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這樣一個愛到骨髓深處的男人,她無法不去成全
原先不知道他還有如此的勁,隨着那一句滾開,長臂一揮,竟然就那樣將沐檀昕從牀上推到了地面。
地板上鋪着意大利羅馬地毯,質地極好,偏深色,耐髒,軟厚,便是沐檀昕就那樣毫無防備的跌落至地,也不見得有多疼。
捱住餓困,她咕嚕起身,沒急着再次湊上前,而是折身,返回到長長彎道後的臥室門後,俯身撿起那個藥箱。
抱着藥箱她再返回原處,將東西擱到復古奢華的牀頭櫃上,打開,熟悉的取出藥棉紗布,醫用碘酊,耐着性子勸:“寧總,傷口再不處理,等會沾上衣物料子就更麻煩了。”
只是,話落許久,牀上的男人卻是動也不動。
有那麼瞬間,沐檀昕甚至以爲,他是不是耐不住折磨,暈過去了。心裡騰起這個想法,不由發虛,連帶着,伸向他的手也是微顫的。
沐檀昕沒有顯赫的家境,她獨自到國外留學實爲不得已,成長的過程吃過許多苦,工作的過程中碰過不少壁,她不是個嬌慣的女子,向來堅強的冷眼看周遭。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幾天她能心定神寧的撐着過來,是靠了寧呈森給予的安全感。有他在,她覺得,怎麼着都應該出不來大事。
因爲,她很少能見過,只憑着潮起潮落就能判斷出大致時間的男人,她也很少能見過,在被連續鞭打數日後依舊能好好撐着,並且還能救死扶傷的醫生,她亦很少能見過,可以用自己的緊密邏輯推斷對手心理的男人。
昨天她就在問,這樣的日子要捱到什麼時候?手術到底什麼時候做?
他起先回答說不知道,後又頓了兩秒,才道:“應該超不過一個星期。”
她問爲什麼?
他說,一個星期的鞭刑,幾乎是到正常人的承受極限。毒販子要考驗外來的孤島侵入者,即便是醫生,也絕不能大意。
毒販子會覺得,如果萬一作爲醫生的他有歪心,如果萬一他是警方的線人,那麼,這一個星期的鞭刑,已經足夠讓正常人在承受極限的時候,裝不下去而露底。
而一旦露底,他們就徹底走不出去了……
他說,早還在穗城的時候,他就有預感,這次來紐約,不會那麼簡單。他說,在毒販子的地盤,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極刑,都不算意外。更何況,他還曾經是這幫黑組織重金酬賞下的狙擊對象,更容易惹人猜疑!
他說,如果不是紐約警方的特別運作,如果不是他們在遍尋名醫都毫無成果乃至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未必有這個機會進來。
她問,隔壁的傷者,再不抓緊手術,他們就不怕來不及麼?
他回,不是所有的手術都是緊急手術,有些地方傷了,不手術尚且存有呼吸,一旦手術,或許就一命嗚呼!隔壁的傷患,撐得起這十來天的時間!
她問,如果萬一你撐不下去呢?
他說,撐不下也得撐,因爲有米初妍,他不能有任何的萬一。
那樣清高傲慢的男子,在她這個下屬面前,毫不避諱的展露着他對米初妍的依戀和承諾,沐檀昕說不出來那是種怎樣的感受。
可是,一個星期呢,現在他這狀況,哪怕多半天,她都擔心他熬不下去!如果他熬不下去了,那她還能熬嗎?
有過那麼一次,她想代替他去受苦,可是,跟着那些人才踏過這扇房門,就被他們毫不客氣的丟了回來,下手之重,幾乎震散她的骨架。
當時,寧呈森給她眼神,讓她不要輕舉妄動,她便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其實,沐檀昕多少能夠感覺出來,此行他爲何誰都不帶,只帶她過來。上一次的紐約暗襲,陪着他的,就是她!當時爲了雙雙逃命,他們沒少親密接觸,讓那些人都以爲,她纔是他的女朋友!
這一次他帶上她,只不過是將錯就錯……
讓那些人都以爲,他們纔是情侶,她纔是他的牽絆,有她在手,就能控制他牽絆他,讓他不敢胡作非爲。
這樣的行爲,之於他來說,不過是想保護了他最想保護的米初妍。
他不想要那些人查到米初妍頭上,於是假冒了她這麼一個女朋友,帶到身邊,甚至不惜在敵人的眼線下,住同一間房,鬧出曖昧的動靜……
他把她帶在身邊,義無反顧的進了毒窩,卻是還了米初妍安靜太平!
這是沐檀昕自己的猜測,雖未經考覈,卻也有個七八分的意思。好笑的是,明知他如此的‘居心不良’,她卻還是無條件的配合着。
這樣一個愛到骨髓深處的男人,她無法不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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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手指,終於伸到了他的鼻端下方,那裡還有灼熱的呼吸,尚且均勻,這讓她的心,安定了些。
她擡起一條腿,半跪在他身後,探着頭去喚他:“寧總?寧總?”
他依舊未動……
沐檀昕不得不提高了音,再一聲:“寧總!”
他終於微弱的嗯了聲,接着微弱的說:“水……給我水。”
聽着他無力的迴應,沐檀昕幾乎喜極而泣!他沒死!他也沒暈!他只是口渴的不想說話嗎?!忽覺自己真的很該死,從外頭回來到現在,她沒吃任何東西,他應該也同樣沒吃,她怎麼就沒想起來,要給他倒水喝?
沐檀昕騰的跳下牀,也在同時,大大的鬆了口氣!
房間有冷白開,每天一壺,兩個人喝,得省着,如若不是特別渴,她不會去動!可是這會兒,她毫不吝嗇的倒了滿滿大杯,回到他身後,喊他起來。
他已經坐不起來了,連動一動,都很艱難,沐檀昕不得不用調羹給他喂,餵了幾口,他又不再張嘴。
“不喝了嗎?”沐檀昕問,聲音輕輕的,生怕她的音重了,會吵的他頭疼。
“嗯。”
“那你稍微動一動,我拉你起來,背上的傷口必須要處理了。”
“不。”
“爲什麼?難道你不是醫生嗎?難道你不知道傷口粘連了很不好嗎?你不能這樣!”着急的時候,沐檀昕甚至顧不上面前的男人是她的老闆,即便壓着音也難掩生氣。
“等……送……飯。”再一次,他艱難的開口。
“他們送他們的飯,我們處理我們的傷,前幾天不一直都是這樣嗎?難道他們今天不送飯,你就不處理傷口了嗎?”
沐檀昕有些受不了,她恨自己不若男人的力氣,要不然,直接翻開他的身子,直接上藥,根本不用如此囉嗦的費那麼多口舌,來勸告這個固執到無法苟同的男人!
她以爲,他多少會有些鬆口的,哪知,他艱難卻又堅持:“是……”
沐檀昕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也不是米初妍,不能在他面前撒嬌耍賴,言辭恐嚇,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抱着藥箱,無言的,安靜的等着外邊的人把飯菜送進來。
她雙眼巴巴的,望着拐彎處的廊道口……
所幸,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大概是半個小時不到,兩個三層的保溫盒送到他們跟前,一人一份,每天如此。
那些人將餐盒放下,馬上又走。
在那之後的一刻鐘,門外安靜,四周安靜,牀上的男人終是動了動,喊着她來幫忙,他掙扎着起身,她使盡吃奶的勁託着他的手臂,好不容易直起半身,兩下,他又趴倒在旁邊的枕頭上。
沐檀昕原以爲,他是因爲沒撐住所以倒下,可後來細看,才發現,他是故意趴倒在枕頭上的。
“這樣會比較舒服嗎?”沐檀昕問着,同時去掀他後背的衣衫。
他擋了擋,緩着息道:“幫我脫鞋。”
沐檀昕不解,卻也照做,只是,兩隻鞋脫下來的時候,竟然從裡面掉出一部輕巧纖薄的手機來……
沐檀昕驚色:“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手機,早在進來之初就被沒收,他藏在鞋底下的這部,到底是哪來的?沐檀昕怕被監視,忙起身去四處察看,但是被他攔下:“這個房間沒有監控……”
“爲什麼?”
他擰了擰眉,忍着極痛:“以後……再告訴你。”
他說沒有,沐檀昕便信,撤了回來,問他:“到底哪兒來的?”
“今天……搶救現場……”
“你這麼費心思藏下來,是想要做什麼?”
他閉着眼,蹙着眉,聲音低緩:“給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