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林烈聲音洪亮的喊完,樹林裡蠢蠢欲動的腳步聲瞬間整齊劃一的停止,樹影婆娑間,一個低沉並略帶着疲憊的嗓音在樹林隆隆的傳來。
“林烈,我是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膽魄,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吶。”
話音方落,盧九幽手裡拽着一根繩索,牽着被五花大綁,只有雙腿還能走路的魏序和長興從樹林裡走了出來,除了他一個人之外,身邊還真沒有跟着任何幽冥城的高手,包括花火烈,也沒有現身。
但算只有盧九幽,其氣場也是無與倫的強大,一件全身黝黑的錦鍛長袍穿在身,如同夜空下繁星點綴一般耀眼奪目,盧九幽的髮絲有些凌亂,乃是長途跋涉奔襲所致,而儘管疲憊,也掩飾不住由其內心升騰並無處安放的憤怒,此時的盧九幽,一雙瞳子毫不遮掩內心的涌動的殺氣,龍行虎步的走近清水潭。
林烈看着盧九幽之後,內心本能的升起了些許忌憚和無力,他一直跟着盧九幽,身份地位僅次於施施武兩兄弟,說起來,曾經有些年頭,他林烈,也是幽冥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他的天賦極高,在還是城主府一名領隊頭目的時候,替盧九幽解決不少麻煩,後來得到盧九幽的看重,傳了一些武技和靈玄妙少,地位也漸漸有所提高,再之後,幽冥城在北疆寒洲乃至其它洲境爭奪地盤的事件,林烈一直扮演着衝鋒陷陣的角色,可以說算在軍,他也算是一位頂級的虎將,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怕。
從那以後,盧九幽對林烈更是另眼相看,不僅用最好的寶物來供應他修行,更傳授了不少陣法訣竅,而林烈也是相當聰明,那些簡單的一、二級陣法,基本一點透,最後盧九幽看着欣喜,都產生了收徒的念頭,只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盧九幽覺得林烈出身太過低微,而且沒有什麼過於重大的功績,才一直按捺着收徒的心思。
後來,林烈爲了獲得盧九幽的歡心,拜在盧九幽的門下,也是爲了能娶到盧逸雯,讓自己可以配得幽冥城的千斤大小姐,一個人去了七霞界的炎洲八部山,試圖用樓家的陣法,來提升自己的陣法修爲,並準備將樓家的一些陣法盜取過來,送給盧九幽,以徵得他的同意,和盧逸雯百年好合。
但是林烈回來之後,才知道曾經的芳心暗許已經移情別戀了,那個時候,盧九幽正想收徒,但明明卻把盧逸雯許給了花秀瑜,林烈一怒之下,說出了自己的心思,本來想再爭取一下,結果不想惹怒了盧九幽,不僅被人罵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後來還因爲在言語激怒了盧九幽被關進了大牢。
所以,林烈從一開始跟盧九幽的關係註定了他對盧九幽存在着深深的忌憚情緒,要不是最近因爲魏序過來救他而差點折在了花火烈的手裡,林烈根本不敢去想盡一切辦法對付盧九幽,畢竟他的一身本事,最起碼有一半是盧九幽給的。
然而忌憚歸忌憚,一主一僕,從彼此信任到徹底翻臉,途發生太多事了,忌憚是一方面,但此時林烈對盧九幽卻只有怨恨。
而且他現在想通了,當初盧九幽對自己的好,那是因爲自己給盧九幽辦了太多的事,所有的獎勵都是他用命拼來的,這當不存在誰欠不欠誰的,但你盧九幽因爲我頂撞了你兩句,把我關進大牢,最後還找人施以刑罰,是不是說明了盧九幽你這個人六親不認,翻臉不認人呢?
的確,這是一個誰拳頭大誰有理的世界,但算是這個世界再無情,人也有七情六慾吧,從林烈的角度來看,我給你辦了這麼多的事,沒有功勞,我也有苦勞,你最後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直接拿我下獄,還屢次羞辱,我林烈心裡會不會平衡呢?
所以說,林烈除了對盧九幽存在的內心的忌憚之外,更多的還是不忿、責備,甚至怨恨。
曾經的主僕在夜幽林對峙,林烈從心生忌憚到被怒火填滿,也是對幾眼的功夫完成了,他手裡抓着盧九幽孕養了多年的金身,衝着對面大聲的吼道:“盧九幽,你站住。”
啪!
盧九幽腳步一頓,停在了一百五十丈開外,旁邊的樹木受到盧九幽體內氣勢的影響紛紛搖晃,那雙充滿了怒火和殺氣的眸子也不安分的閃爍着陰冷的兇光。
“你是乾坤境高手,精通瞬移神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不勞煩城主大人再往前走了,咱們隔着這段距離好好的聊聊。”
“呵呵。”盧九幽聽着林烈的話,臉皮肌肉抽搐的笑了兩聲,沉聲道:“你這個臭小子,本城主花了多少心思培養你,原以爲你是一隻溫順的羊,沒想到,你的骨子卻是一頭喂不飽的餓狼,算我盧九幽瞎了眼,當年錯信了你。”
主僕翻臉,言語也是不再留有餘地了,而聽到盧九幽如此一說,林烈更是心寒無,大聲道:“盧九幽,別往自己臉貼金了,我承認,當年你是教過我不少,但那件件功績,哪一個不是我林某人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命拼着換來的,咱們換句話說,當年要不是我衝鋒陷陣給幫你搶靈礦、奪天材地寶,你會如此看重於我嗎?這麼多年,你對多少仇人,是,我的實力遠不及你身邊的鬼君、施施武,但你想想,在跟鋼骨嶺交鋒,多少主意是我出的,當年的萬鋼,怕是遠在你之,你又是怎麼得到這幽冥城,坐主寒洲的?這裡面沒有我的功勞嗎?”
既然翻臉,林烈也不再保留,一口氣把多年的委屈全部倒了出來。
盧九幽臉色陰晴不定的看着林烈,嗤之以鼻道:“你這是在跟本城主邀功嗎?”
“我說的是事實。”林烈語氣鏗鏘有力,但眼淚含着眼圈,他的委屈,他的不甘,沒有人知道,他原以爲盧九幽能體會,但現在才發現,對面只是把自己當作一件有利用價值的道具:“盧九幽,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林烈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你盧九幽的確是一代梟雄,但你做事,讓人寒心,我喜歡逸雯,整個幽冥城誰不知道,算我瞎了眼,看錯了人,我林烈好歹也爲你辦了那麼多大事,可你盧家父女,問都不問,因爲我頂撞了我幾句拿我下獄,下獄也罷了,你還施以酷刑折磨我,你自己說,你何曾有過半點仁慈之心。”
林烈說這話的時候,淚已經流乾了,眼只有懊悔。
盧九幽氣的臉色鐵青,望着他怒道:“那是因爲你有私心,我主,你僕,身爲僕者,卻妄想成爲我盧九幽的乘龍快婿,你是有多大的膽子,你有什麼資格,啊?”
“哈……我是沒資格,我真的沒有資格,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們盧家的父女,從來只有利益爲,而不會顧念任何情份,盧九幽,今天總算看清你們父女了,我當年瞎了眼,不應該跟着你。”林烈情緒無的激動,畢竟跟盧九幽翻臉,也是他情非所願。
要知道,從小到大,他都一直覺得只要自己付出了真心,會得到回報,可到最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塊暖玉,從不曾融化盧家父女的冰心一丁半點,林烈的激動、他的不甘、他的委屈,並不是因爲盧九幽對自己無情,而是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這輩子瞎眼了。
白活了。
否定自己,是對自己最大的折磨,現在的林烈是這種感受。
“林烈,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叛徒,枉我父親一直信任你,我真後悔沒在鬼牢裡面把你殺了。”林烈的話充斥着自我否定,同時也把盧九幽和盧逸雯的無情搬到了檯面,林二人對峙間,盧逸雯不顧鬼君的阻攔從樹林裡跑了出來,小胸脯氣的一一下,看着林烈眼盡是無情的味道。
聽着曾經的愛人道出如此無情的對白,林烈心如刀絞一般露出痛苦的眼神,他含着淚道:“盧逸雯,我一直挺在乎你的,算你的心是冰做的,這麼多年,也得讓我捂化了吧,我真沒想到,事到如今,你能說出這種話。”
“什麼話?你是一個下人,我當初對你好,是因爲你對父親忠心,你以爲我喜歡你?我呸,我會喜歡一個出身如此低微在的人嗎?你也不睜開眼看看,放眼整個寒洲,哪個天宗後輩不你強,我算嫁人,也輪不到你。”
盧逸雯板起的小臉滿是無情的味道,甚至這種無情達到了讓人膽戰心寒的地步。
林烈是萬萬沒想到,盧逸雯能說出這種話,心疼着,委屈着,林烈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好,好,太好了,盧逸雯,到了今天,我總算看清楚你們父女的真面目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