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巨鷹降落到了地面之上,白髮老嫗從鷹被之上一躍而下,其動作矯健而敏捷,哪裡有半分老邁之態。
“姥姥!”冰瑩一聲悲呼,展開一雙藕臂撲到了老嫗的懷中。
姥姥?傅書寶突然想起了在和田單決鬥之前,方信陪他練拳的時候無意之間給他說起的一個消息,那就是冰瑩和秀吉之所以會來到虎城這種小地方,那是因爲冰瑩要陪她奶奶在虎城住兩年,而秀吉則充當了一個護花使者和陪客的角色,只是當時他根本沒有在意這樣一個消息。現在看來,方信所說的姥姥便是眼前這個神秘的老嫗了。但是,如此強悍的一個人物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整個虎城怎麼就沒有一點風聲呢?
不過,現在去思考這個問題已經沒有任何作用,甲冑之虎一死,傅書寶突然就意識到他依舊陷入了一種遠比面對甲冑之虎還要危險的境地之中,而給予他這種危險的人就是秀吉。
逃跑,跑酷身法雖然能讓他從甲冑之虎的虎口之下脫險,但對方卻有一隻靈獸之鷹,一個人跑得就是再快,他又怎麼能快過用翅膀在天上飛的鷹呢?更何況那靈獸之鷹的背上還會多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老嫗,恐怕沒等他跑出山頭,那隻恐怖的力煉器之槍就會從他的後背扎入再從他的前胸穿出……這麼辦呢?
就在這時秀吉已經從死虎的上身移開了他的目光,將之移到了傅書寶的身上,“傅書寶,你不用再想什麼歪主意了,沒用的。”
“呵呵……”傅書寶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這個時候,他還能說什麼呢?
白髮老嫗淡淡地看了傅書寶一眼,“這小子是誰?是和你們一起的嗎?”
秀吉冷冷地道:“莫姥姥,這小子可不是和我們一夥的。”
“這是怎麼回事?”被稱作莫姥姥的老嫗有些責備地道:“姥姥我確實需要敏水鐵才能完成那件力煉器,可是也用不着你們親自冒險來取吧,如果不是我的大地之鷹速度夠快,你們兩個小傢伙恐怕已經在甲冑之虎的肚子裡了。”
秀吉道:“我和冰瑩妹子是見莫姥姥你太忙,又想着可以在埋寶森林歷練一番,所以才私下決定來埋寶森林取敏水鐵,本來我們是僱請了一個傭兵團隨行的,我們也制定了新的的計劃,由傭兵團引誘甲冑之虎進入陷阱,我和冰瑩妹子則上山取敏水鐵,可不想被這個傅書寶從中破壞,他不僅不報答我們的相助之恩,反而恩將仇報,把本來已經被傭兵團引誘走的甲冑之虎引到這裡來,想借甲冑之虎之手殺害我們!”
惡人往往都是先告狀,秀吉也明顯是個中高手,十句話有久句話是靠譜的,唯有最關鍵的那一句是顛倒黑白的。
莫姥姥的目光已然冰冷了下來,在少爺的身上,那幾乎就是兩把剔骨的尖刀,“他就是傅書寶?”
秀吉道:“莫姥姥也知道他嗎?”
莫姥姥一聲冷笑,“我最近聽那一羣家奴談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傅書寶,欺男霸女,強買強賣,搜刮民脂民膏,十足是我虎城一惡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更想不到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敢打我莫愁孫女和未來孫女婿的主意,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傅書寶聳了聳肩,“我還有兩個多月才滿十七歲,你說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存在。”
“伶牙利嘴!”
“姥姥,他其實不是那麼壞……”冰瑩拉了一下莫愁的衣袖,但後半句話卻仍然沒法出口。她知道事件的整個經過,但一方是他的未婚夫婿,一方卻是惡名昭彰的傅大少爺,要說的話又怎麼能輕易出口呢?
目光從欲言又止的冰瑩身上掃過,傅書寶的嘴角也浮起了一抹苦笑,這個女人確實很美麗,甚至給人一種花間仙子一般的感覺,但是,她的內心卻不及她的外貌一樣美麗,甚至是有些病態和醜惡,不過,他不後悔當時救她的舉動,因爲如果他不那麼做的話,他有何秀吉、冰瑩這樣的人有什麼區別呢?
這時莫愁溺愛地拍了拍冰瑩那秀美的額頭,柔聲道:“傻孫女,你天性善良,正好是被人利用的弱點,像傅書寶這樣的一方惡少又怎麼不會利用你的弱點呢?好了,你們都別說了,拿着敏水鐵到山下等我,這小子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我……”還是猶豫,冰瑩有些愧疚地看了傅書寶一眼,卻又躲閃地必看了傅書寶直視她的目光。
“莫姥姥,我想親自動手。”秀吉陰沉地道。
莫愁卻搖了搖頭,“秀吉,你的力量修爲雖然已經達到了精神力第一層境界,但這姓傅的小子能將甲冑之虎引上山,必定擁有詭異的身法和速度,他固然是打不過你,但你要殺他卻是不能夠。”停頓了一下,她又才說道:“所以,還是借給我來處理吧。”
秀吉雖然極其自負,但莫愁卻是他最爲尊敬和崇拜之人,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他肯定不服,但從莫愁的嘴裡說出來,他卻是十分相信的,再將傅書寶引虎上山之事結合起來一想,他便是心中再有不甘,也願意放手將傅書寶交給莫愁去處理了。他當即點了點頭,退到了冰瑩的身邊。
“姓傅的小子,你還有什麼遺言沒有?”莫愁緩步走到了已經死亡了的甲冑之虎旁邊,探手抓住血紅的槍身,輕描淡寫地一拽,貫穿甲冑之虎的力煉器之槍便回到了她的射手中,那槍尖所指,正是一臉怒容的傅書寶。
“可不可以用一個留遺言的機會換一個願望呢?”
莫愁微微一愣,“你以爲我還會滿足你的什麼願望嗎?可笑!”
“那就是不行了,我就知道你這種不辯是非黑白的老巫婆會這麼說,我猜,等一下在你殺我之前你還會有一番說辭,對吧?”莫愁步步逼來,傅書寶不得不步步後退,但一句話之間他便已經退到了山頂懸崖的邊沿上,無路可退了。
在距離傅書寶將近十米的地方莫愁終於停下了腳步,“我倒是想聽聽,在這種時候你還認爲我想說什麼?”
傅書寶一聲冷笑,“你這種老巫婆肯定會說,小子,你平日你作惡多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殺了你!不是嗎?”
莫愁的老臉之上頓時浮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確實,她真的是想動手之前說這樣一句話的。這小子怎麼會連她想說什麼話都能猜到呢?
“好了,這就算是我的遺言吧,老巫婆,你敢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我做鬼以後好找你報仇。”
“哈哈哈……”
“山上風大,你都快進墳墓的人了,小心笑中風。”
莫愁的笑聲噶然而止,“好!就衝着你臨死都還有這樣一份膽色,老身就告訴你,倘若你真的能變成怨鬼,抑或者是今日能從我手下活下去的話,你就到天塔山歸雲宗來找我報仇吧,老身乃歸雲宗煉之力士堂堂主莫愁,我這孫女也是歸雲宗弟子!”
嗖!血紅的力煉器之槍突然刺出。
“慢!”傅書寶慌忙舉手。
剛刺到一半的力煉器只搶猛地停住,莫愁皺眉道:“如果你想求饒,我勸你死了那份心!”
傅書寶露齒一笑,“我還有一個關於你的秘密要說。”
“關於我的秘密?是什麼?”
“莫姥姥,別聽那小子胡扯,小心上他的當!”秀吉大聲提醒道。他覺得這事很怪,甚至不可思議,像傅書寶這樣的公子哥在臨死的時候應該表現出恐懼、沮喪、不甘、後悔當初什麼什麼的,但讓他不甘心的是,他想看到的東西一樣美看到不說,整個過程,傅大少爺甚至是淡定自若,談笑風聲地面對死亡!
“讓他說!”站在懸崖邊上的傅書寶在莫愁的眼裡無疑是砧板上的魚肉,想橫着切就橫着切,想豎着切就豎着切。
“那我可說了。”
“說!”
“你他媽的老巫婆,老不要臉的,你這樣的女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沒人愛,你之所以有個孫女,恐怕是你脫了褲子倒貼才生出來你兒子來的吧?我看你這樣子,雙眼無神,印堂發黑,雙手抽風,多半沒幾天好活了,你他媽的還神氣屁啊?還有……”
“說夠了沒有?”
“說夠了,就是想罵一下你而已,我沒用惡意的,好了,我知道你馬上要動手殺我了,而且非常殺我,但老子偏不如你願,老子自己來!”
“你去死吧!”已經處於暴怒狀態的莫愁再次將力煉器之槍擡起,閃電一般向傅書寶的胸膛刺去。
傅書寶猛地轉身,突然縱身跳下了雲霧繚繞的懸崖。
血紅的力煉器之槍最終還是刺了一個空,看着空蕩蕩的懸崖,莫愁卻是半天都沒能將懸停在虛空之中的槍身收回來。
身爲歸雲宗煉之力士堂的堂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罵她,但傅大少爺不但罵了,而去還是從頭罵到腳,程度比之狗血淋頭還要淋頭。也從來沒有一個她想殺之人須臾間不躺在她的腳下哀嚎,但傅大少爺卻是帶着笑聲,就那麼瀟灑地在她的面前一蹦而下……
他怎麼可以這樣呢?
他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呢?
一個行俠仗義的老人在受到損害健康的侮辱之後,怎麼可以沒有一個扳回面子的機會呢?
孤零零地站在懸崖邊上,看着被霧氣所籠罩的深淵,神色陰沉之中又是一片恍惚,莫愁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