮子才離開衡陽,與湘鄉的彭毓橘、蔣凝學、朱品隆部一樣撤到長沙來。另外一方面,曾國藩又命令長沙全軍拼死增援嶽州,同時再從長沙周圍大量徵召鄉勇補充長沙防禦。

衡陽的馮子才離開城池沿着湘江走了沒多少路就在資金山受到解放軍二師、機動第四旅和南下的第一、四師包圍,在六萬多裝備精良的解放軍面前,還有大量冷兵器存在的馮子才部一萬人馬自然不是對手,運動中的湘軍連工事都來不及做就受到絕對優勢解放軍圍殲,短短半天工夫一萬人馬損失殆盡,最後只有馮子才藉着熟悉地形,帶領三百來手下潛逃回長沙,其他人不是戰死就是被俘。湘鄉的萬名守軍運氣不錯,看着他們的解放軍一、四師南下作戰了,讓他們順利地撤進長沙城。至於增援嶽州的近七萬湘軍,在擊破解放軍機動地二、八旅防禦後終於在新牆河受到五師頑強阻擊,同時急進的黃翼升率領的海軍在衝破城陵磯江防後進入洞庭湖,水戰中大敗風帆爲主的湘軍水師,擊沉焚燒水師戰船三百餘艘,同時增援上來的飛艇給了湘軍沉重打擊,在損失兩萬人馬後,曾國藩差點又要上演自殺鬧劇,最後只能灰溜溜地逃回長沙。

逃回長沙的曾國藩在痛定思痛後認爲北進不行,喪失了水師的湘軍想要北上,最後的下場不會好過元末明初丟掉水師的陳友諒。南下進入兩廣嗎?衡陽、永州已經丟失了,六萬髮匪可不是現在湘軍所能對付的。東面是髮匪老巢,進入那邊只能是自尋死路。窮思竭慮的曾國藩無奈之下想到通過西路,走常德進入湖北或者四川。只是曾國藩想到走常德,解放軍也想到佔領常德將長沙徹底封閉起來。佔領衡陽後,解放軍一、四師繼續西進北上,去搶佔常德。而強徵鄉勇後,長沙城中的湘軍又恢復到七萬人馬,曾國藩命曾國荃率領六萬人先走,到常德去,他打算帶着一萬人跟進。雙方既然都想到常德,自然而然就在常德發生了激烈碰撞。曾國藩還沒有出城,大隊人馬就丟魂失魄逃了回來。背部受傷的曾國荃破口大罵這些士兵都是些飯桶——六萬湘軍在平山與北上的解放軍一個旅正面遭遇,只是聽到槍炮聲,見到幾個死人,那些強徵進來的鄉勇就落荒而逃。曾國荃根本無法控制他們,只能在親兵保護下窩窩囊囊地再次回來了。附帶的曾國荃自己後背還不知道是讓髮匪打的?還是給手下打了冷槍,差點小命也交代了。

曾國藩一統計,出城的六萬人只回來了五萬,還有一萬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四面被圍的曾國藩只能坐守愁城,等候人家進攻。

李成率領的部隊按部就班將長沙外圍一一拔除後終於面對湘軍最後的堡壘——長沙。

各路解放軍到達長沙外圍後,先是北面的五師、機動二、八旅在城東蔡公墳、二里牌、白沙井大破湘軍十座大營,接着三師將城北的五里牌、伍家嶺、開福寺先後攻佔,南邊的二師、機動第四旅經新開鋪、金盆嶺、南湖港進佔妙高峰,經過一夜激戰,將妙高峰兩千湘軍予以全殲。西邊一、四師又在九月五日攻佔嶽麓山,殲滅蔣凝學率領的三千守軍。九月八日,在海軍配合下一師第一旅攻佔水陸洲,湘軍殘存水師在黃翼升率領的軍艦面前一敗塗地,不是沉到江底就是靠近東岸棄船逃跑。曾經盛極一時的湘軍水師在蒸汽輪船面前成了歷史名詞,不復存在了。一師第二旅佔領濚灣市,四師七旅、八旅先後佔領漁網市、土城壩、金牛嶺、龍回潭、陽湖、平塘等地。

長沙城內的湘軍徹底被封鎖在城內。

攻佔水陸洲後,姜燁的炮兵師通過輪船和浮橋將火炮拉到水陸洲上,晝夜不分地朝長沙西邊大小西門、草場門、魁星樓吐瀉着炮火。同時炮兵師在妙高峰那邊的陣地上朝南門、天心閣猛轟。城牆兩次被轟塌,城門五次被轟破,可每次湘軍總是不顧傷亡拼命用石頭將被轟破的地方再壘起來。那些湘軍士兵紅了眼般跟進攻的解放軍展開肉搏戰,爲了減少部隊傷亡李成只能命令炮火,轟擊、轟擊還是轟擊。只是現在不行了,兩天前司令員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三天內結束長沙戰役,徹底消滅城內的湘軍,爲此就是造成再大的平民傷亡也不用顧慮。被逼上絕路的李成只能讓炮兵、海軍晝夜不分地朝長沙猛轟,掩護陸軍攻城作戰。別看湘軍在野戰中不堪一擊,可讓他們守城卻一個個都變成了亡命之徒,在守城中不顧傷亡拼命朝衝鋒的解放軍反擊,一次次把具有絕對優勢的解放軍進攻部隊擊退。

“軍長你找我?”滿臉大汗的姜燁從陣地上趕了過來。

李成見姜燁趕了過來,劈頭蓋臉的怒罵道:“姜師長!你們炮兵師搞的是什麼名堂?

那麼明顯的魁星樓怎麼炮彈打了半天我就沒看到有幾發炮彈打上去?!孃的,沒看到戰士們在下面等的不耐煩了嗎?告訴你,集中所有火炮給我將魁星樓轟塌了!要是中午前打不開口子,老子劈了你!”

“軍長,彈藥不夠啊!我們師現在炮彈所剩不多了,城上到處都是敵人,轟開一段,接着更多的敵人又出現在城上,將轟開的口子給填補上,媽的,這敵人到底有多少?”姜燁訴苦起來,見李成面色不善,姜燁不敢再說了。“軍長放心,現在妙高峰那邊的臼炮已經到位了,中午前一定會將城牆轟開的!不過軍長最好再給我們炮兵師一些彈藥。”

“沒有,要炮彈沒有。”李成想都沒想脫口拒絕道。

見姜燁神情黯淡下來,李成緩和一下口氣道:“姜師長,你們炮兵師彈藥不是充裕的嗎?這樣吧,我現在命令一、二、四師炮兵統一由你指揮,從中午十一點鐘開始你給我將所有炮彈打出去!我就不信那些湘軍真的是鋼鐵做的!一定要儘快將長沙城轟開讓部隊進入。”

“是!”姜燁見李成下了最後決心,不敢再反對了,大聲答應道。

李成揮了揮手,“你去吧,派人跟各師炮兵團聯繫,讓他們服從你的命令。”

十多萬軍隊在飛艇、軍艦、重炮掩護下進攻長沙這麼長時間,到現在還沒有將城池攻破,李成覺得自己實在是面上無光。何況湘軍有戰鬥力的部隊已經在前面戰鬥中受到毀滅性打擊,現在城內的湘軍,大量士兵還都是剛剛離開土地沒有什麼訓練的農民,這就更加讓李成感到難堪了。

“軍長,你找我嗎?”

文宇的指揮所距離水陸洲並不遠,接到命令後很塊就趕了過來。

李成見其他師長還沒到,對自己這老下屬比較和氣地說道:“等一下,等其他師長到了後再說,不過文師長,你最好命令你在見家河附近的部隊馬上朝水陸洲集結,渡過湘江準備加入到進攻長沙的行列中。”

文宇點頭答應道:“明白了,我馬上派人通知部隊朝這邊開進。”

說話間一師師長吳強也趕了過來,緊接着二師沈曄、三師沈路、五師的馬鼎南幾位師長先後到了李成身邊。因爲到現在應該攻下的長沙還在敵人手裡,幾位師長臉色不大好看了。鬱悶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李成開門見山重重說道:“各位師長,首長命令我們必須在三天內攻克長沙,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要是再攻佔不了,在首長面前我沒有面子,你們也同樣沒有面子!

不就是不到六萬守軍嘛!我們五個師三個機動旅,再加上炮兵師、海軍、飛艇部隊,足足有十多萬軍隊,每天糧食都要吃掉上萬石糧食,對根據地是多大負擔,可就是這麼多部隊居然在這麼長時間內沒有解決這些連槍都打不象樣的湘軍……丟臉啊!真他孃的丟臉!溫州池旅長可以全殲登陸的外國軍隊,我們這裡要是收拾不了這些裝備落後的湘軍還有什麼臉面見人家池旅長?大家不如找塊石頭一頭撞死算了!還什麼主力部隊?你們的部隊還是降爲補充旅,讓人家上來試試看算了!”

李成訓斥着吳強他們頭都擡不起來,兵強馬壯裝備精良,並且在人數上zhan有絕對優勢的部隊攻城這麼長時間了,卻連城牆都沒有登上,說出去是會笑掉別人大牙的。

“我知道,轉戰兩湖地區四個月了,大家除了行軍就是打仗,現在都很疲憊,可是同志們,要知道我們當前的敵人更加成了強弩之末,他們水中沒有海軍,天上沒有飛艇,就是火炮口徑也比我們小,一炮下來不過打起一小團灰塵而已,哪想我們一炮過去天昏地暗,牆塌石迸?而且長時間沒有休息的湘軍再也支撐不下去了,他們現在不過是靠了一股不能城破的信念勉強守着長沙而已,只要我們部隊登上城牆,這些人最後的信念必然崩塌!剛纔我已經跟炮兵師的姜師長說過,讓他們炮兵將所有炮彈都給我打出去!我命令大家在中午十二點鐘發起總攻,一定要將長沙城給我拿下來!”李成大手一揮用力說着。

幾個師長頭擡起來了,雙眼堅定的望向李成。“請軍長下達具體部署,我們一定不會辱沒主力部隊這塊金字招牌!”

李成命令參謀打開地圖,蹲在地上手指着上面說道:“很好,我命令一師第一旅、二師、四師、機四旅擔任南面總攻,你們負責進攻從魁星樓經南門到天心閣一線,炮兵師、海軍船隻會全力支援你們作戰。一師第二旅從草場門、大西門到小西門一線,二旅只要牽制敵人西線兵力注意就可以了。三師、五師、機動二、八旅在十一點鐘開始負責從北門、小吳門到瀏陽門一線發動佯攻,比主攻部隊提前一個小時。沈師長、馬師長,你們率領部隊把聲勢造的大一點,儘量將敵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東面和北面,給主力部隊順利突破創造條件。大家都明白了嗎?”

說完李成擡起頭看着周圍聚集的這些師長。

※ ※ ※

李成交代這些事情時候邱明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見那些師長一個個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地幹上一場邱明不得不走了過來。

“各位,長沙守軍畢竟是我們中國人,他們既不是韃子也不是紅毛番,頂多算是受滿清統治者矇蔽的愚昧之徒,而且長沙乃湖南首府,我軍進攻長沙必須要考慮湖南人是怎麼想的,決不能太放肆了。大家進攻長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對城內的文廟、書院、寺廟不得進行破壞,不然我們將喪失民心!不要做逞一時之快之事,那樣是後患無窮的。大家想一下爲什麼有那麼多湘軍打太平軍,就是因爲曾國藩抓住太平軍對孔廟寺院進行破壞,並且沒有充分尊重那些讀書人,如果大家不希望自己跟太平軍一樣,就要多加註意。至少不要將一副破攤子交給後面人管理。”邱明苦口婆心地勸說着這些打仗打瘋了頭的將領。

按照邱明的想法,能爭取野戰中消滅敵人自然最好,如果敵人來個老鼠不出洞,那麼就把他們圍困起來,通過飛艇、輪船給敵人造成心理上極大的壓抑,再經過政治爭取,想辦法讓左宗棠出面,通過他的威望,爭取湘軍一部在戰場上起義,使我軍進入長沙,攻城總是下下之策,至於溫州池洪鑑消滅了入侵的外國軍隊,自然是可喜可賀之事,值得向他們祝賀。只是這是池旅長的事情,跟攻打長沙有什麼關係?爲了搶軍功,鹵莽地發起總攻只能說太沖動了。

“參謀長,這大炮一響,炮彈可不一定非要落在敵人陣地上,何況要是敵人逃進文廟、書院什麼的難道我們就不炮轟了?讓戰士們跟敵人進行肉搏損失可就大多了!”

馬鼎南開口置疑邱明的意見。李成不說話了,只是在旁邊看着邱明到底用什麼話來說服現在這些受自己統轄的師長。

“寧可多犧牲一些戰士,也要保證不能毀壞這些。要知道,民心纔是最重要的!我是參謀長,按照我軍條令,部隊作戰計劃由我負責。要是因爲我說的這些話,造成首長怪罪,到時候我會親自到首長那邊請罪,與你們無關!”邱明有些着急了,脖子上青筋直跳。失去一條胳膊的邱明雙目圓睜瞪着馬鼎南,雖然邱明個子很瘦弱,平常也不大發火,可老實人發起火來還是很嚇人的。

“好了好了,就按照參謀長說的去做好了。”李成見邱明發火了,連忙起來打圓場。

要是換了其他人說按照軍隊條令,部隊作戰計劃由他負責,李成早就一個大耳刮子扇了過去——你算什麼東西?他纔是二軍在軍事上的最高首長。只是這個邱明與衆不同,自從去年轉戰皖贛,邱明在部隊中就一路高升,同時在首長心中留下極好的印象,由作戰參謀升爲教導團團長,接着又升爲教導旅旅長,在兩湖戰役打響後,首長又把他任命爲二軍參謀長。這個邱明曾經建議首長兵出江西,佔領南昌,轉戰過湘贛,還輔佐榮一師的林建華爭取紹興左宗棠部起義,可以說戰功立下無數,是首長全力提拔的對象了。別看今天他是自己二軍的三號首長,搞不好明天他就成了自己頂頭上司!雖然解放軍中不像其他軍隊官大一級壓死人,可李成還是在這方面很注意的,要是一味的莽撞,他也當不上這個二軍軍長了。

“既然如此大家在攻城時候腦子裡面多根弦,能保護百姓安全就儘量保護他們安全,只要不是迫不得已,不要進入文廟、書院、寺廟作戰——至少也要經過我們批准纔可以。明白了嗎?”

“明白了。”幾個師長點頭答應。

“天哪!這仗打起來可就太束手束腳了!”幾個師長肚子裡暗自埋怨起來。

“既然如此大家對錶吧。現在是上午八點,記住,三師、五師、機動二、八旅在十一點鐘開始負責從北門、小吳門到瀏陽門一線發動佯攻,佯攻部隊由沈師長負責。主攻、牽制部隊是一個小時後,即十二點發起總攻。主攻部隊由吳師長負責。”李成掏出懷錶跟幾個師長對着表嘴裡說道。(注:懷錶走時並不準確,不同的懷錶在經過一段時間後相互間差距是很大的。以前在戰鬥開始前必須統一按照最高領導的懷錶上時間進行效正。)

“行動吧。”對好了時間,李成揮了揮手將這些師長趕回了自己部隊。

“記住,進攻前一定要通過各種辦法削弱湘軍守城意志,還有進城後嚴禁對文廟、書院、寺廟進行破壞!”邱明追着幾個師長的身影大聲喊道。

“參謀長,你在想什麼?”

李成在把部下趕回各自部隊準備幾個小時後的總攻後,他覺得心跳突然加快許多。臨近決戰前的氣氛總是讓人煩躁不安的。進入準備期的炮兵部隊不再朝城內瘋狂地吐瀉炮火,只是偶爾朝城裡打上幾炮證明自己的存在。在水陸洲上東西走了兩遍,李成見邱明靜靜地坐在地上,望着零星一道道白煙投入到長沙城上發呆,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坐下來看着邱明問他。

“沒什麼。”邱明隨手拔起一根小草放在嘴邊抿了抿,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在想現在城裡的曾國藩想些什麼事情?馬上就要總攻了,等炮聲一響再要讓部隊撤下來可就難了。這仗打起來,城裡的清軍傷亡不用說,我軍雖然裝備好,可一直沒有系統訓練的戰士如何才能發揮這些裝備優良性能?到時候傷亡也小不了哇!所以我才一直竭力反對在失去任何希望前強攻堅固設防的城池。唉,想不到還是要強攻長沙。”

李成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道:“放心好了,有強大的輪船、有死神美稱的飛艇助陣,我軍傷亡不會太大的。清軍?你看看他們手中的武器,就那些燒火棍能跟我們相比?我們臼炮上去後,再堅固的城牆也受不了兩炮!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曾國藩有什麼對策。”

“輪船、飛艇、重炮?”邱明搖着頭苦笑起來。

“這些東西跟清軍比我們自然是佔了絕對上風,可是眼光放遠一點兒呢?輪船跟重炮都是外國生產的,他們只有比我們更多更大,決不會比我們少和弱!至於飛艇,這東西好是很好,只是要是下面部隊撕殺成一團,飛艇在空中根本無法分辨目標!只能兜圈無法投彈的飛艇又有什麼用場?嚇唬人而已!現在紅毛番已經打到門口來了,溫州之戰說穿了不過是人家一時大意,要是提高警惕了,再想誘敵深入可就難了!唉,這個池旅長還是太沖動了。要我說,既然我軍打算將敵人主力全殲在內地,就應該讓小部隊嚐點甜頭,鼓勵他們深入我們根據地,而不是隻要抓住機會瞅着誰就打誰,這是會嚇跑敵人的!飛艇對清軍自然是妖怪,是神鳥,對紅毛番呢?何況說不定人家現在也有飛艇了。”

李成猛地站了起來,正色說道:“參謀長,你這樣說不對,這可是首長親自下達的命令啊!你這不是在懷疑首長嗎?”

“首長說的就一定正確?軍長你爲什麼不自己動動腦子想想呢?真要什麼都正確還要作戰參謀幹什麼!讓他們統統解散回家好了。”邱明不客氣地說道。

李成想反駁邱明這大逆不道的話,可想了下還是嘆了口氣默默坐下來。

“逞一時威風可以,可是想要取得最後的勝利怎麼能不考慮威風過後的後果呢?我看首長在後方待的時間長了,對軍事上有些太疏忽,人家走棋要看三步,可打仗不光要看眼前怎麼樣,還要考慮長遠之計,三步都不止!你就說哪個不顧長沙破壞情況,只要短時間拿下長沙說吧,這是典型的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想盡快看到一個勝利接着一個勝利。英國人想要短時間出現在根據地腹地可能嗎?不可能的嘛!按照首長自己說的,英國人仗着自己海軍有絕對優勢,必然沿着長江前進,那麼從上海到湖口有多遠?沿途太平天國多少炮臺?別的不說光天京就是那麼好打的?清軍打了十年都沒有攻破,他英國人一夜間就可以拿下天京了?別看太平軍在上海打了敗仗,等深入太平軍控制區,有的這些紅毛番苦頭吃的了!幾十萬太平軍畢竟不是綿羊,說給你吃你就吃的下的。我們至少還有兩到三個月時間,用不着這麼急匆匆的嘛!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爲上策……唉,罷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場?”想到不光後方催着他們儘快取得長沙戰役勝利,前線的將士也迫不及待地想跳出來證明自己,邱明苦笑地搖着頭,感到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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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們不該進攻長沙?”

邱明耐心解釋道:“不是不該進攻長沙,而是在攻城中要講究策略,通過瓦解敵人軍心,爭取內部起義,儘量的減少我軍傷亡,避免城市破壞——要是破壞了,到時候修復起來不需要大量銀子?又多損失人,又無謂浪費銀子,怎麼是好事情?至於糧食,我軍現在就在產糧區,良好的部隊紀律,加上正確的土地政策,糧食方面根本用不着發愁啊!倒是敵人對我們根據地進行封鎖,以後銀子來源可成大問題嘍!”

這話不光說了首長,同時還責怪李成也是頭腦發熱。李成尷尬地笑了笑,“嘿嘿……

我說參謀長啊,看樣子讓你待在二軍這座小廟是太委屈你了。你的職位至少應該是總參參謀長,要不要我幫你跟首長說說去?”

邱明笑着用手捶了下李成。“拉倒吧,我能在什麼位置上,首長自然心中有數,用不着你說。倒是你這個軍長要是再什麼都不考慮,我看以後早晚有一天別人會擠掉你的位置!別首長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先動動腦子想想首長爲什麼這樣說,有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樣纔是長久之計!”

“我不動腦?拜託!要是真的不動腦子能坐上這個軍長寶座?至於懷疑首長的權威……我看你是找死了,要是把你說的這些話傳出去,當心戰士在背後打你冷槍啊!”

四個月共同生活讓兩人結下深厚友情,說笑間李成將邱明從地上拉了起來。

“來!你這個總參謀長在上任前還是老子手下,反正總攻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你還是來幫我想想如何減少部隊傷亡吧!”

邱明嘴裡嘟囔起來,“見鬼!媽的,這次總攻可是你自己下達的作戰命令,與我何干?爲什麼要我幫你想辦法!”

“誰叫首長任命你當老子的參謀長?想不出力是絕對不行的!”

邱明無奈地搖着頭,被李成拉着朝指揮部走去。遠處傳來邱明跟李成商量話語,還有李成爽朗的笑聲。“感情老子是上了賊船了,不知半路是否好下?”

“哈哈,既然是賊船豈是說下就能下得?你給我認命吧!”

五里牌,三師指揮部。

“孃的,居然是個佯攻!老子三師可是打了不少硬仗的,這要跟下面介紹自己的任務只是牽制敵人,戰士們還不翻了天?!”沈路跟馬鼎南剛騎馬回到指揮部,就丟下馬鞭一肚子火氣地罵了起來。一頭栽到行軍牀,沈路不想再爬起來了。

“就是!這軍長怎麼想的?你老兄以前在三師也是堂堂一名團長,雖說後來部隊擴充了你老兄調到其他部隊當師長,怎麼說起來也算是老三師的人嘛!至於我的師裡面老三師底子可就更多了!唉,怎麼不重用自己部隊,倒是讓人家老一師、二師的部隊擔當主攻?唉,這軍長是怎麼想的啊?”馬鼎南在旁邊唉聲嘆氣地說起來。

沈路猛地從牀上跳了起來。“不行,這佯攻老子不幹!馬師長,直說吧,你願不願意聽我的?”

馬鼎南知道沈路心裡打着什麼主意,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算是湊成一堆了。“說吧,只要不是搞什麼抓癢癢之類的,咱就幹!嘿嘿,你老哥不是二軍政委嗎?真要捅了什麼簍子,他也能幫咱遮掩一二。”

“去,用的着他老人家?我說你以前的膽子跑什麼地方去了?”沈路不屑地衝馬鼎南說道:“咱不是佯攻,助攻長沙嗎?呵呵,今兒個老子耳朵不好,把助跟主愣是沒聽出來!相信你馬師長當時也走神了對不?”

馬鼎南一拍大腿,惡形惡狀地笑了起來。“沒錯!我剛纔只顧着欣賞炮彈爆炸了,什麼也沒聽到,呵呵,既然由沈師長指揮,咱個大老粗自然什麼都聽你的了。”

“不負責任的傢伙,搞了半天壞人我來做,好人你去當?咱可說好了,真要軍長怪罪下來,咱兩人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別想跑!”

馬鼎南無奈地做了個投降架勢,“得,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算了,還是說說看怎麼進攻吧。”

沈路兩眼放光說道:“炮兵不是十一點開始壓制射擊嗎?告訴部隊,咱的命令是主攻,主攻長沙!讓他們給我把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一定要給我將長沙拿下來!我看我們兩個師的炮兵集中起來,放在小吳門外,等十一點後先來個十分鐘炮火急射,將城上那些垃圾打下去,然後炮火朝兩翼延伸,我的五、六兩旅同時進攻小吳門,你的一個旅進攻北門,另外一個旅在小吳門外做預備隊,等城門一下,立刻投入到城市巷戰中去,至於機動二、八旅,咱們每師一個你看怎麼樣?”

馬鼎南不滿地說道:“搞了半天我們五師還是助攻啊?我說沈師長,就不能我的兩個旅進攻小吳門,你的旅牽制敵人,同時擔任預備隊?”

“嘿嘿,誰叫小吳門在我的正面呢?要是拿下小吳門,朝裡面一插自然將長沙守軍切割成南北兩塊,要是從北門進攻,充其量不過是把敵人趕到一師那邊去罷了,想要吃肉?免了吧你!城市突破後讓你的一個旅進入穿插作戰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你還不滿足?”

馬鼎南哀嘆起來。“我的命咋就這麼苦呢?得!咱就聽你的。有個機動旅總比什麼也沒有強。咱說好了,對下面交代是主攻,對上可打死也不能承認啊!對上只能說助攻,不然軍長可饒不了我們。”說完兩人對視着怪模怪樣笑了起來。

戰場上解放軍火炮沉寂下來,難得不挨炸的湘軍官兵終於可以放心的舒展開身子安全地享受陽光,同時加緊將被轟破的城牆用石頭、沙袋、木料堆積起來。只是缺口實在太多,也實在太大了,湘軍士兵索然竭盡所能,也只能勉強將缺口壘的高一些,至於城外的柵欄、拒馬、鐵蒺藜等障礙物跟陷阱之類的阻擋攻城道路設施,雖然在炮火掩護下,外面那些人已經將這些破壞的 差不多了,可因爲外面就是解放軍的天下,湘軍士兵也沒那麼大膽子出城再補充部署一些,也只能由他去了。

空中敵方飛艇回去又過來,見到飛艇再次出現,城中湘軍官兵一陣慌亂,畏懼地各自尋找地方將自己隱蔽起來。空中打擊是殘酷的,可多次遇到飛艇猛烈轟炸也讓這些沒有什麼知識的人學懂了如何防備轟炸。幾個月的戰鬥讓這些人知道只要上面發現不了自己,或者趴在屋檐下、水溝中、山洞裡,飛艇對他們是構不成什麼威脅的,雖然這實在是太被動了,可總比傻站在外面讓人家炸死要強多了!

在湘軍視線中,從天上飛艇落下來兩個小黑點,黑點在瞳孔中急劇變大,迅速落在甕城內開闊地上,轟鳴過後兩團煙柱騰空升起。當飛艇臨空時候,地面上的人都躲了起來,這兩顆炸彈並沒有給湘軍及城內百姓造成什麼傷亡,只是在城內已經很多的彈坑中又增加了兩個。

湘軍士兵躲在牆角下,趴在新挖的半人深的戰壕中(跟解放軍交戰四個月,湘軍別的沒學會,挖戰壕倒學的相當優秀),等待後繼炸彈從天而降,可左等不來右等沒下,倒是花花綠綠的紙片從空中隨着秋風打着旋飄飄蕩蕩落了下來,飄落在戰壕中,街道上。飛艇朝湘軍其他陣地飛去了,過了一會兒,從其他地方也傳來兩聲爆炸聲,接着撒落彩色的紙片。

雖然湘軍哨官嚴禁士兵拾揀,說是違者格殺勿論,可總是有膽子大的偷偷將紙片撿起來,暗自交給識字的讓他念唸到底都說了些什麼。紙片上內容很簡單,只是說解放軍馬上就要攻城,在強大的解放軍面前,小小的長沙是根本守不住的,通告他們這些士兵在解放軍進攻時候放下武器不要阻攔進攻之解放軍,只要投降必然會受到良好對待。有的紙片說城外鄉下進行了土改,貧民少地的都分了田地,他們家中父母還等着他們回家種地呢!替窮人的仇敵滿清皇帝死在長沙實在是太不值得了,要是這樣死了家中父老難道不傷心?絕大多數紙片乾脆就是投降證,按照上面說的,只要湘軍士兵不抵抗就地投降,在交出投降證後解放軍會馬上讓他們回家跟父母妻兒團聚,同時也不會因爲他們曾經參加過湘軍不分田或者分壞田。

這樣的傳單對湘軍士氣破壞是巨大的,營官哨官雖然再三勸阻,甚至見到有偷藏投降證的一刀劈去殺一儆百,但效果實在不佳,這麼大的陣地上,士兵如此至多,誰知道那些人將紙片藏起來了?一個個檢查是不現實的——總不能要求士兵光着身子守城吧?

軍官正在對手下大聲怒罵,提着腰刀走來走去,威脅他們將私藏的紙片交出來,城外遠方出現密集的人羣,緩慢朝長沙城圍攏過來。湘軍一陣緊張,還以爲解放軍現在就要攻城了,紛紛撲到城頭準備好滾木擂石,城頭上升起了火,幾口大鍋中菜油被燒的滾燙,一杆杆擡槍、小槍、滑膛槍迅速的從牆洞中伸了出去,齊刷刷地對準了城下,同時炮城上的士兵將火炮炮彈搬出來,大量的火yao也從後面運了上來。完事具備只等城外的敵人進攻了。

全神貫注站在城牆上,神經高度緊張的湘軍官兵隱隱從風聲中聽到嘈雜的人聲,下面的人越來越近了,這時候城上的湘軍士兵聽的真切多了——從下面傳來的聲音是湖南各地方言在呼兒喚夫!漸漸的,從城上可以分辨出下面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人們裝束打扮。湘軍士兵拉着弓舉着槍的雙手顫抖了,一個個茫然看着下面的人羣,這些人不是什麼解放軍,而是土生土長的湖南老百姓,是他們的父老鄉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互相攙扶着跌跌撞撞的朝長沙奔了過來。

“快,快提防髮匪攻城!還愣着幹什麼?!都給我把槍端好了!”

城頭上湘軍軍官滿頭冷汗直冒,這幾天每天外面的髮匪都讓老百姓到城外來嚷嚷一番,雖然並沒有直接攻城,可抱不準哪天髮匪就會裹脅百姓進攻長沙!而且就是不進攻每天這樣來一次,對部隊士氣影響也是可想而知的。現在每天長沙城內都有人偷偷從城上縋入外面,投降髮匪,還有自殺的,軍官只能白天黑夜守着士兵。

湘軍在攻城的時候很習慣驅趕敵人城市周圍的老百姓在前面當替死鬼,要是髮匪敢朝百姓開火,那麼必然對被裹脅加入髮匪的當地人造成極大不滿,到時候要麼抵抗不堅決,要麼乾脆出城投降了。要是不開火,剛好,混在百姓後面的湘軍可以趁勢一舉登上城頭,反正是髮匪那邊百姓,死也不是死自家人,怎麼說都是對湘軍有利無害的。可今天在自己老巢讓人家原樣奉還,有樣學樣來這麼一手,這些當官的算是痛苦的明白以前守城髮匪是一副什麼心情了,最要命的是說不定過來的人羣中就有自己親人,對親人開火,再頑固的人面對這個問題心也不能不顫抖。

任憑當官的暴跳如雷,如何威逼利誘,城上的湘軍士兵硬是無法狠下心將槍口對準自己鄉親,髮匪的傳單可以不理,自己的親人如何能夠硬下心來?

那些百姓站在數百米外不再涌過來了,從百姓人羣中哭兒叫夫的聲音迴盪在城頭上。

“三伢子,冇得打噠,解放軍給咱家分田地噠,快回家吧!”

“曾國藩講的嗯是嗝,春伢他爹快出來,伢子生病還在家等着你嗝!”

下面人羣有說家中分了田地,等着他回家種地的;有說解放軍並不是妖魔鬼怪,對鄉親很好,讓他不要受了曾國藩欺騙的;有說孩子不想失去父親,希望他能活着回到家父子團聚的……

“我以前是湘軍吉字營地李新軒,今年五月在湖口被解放軍俘虜了,解放軍對俘虜不打不殺,還好吃好喝給我們,然後又放了我們,等解放軍解放了家鄉,回到家後,家鄉並沒有燒殺搶掠過,解放軍還給沒田的分田,沒牲口的分牲口,大家不要受當官的騙!快放下武器吧,難道你們沒見到家人在外面等着你們回去嗎?”人羣中還混雜了一些原來被解放軍俘虜過的湘軍士兵,這時候也加入到勸說行列中去。

城上的衆多湘軍士兵很多都是讓曾國藩新拉過來的,給外面這麼一喊,士氣更加低落了。先是有人低下頭無力地垂下了武器,接着更多的人低聲哭泣起來,要不是城上軍官惡狠狠瞪着吃人的目光掃視着他們,很多人馬上就要打開城門衝出去與家人團聚了。

見到士兵士氣如此低落,湘軍軍官除了揮舞着腰刀恐嚇手下其他好辦法也沒有什麼,讓部隊開火打嗎?先不說這些人是否願意對家人開火,要是強制命令搞不好會造成兵變,就是他們願意打,可那些百姓都在火器射程範圍之外,想打也打不着。軍官們發愁了,人馬本來就比城外的髮匪要少,現在士氣又如此低落,這髮匪要是攻城,長沙還怎麼守哇!

十點鐘,聚集在城外的老百姓在解放軍勸說下漸漸朝後面散開了,可他們還待在遠處,癡癡地望着長沙城。希望解放軍不要攻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些百姓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親人不要頑抗讓人家給殺了,還是躲在安全地方等解放軍進城後馬上投降出城纔可以使得家人團聚。

一門門火炮從散開的人羣后面推了出來,遠方還有大量的大口徑重炮將炮口對準了長沙城。在城外炮兵陣地上升起了三隻氣球,對這些氣球湘軍士兵有些無可奈何,在湘軍軍營傳說中,只要看到氣球了,那麼敵人的炮火將很快打到你身邊,此乃千真萬確之事!打氣球嗎?下面有多少部隊在保護着?火炮、洋槍樣樣齊全,你要硬往上衝,連火炮都還沒靠近自己先被人家給撂倒了!

一支支步兵部隊在城頭湘軍眼皮底子下進入到衝鋒陣地,只是距離城牆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城頭上的武器都夠不着,不用怎麼猜測,光看這架勢湘軍官兵也知道攻城馬上就要開始了。

“城裡的湘軍弟兄注意了,我們馬上就要攻城了!用你們手中那些刀槍對抗我們的大炮無異於找死,爲了能活着與家人團聚,馬上停止無謂的反抗,把強迫你們送死的狗官抓起來出城吧!只要放下武器解放軍會優待你們,讓你們回家跟父母團聚的……”

長沙城各個城門外接連響起解放軍大嗓子戰士的勸降聲,有介紹自己以前是湘軍,自從被俘虜後人家對自己如何好的,有讓他們趕快出城,家人就在後面等候的,加上遠處見解放軍攻城勢在必行,擔憂城內親人生命安全的那些百姓放聲大哭,湘軍鬥志一落千丈。

“老韋!你們炮兵團準備好了嗎?時間差不多了,等下部隊能否登上城頭可就看你們炮兵乾的怎樣了!”

炮兵陣地上五師師屬炮兵團團長韋成銘正在做射擊前最後的檢查工作,聽到身後有人衝他嚷嚷着,一回頭,見是師政委徐友新走了過來。

“喲,政委啊,你怎麼有閒心到我們這裡來?呵呵,放心好了,我的這些寶貝疙瘩一定會給湘軍一個意外的驚喜!您就瞧好的吧!”

徐友新走到漆黑的火炮面前,愛不釋手的輕輕撫mo着炮管,這是一門通過商人從法國高價走私進來的十磅後膛火炮,光滑的炮身上讓戰士們刻上光復中華四個大字。

“我可告訴你老韋,師長現在已經到一線去了,他要親自看着九旅衝鋒,你要是打不開口子,小心我扒你的皮!”徐友新嚴肅地說道。

韋成銘伸出頭朝攻擊陣地望了一眼,整齊的隊列中沒見到師長的影子。“啊?師長跑前面幹什麼去?老天!這不是要我好看嗎?!炮兵團雖說火炮不少,可重炮都在炮兵師和軍直屬炮兵旅那邊,這裡可沒有……政委您怎麼不把師長給勸住啊?”

“廢話!就師長的性子我能攔得住他嗎?反正你給我將北門轟開就行!甭管炮兵師裝備怎麼樣,就你手裡這後膛炮,那可是人家湘軍做夢都想擁有的,這麼好的東西你再給我叫窮……孃的,信不信老子會撤了你?我還要到機動旅看看去,你們炮兵打起來可別草雞了。”

韋成銘衝着徐友新離開的背影大聲喊道:“放心吧!我們炮兵團決不會給師裡面拖後腿!”

前面戰士已經不再喊話了,炮兵師與各個師的炮兵部隊均做好了戰鬥準備,擔任進攻的步兵在各級首長帶領下前出到進攻陣地,戰士們靜靜地等待着總攻開始。城裡的湘軍軍官雖然很想將這些明目張膽的髮匪囂張氣焰壓下去,可武器射程沒有人家遠,出城作戰又害怕人家趁勢攻城,只能待在城上靜候戰火來臨。

十一點,百姓離開後比較平靜的長沙城外突然萬炮齊轟,城外炮兵陣地上青煙瀰漫,無數的炮彈迅猛朝城牆飛奔過去,重重撞擊在牆上,火星閃現後巨大的磚石被炸成粉末。震耳的爆炸聲連成一片,比春節放煙火還要熱鬧,大地在顫抖着。滾滾濃煙將城牆掩蓋起來,更多的炮彈鑽進煙霧,裡面紅光不停地閃動着,更多的煙霧朝城外壓了過來。

偶爾顫抖的大地猛地一跳,從煙霧中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火光閃動後,一股濃烈的灰黑色煙柱翻滾着朝上升去——這是一百磅臼炮炮彈與城牆親密接吻了。

“同志們……衝啊!”

十一點十分,北門的五師九旅旅長應志峰從戰壕中一躍而起,揮舞着手中的手槍帶頭朝濃煙籠罩下的長沙城衝了上去。

九旅戰士魚貫躍出陣地,喊殺聲響成一片。在一面“打進長沙城,活捉曾妖頭”的紅旗下,五千將士奮力朝城牆奔跑過去,潮水般的人羣中幾十架雲梯被戰士們擡着迅速移動着。東面喊殺聲傳了過來,在九旅發起攻擊時候,小吳門、瀏陽門方向的三師五、六旅同時展開了攻擊。

原來地上已經被破壞差不多的鐵蒺藜、陷阱在剛纔猛烈的炮火中蕩然無存,緊隨着炮彈前進的戰士在城頭上敵人還暈忽忽時候,迅速衝到城下了。

後面陣地發射的炮火朝兩邊延伸,榴霰彈將城頭上沒有隱蔽好的湘軍官兵撕成碎片,掀到半空。城門方向的炮火減弱了,透過散開的硝煙可以看到城門被轟的七零八落,可裡面堆滿的沙袋將缺口給堵上了,面前的城牆被撕開了一個數十丈寬,一丈多深的大口子,大量的磚石從城牆上倒下,在缺口處堆成一個斜坡。炮城上的火炮在炮火打擊下東倒西歪,大多數都失去了戰鬥能力。

“快!快把梯子豎起來!機槍上來沒有?趕快佔領陣地掩護部隊登城!王連長,趕快讓你們戰士將堆在城門裡面的沙袋給我搬走!”應志峰站在城牆下朝後面揮着手大聲指揮着。

高大的雲梯從後面豎了起來,靠在城頭上,戰士們一個個攀登着雲梯朝城上進攻,在下面,幾挺機槍跟無數的槍口瞄準了城牆上,準備將頑抗的敵人打下來。

吶喊聲中,城牆上被炮火震的昏天黑地的湘軍士兵清醒過來,在軍官的催促下朝猛攻的解放軍展開反擊,受到曾國藩謠言欺騙的湘軍士兵,雖然剛纔讓傳單與外面的百姓搞的士氣低落,可見到自己的敵人馬上就要上來了,還是拼命地反擊起來,在他們心目中,至少不能讓髮匪登上城頭。石頭、陶罐、滾油從空中傾瀉下來,攀登雲梯的戰士不時發出慘叫從梯子上栽倒下來,兩架雲梯被城頭上的湘軍士兵推dao。九旅進攻一時受阻,部隊被敵人壓制在城牆下。

“掩護!一團掩護,二團進攻!機槍、迫擊炮給我打!朝城牆上狠狠地給我打!”見自己的戰士不停地掉下雲梯,應志峰眼睛都紅了,朝後面大聲吼叫着。

下面密集的槍聲響起,幾個探出頭的湘軍士兵身子一歪絕望地發出慘嚎掉了下來。如蝗的子彈打的城牆上湘軍根本擡不起頭來,同時小吳門那邊傳來“城破了”的巨吼聲。

“咚、咚……”幾聲,跟隨部隊前進的九旅迫炮連開始發言了,六零迫擊炮彈竄上城牆,城頭上的幾個湘軍士兵被掀到半空,翻滾着狠狠地慣了下來。

“上啊!三師那邊已經登上城頭了,我們五師也不時孬種!跟我上!”應志峰大吼一聲,一把推開打算攔阻自己的警衛員,舉着手槍翻身上了雲梯。警衛員連忙在後面緊緊跟隨,邊爬邊警惕地盯着城頭上的動靜,打算見到敵人立刻將他打下去。見旅長帶頭登了上去,戰士們爭先恐後朝城牆上爬去。

應志峰提着手槍剛在城頭上露頭,就看到一個湘軍管帶之類的角色舉着腰刀惡狠狠地朝自己砍了過來。甩手一槍,那名管帶胸前血水噴了出來,管帶不能置信地看看已經翻身跳進城頭的應志峰,手捂着傷口跌跌撞撞朝根本不理自己的應志峰衝了上去,提着刀打算跟應志峰拼命,沒想到卻被後面跟着爬上來的警衛員從側面狠狠踢了一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大睜着眼睛看着無數解放軍戰士從下面躍上城頭,接着跨過自己朝兩邊殺去,管帶眼中最後的畫面眼前是一片血紅。

應志峰登上城頭後發覺城牆上活着的敵人並不多,幾個湘軍士兵正沿着樓梯朝上面飛奔過來,在他們身後數千湘軍士兵正朝自己這邊涌來,空中十來艘飛艇壓了下來,幾顆黑糊糊的小點從飛艇上扔了下來,濃煙烈焰從蟻羣般的湘軍士兵中騰空升起。大片士兵被炸倒,人羣炸開一堵人牆,可轉眼間又被後面沒死的給堵上了。湘軍士兵忘記了死亡的恐懼,瞪着血紅的眼睛發出野獸般嘶吼朝城牆這邊猛撲。

登上城牆的解放軍戰士越來越多,戰士們將密集的子彈朝猛撲過來的湘軍士兵打去,戰場頃刻變成單方面的屠宰場,沿着城牆、臺階衝上來的湘軍士兵成片倒了下去,沒有死的發出狼嚎拼命朝應旅長登城的地方衝上來,卻在彈雨中被打倒。

成羣的手榴彈朝城下蜂擁往上擠的湘軍士兵投了過去,低沉的爆炸聲中,反撲上來的湘軍士兵被炸的血肉橫飛。這時候根本用不着瞄準,或者準頭,只要往人堆中扔就可以了。

武器方面湘軍差的太多了。前裝滑膛槍每發射一發子彈必須站着裝填老半天,一分鐘最多可以打出兩發子彈,而解放軍這邊裝備的是後裝單發擊針槍,每分鐘可以發射六到八發子彈,同時對裝填子彈沒有姿勢要求,很多解放軍戰士爲了更好的保護自己是趴在地上裝填子彈的,這樣自己暴露的面積就相當小了。而湘軍士兵卻成了一個個活靶子。至於手榴彈,更是湘軍所沒有的,密集的人羣中只要捱上一顆,周圍十來人全要倒下。

在北門、小吳門、瀏陽門三師與五師將士跟湘軍展開了激烈戰鬥,首先支撐不住的是小吳門的湘軍。湘軍爲了城防堅固,不敢讓新抓來的那些士兵第一個投入戰鬥——這些人聽到槍聲都會發抖,指望他們奮勇向前是根本靠不住的。只能讓老部下一窩蜂地朝登上來的解放軍反撲,但在解放軍密集的彈雨中,衝上多少就要倒下多少,老底子很快打的差不多了。萬般無奈下,湘軍軍官只能讓新參加湘軍的那些人組成敢死隊接替老部下繼續進攻,這些人原來就已經沒有什麼戰鬥意志了,剛纔戰鬥場面更加嚇壞了他們——連敵人的身子都沒有靠近,自己那些身經百戰的老前輩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戰鬥力,自己又沒有受過什麼訓練,如何可以是人家對手?當五師十旅高明輝部投入戰鬥後,膽怯的湘軍士兵先是畏縮不前,接着一個個悄悄朝後縮去。小規模的退卻如同平靜的水面投入一粒石子,讓更多沒有鬥志的倒退了,緊接着倒退變成了潰逃,只恨爹孃少生了一雙腿的湘軍士兵顧不得長官如何叫罵,沿着巷子抱頭亂竄。狂吼聲中高明輝旅首先衝下城頭,與湘軍展開了巷戰。三師五、六旅一部跟隨高明輝的十旅朝湘江猛撲過去,剩下的部隊沿着城頭朝兩邊擴展,擴大自己的突破口。

東面北面的戰況吸引了城內曾國藩主意力,一營一營的湘軍被待在天心閣的曾國藩從城南調走,朝東面進城的解放軍反撲,冒着猛烈的炮火,天空的飛艇威脅,朝解放軍突破口展開反擊。曾國藩認爲雖然南邊城外解放軍也不少,可他們現在畢竟還沒有進攻,要是東面進城的解放軍將長沙活生生劈成兩半,這城也用不着守了。

北門解放軍將士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堵塞城門的障礙物被戰士們搬走了,待在外面等着不耐煩的戰士們蜂擁而進。

“孃的,這湘軍跑起來還真快!告訴機動旅馬上投入戰鬥!別在後面給老子看好戲了!”眼前四處亂逃的敵人讓跟隨部隊剛進城的馬鼎南渾身上下熱血沸騰,高旅進入長沙城的消息已經從東邊敵人**中得到證實,自己這邊九旅將士也將敵人壓制下去,同時一步步朝下面攻去,又移動變成了快步,又由快步變成奔跑。

“師長,是不是我們機動旅可以投入戰鬥了?”袁劍不敢相信地在旁邊問道。現在戰鬥打了纔不到三十分鐘,這麼早讓他的部隊投入戰鬥是袁劍做夢也想象不到的!偵察連出身的袁劍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是從一名戰士一步步爬到現在這種職位上的。渴望戰鬥,渴望激烈的戰鬥,這種信念滲透到袁劍骨子裡面,到機動旅已經覺得夠窩囊的——機動旅不可能面對真正的硬仗。今日居然有追殲四處亂竄數萬敵人這樣美事等着自己,袁劍又怎麼可能不激動?

馬鼎南挽起袖子,不耐煩地說道:“廢話!現在就看你的機八旅到底是鐵打的還真他孃的是雞把旅,趕快上來!沿着城牆朝西打!遇到的敵人只要不放下武器投降,一概消滅,明白嗎?!”

“是!機動第八旅堅決完成師長下達的命令!”袁劍敬了個禮激動地說道。至於馬師長取笑他們旅的那句話他當作沒聽到——自己機動第八旅的簡稱讓人家笑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部隊戰士幹部別提有多鬱悶,這次要是打的好,那些嘲笑自然全都隨風而去,不值一提了。

憋氣的機八旅將士早在城外等的不耐煩了,旅長一聲令下,五千將士衝進了城面沿着城牆朝西邊猛撲過去。這些將士爲了洗刷自己不是人家嘲笑的那種旅,一個個如同吃了豹子膽,大有神阻殺神佛阻殺佛的架勢,在機八旅前進道路上,那些被追上的湘軍士兵只要稍稍晚一點舉手,無情的子彈立刻衝他飛了過去。就是逃過子彈,鬼頭大刀馬上跟着就奔脖子過來了。

機動第八旅旅長袁劍是偵察員出身,相應的這支部隊在軍事訓練上特別強調單兵作戰能力,在武術上面進行了大量的訓練課時。機動第八旅除了裝備前裝線膛槍以外,每人還裝備了一把鬼頭大刀,別看他們武器裝備不如主力部隊,可在跟敵人肉搏戰中卻完全不弱於主力部隊,甚至還要更強一些。大刀翻飛中,沿途殺出一條血路。

“機槍拉上來了!”九旅戰士高興地大喊起來。

馬鼎南不用回頭就知道自己的師屬多管機槍連已經運動進來,笨重的機槍被戰士們用推着拉着進了長沙城。很快,猛烈的機槍掃射聲響起,一條條火舌朝逃竄的湘軍士兵鞭打過去,火舌掃過之處只顧逃命的湘軍士兵抽搐着摔倒在地。

活着的湘軍士兵嚇的不敢再逃,一個個放下武器縮在一旁期盼這些進城的凶神惡剎真的如他們所說會優待俘虜。

小吳門北門的先後失守讓曾國藩相信敵人主攻方向真的不在南面而是在東面跟北面。本來守衛長沙的兵力就不多,雖然從南面調了近萬人支援,力支援部隊開火了,呯叭聲響成一片,城頭上的湘軍士兵一排排摔倒,後面的接着又補上。天心閣並不高,也不是很大,沒多少時間,在這裡光從城牆上摔下來的湘軍士兵就已經上百了。

“大帥,九帥在瀏陽門城樓上陣亡了!瀏陽門已經失守,三千將士無一倖存,髮匪正朝這邊打來!”曾國藩正在天心閣竭盡全力指揮部隊抵擋敵人一浪高過一浪的攻勢,從瀏陽門方面奔過來一員營官哭喪着臉將東邊戰況告訴了曾國藩。

從東面、北面傳來吶喊聲,看樣子那邊的髮匪已經衝進城了。而魁星樓、南門,槍炮震天,從天心閣可以看到數萬人馬上就要涌上城了,抵擋敵人的湘軍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曾國藩眼前一陣發黑,老淚縱橫流下。“十年心血啊!沒想到今日毀於一旦!”

“大帥,快撤吧,敵人馬上就上來了!”曾國藩的五弟曾貞幹剛上前說完,從下面飛來密集的彈雨擊中了曾貞幹後背,一聲沒吭曾貞幹栽倒在地,手腳抽搐兩下不動了。彈雨中曾國藩身邊的親兵倒下一片。曾國藩自己右胸也被一發子彈擊中,渾身所有力氣突然不翼而飛,軟軟的跪了下來,斜着身子倒下,頭上的紅頂帽子不知道滾到什麼地方去了。

“大帥,大帥!”迷迷糊糊中曾國藩感到自己耳邊有人焦急地叫着。整開眼,眼前一片迷茫,自己被手下扶着坐在地上。曾國藩感到胸口一陣巨痛,咳嗽兩聲,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劇烈咳嗽使得中槍地方鮮血急速涌了出來,身邊人想用力按住,鮮血卻從指縫間流出。曾國藩耳朵裡轟鳴做響,天空變成一片血紅。

“大帥,髮匪已經衝上城了,快撤吧!來人呀!快將大帥扶到安全地方去!”

城裡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對湘軍來說是安全地方了,到處都是槍聲,到處都是解放軍戰士吶喊聲。曾國藩感覺自己被親兵扶了起來,不知算是架着自己還是拖着自己朝天心閣下面逃去。

“放肆……放開我!我的官帽呢?!”曾國藩剛說了幾句話,立刻又劇烈咳嗽起來。

“大帥,您的帽子。”有人在旁邊必恭必敬將曾國藩掉下的官帽拿了過來,好心地幫失去力氣的曾國藩戴好。

“多……多謝了,扶我到那邊……不用管我,你們下去吧。”

曾國藩用力掙扎了兩下,將身邊的親兵推開,雖然曾國藩並沒有什麼力氣,可是那些親兵還是乖乖放開了他,在旁邊小心地看着,生怕曾國藩摔倒在地。曾國藩扶着被炸去上端的柱子,將身子直立着面朝北面站好。身後槍聲越來越近,那些敵人已經衝了上來。知道自己身後就是主帥的湘軍士兵,用血肉之軀拼命抵擋着,可上來的敵人實在太多,不是殘餘的幾百湘軍可以抵擋得住的,敵人還是一步步畢竟曾國藩,活捉曾妖頭的口號喊的震天響。

曾國藩身邊的親兵見大帥不肯再走,而天心閣下面也出現了從南門攻進來的大批敵人,知道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轉身幫湘軍抵擋近在眼前的敵人。垂死的慘嚎聲在天心閣上響成一片。

曾國藩本來還想將官服整理一下,可渾身上下實在沒有力氣,只能靠在柱子上略微拉了拉衣服,手扶着柱子慢慢支撐上去,將官帽扶正。這些動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氣,剛扶正官帽,曾國藩劇烈的咳嗽兩聲,從口角流出的血沫將被硝煙燻黑的殘柱染上血色。身後傳來一陣爆炸聲,一股熱浪跟湘軍士兵慘叫聲同時傳來,曾國藩感到後背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一下,眼前人身上的肉塊碎屑從後面飛濺過來。活捉曾妖頭的喊聲已經近在身邊了。

曾國藩顫抖着手從腰間掏出一支手槍,慢慢對準了心臟所在處,心裡苦笑兩聲。前面三次自殺自己總是被手下搶救過來,今天算是到頭了。十年心血,十萬湘軍,只是不到兩年時間就會飛湮滅,湖南全境都成了人家天下,今日自己最後的城池長沙也被攻破了,自己還有什麼臉面活下去?難道當人家俘虜被髮匪嘲笑嗎?想到這裡,曾國藩大聲喊了聲“皇上……”朝自己心窩處奮力扣動了扳機。一聲清脆的響聲後,曾國藩慢慢軟倒在天心閣上。被他扶正的紅頂子從頭上滾落下來,轉了兩下掉到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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