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什麼最重要,有的人會說是金錢,有了錢什麼都可以買到,包括鮮活的生命,要不世界上怎麼有這樣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有的人會說是權勢,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再多的錢,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也會顯得蒼白無力,要不怎麼會有人說,大丈夫可一日無錢但不可一日無權呢。
當然,對於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說法,但在這一刻,站在大帳中的衆人覺得世界上最重要的是勇氣,當張棄把本來應該是玩笑的話說得森寒無比的時候,大帳中的衆人覺得先開口接住話茬的人將是在場衆人中當之無愧的英雄。
大帳之中鴉雀無聲,都是衆人沉重的喘息之聲,一股莫名的壓力充斥在周圍的空氣中,每個人都在想,接下來該怎麼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在張棄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卻沒有一個人敢大膽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絕世之姿,威懾羣雄,可怕的魔鬼,喜怒無常的屠夫等等念頭在衆人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就連方正,張霸這樣在沙場之中縱橫來去無所畏懼之人也是心寒不已,就更別說其他人等了。
張棄自顧自拿起桌子之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大帳之外的慘叫聲已經漸漸稀疏,這證明這個營地中的人已經被處決的差不多了,張棄向衆人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
然後隨手拉住達利,衆人見狀,知道燕國公要和革蘭大汗有話要說,他們暗暗鬆了口氣之下,都是急忙走出了這個令人不想多呆一刻的地方。
張棄待衆人都走出大帳,轉頭看着達利道:“我們接下來該幹什麼?”
同樣的一句話,現在被張棄說來卻是充滿譏誚之意,見達利訥訥說不出話來,張棄冷冷一笑道:“你知道我爲什麼直到現在才問你這句話嗎?盟約在你我眼中只不過是一張廢紙罷了,這你我心中都是清楚的,但我還是沒有想到你這麼着急罷了。”
達利臉『色』立時蒼白如紙,張棄也不去管他,接着說道:“你將博術留在金帳,而自己麾下的六萬大軍只來了四萬,你想幹什麼?你我之間的盟約看樣子得仔細考慮一下了,一個這樣短視急躁的盟友並不是我想要的。”
達利這時卻是冷靜了下來,擡頭直視張棄的目光,哈哈一笑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草原上剛經戰『亂』,只是讓博術看好家而已。”
張棄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放在達利的面前道:“只是我得到的消息卻不是這樣的,博術好像領軍跟在了我們的後面,估計現在應該到了天原附近,誰知道呢,也許這時他已經到了我們的附近,正在哪看着我們呢,別告訴我這是他的自作主張,不過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你沒發現嗎,營地中現在都是我北疆的軍隊,現在要是我殺了你,再帶軍回去將博術殺了,哈哈,這個想法還真是有誘『惑』力啊。”
達利聽到這裡已是有些坐不住了,按他的想法,和十三部落聯盟的決戰不會有什麼懸念,勝利已經是明擺着的事情了,到那時再趁宋軍疲憊,鬆懈之時,一舉將宋軍殲滅。
達利本來也不想這麼幹,現下革蘭實力大損,再經過這麼一戰,雖然草原上將再沒有自己的對手,但很可能引起宋人的瘋狂報復,但會盟之日,自己躬身向眼前之人呼出天可汗之名的時候,那種屈辱將使他銘刻終身,隨後他的下屬再見到他的時候,他那時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怪異。
但是,現在達利卻是後悔不及,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對方就發現了自己的伏兵,宋人的傳訊又如此快捷,看來今日真是凶多吉少啊。
卻聽張棄這時冷冷說道:“我們宋人中有句話叫,一諾千金,你們革蘭人是怎麼說來着,對了,是草原漢子的承諾就象太陽從東方升起,又從西方落下一樣真實可靠,雖然身爲上位者,不能太將諾言當作一回事,但你們革蘭人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先是胡丹部落背盟,出兵北疆,到真險險讓他成功了,我本來對草原人的承諾還是相信的,但從那以後,我才知道,革蘭人也會有這樣食言自肥之人,這次又是這樣,你先是與十三部落聯盟結盟在前,與我來攻擊他們在後,這次竟然連我北疆也給算計進去了,是誰說宋人『奸』狡來着,我看你們革蘭人真是一點也不遜『色』多少。”
這番話將達利說得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革蘭人將會盟看得很重,會盟是草原人的盛事,一般只有草原上的霸主才能將衆多的部落召集在一起制定盟約。
但自從達利的祖父鐵木爾統一了草原之後,這樣的盛事就已經很少了,最近的一次會盟則是達利的父親脫脫在擊破北方衆部族之後進行的會盟。
會盟之上,衆人說的每一句話,之後都會在很快的時間內傳遍草原,如果有人背盟,則必定會被草原各部落孤立甚至滅族。
張棄和胡丹部落的結盟其實並不能算在此列,所以也少了許多的約束,張棄對草原瞭解不深,這才產生了一些誤解。
但這次革蘭與大宋北疆的會盟卻是不同,這是革蘭金帳和大宋燕國公之間的會盟,整個草原都在關注着這次盛事。
這次會盟制定的盟約,這時已經傳遍草原,達利如果此時背盟,後果實是難料的很。
達利這時卻想的是祖父在榦難河源會盟諸部的時候,其間所定條款,祖父一生也未違背哪怕其中的一條。
再想到,父汗與北部十三部落聯盟會盟之時,答應的事情也都一一做到了,而十三部落聯盟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諾,南征大宋之時,十三部落聯盟也派出了自己的軍隊。
而到了自己呢?自己那時是怎麼了,憤怒、屈辱、嫉妒、害怕等等的情緒衝昏了自己的頭腦,一心只想着將這個大敵擊倒在地,如果那樣作了,自己還配當這個革蘭大汗嗎,自己還是鐵木爾的子孫嗎?
達利這時纔想起博術在聽了自己的計劃的時候那欲言又止的神態,他是想提醒自己吧,只是張棄確實是革蘭大敵,於是纔沒有勸自己吧。
達利這時臉『色』不斷變換,終於眼神一凝,站起身來,恭恭敬敬跪倒在張棄面前道:“天可汗,達利錯了,達利本不奢望天可汗的諒解,但此事已不是達利一人之事,這關係到全草原人的顏面,所以達利厚顏向天可汗求告,希望天可汗能念在達利年幼無知的份上,原諒我這一次。”
“達利保證,今後必將以天可汗馬首是瞻,決不背棄今日盟約,如真有那麼一天,也必定是達利與天可汗生死相見之時。”
張棄來回走了幾步,張棄這時是真動了殺機,這人剛與自己結盟,就幹出這等事來,真真是不能讓人放心,放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身後,威脅是不是大了一些。
但這個策略卻是張棄造就想好了的,現下大宋風雨飄搖,『亂』世將起,北疆沒有那個精力和兵力再關注草原之事,北疆兵力本來就少,草原一旦烽火重燃,難免在北疆空虛之際來犯,所以草原上需要一個能控制住這些野『性』難馴的革蘭人的人在。
但一定得給他們找些事情來牽制住他們,這纔有了這次北征之舉。
策略已經定好,再要更改卻是難事,張棄定了定心,緩緩開口說道:“你的作爲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但是你要清楚,我可以另外選擇一個合適的盟友,但我這人生來怕麻煩,所以這次我原諒你的魯莽,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你應該知道我並不仁慈,所以,作爲懲罰,我將帶領我北疆鐵騎難返,草原上的爭鬥只好由你自己解決了。”
“………….這也算是一個考驗,如果你這時能利用手中的實力,將十三部落聯盟擊敗,然後再來找我吧,不過,希望到那時你能有一個清醒的頭腦。”
達利聞言,一愣之下,低頭道:“好,請天可汗放心,達利一定不負所托就是。”
“好,修書將博術給我招到這裡來,這之前你還不能離開這個帳篷,我會在這裡休整幾天,之後將啓程難返,對了,你是不是已經有兩個兒子了?”
達利聽了一愣,接着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說道:“是,不過他們還小,大的才三歲年紀。”
張棄冷冷道:“我大宋山川秀美,最是養人,過幾年我會派人來草原,將你看好的兒子接到北疆住上些時日,你不會捨不得吧?”
“天可汗的恩寵,是他的榮幸,到時一定將他親送到天可汗的面前,聆聽您的教誨。”
待到第七天的時候,各個被派出的軍隊已大多回返,就是博術也已經被招了回來,只是這天宋革兩軍大營中卻是來了一個人。
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適中,眼神靈動,不管見到誰都是未語先笑,只是在走進大營的時候,看到來回走動的北疆士卒之時,眼中卻是寒光一閃而過。
張棄這時已經準備起行難返,但他還是將白狼和張霸留了下來,以白狼爲主,張霸爲副,帶領南部草原的兩萬大軍供達利調遣。
這時卻聽人回報,說有十三部落聯盟的使者求見,心中盤算,這時十三部落聯盟派人來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下戰書的,不過這是大宋纔有的臭『毛』病,草原上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事情,還是先見過再說吧,希望他不是來投降的。
待到將人帶進大帳,那個年輕人一見坐在主位的張棄和旁邊的達利,卻是翻身跪倒,大聲說道:“海蘭察代表我的父親黑山部落酋長擴廓向偉大的天可汗和革蘭大汗獻上最真摯的敬意。”
張棄聽了一愣,黑山部落正是十三部落聯盟中的一部,但這卻不是最叫張棄驚奇的事情,叫他有些驚詫的是,這人是隻代表黑山部落來的還是代表整個北部草原來的?聽他的意思好像是自己部落的單獨行動。
十三部落聯盟是北部草原自感實力不足以對抗日益強大的革蘭帝國而派生出來的產物,經過數十年的時間,到了今時今日,部落之間已是同氣聯枝,混如一個整體。
這人要是代表自己部落而來,則代表,十三部落聯盟中間已經產生了不同的派系,這卻是張棄從來沒有聽說的事情。
果然,海蘭察接下來的話卻是證實了張棄的猜想,海蘭察擡頭望着張棄笑着說道:“這位就是大宋燕國公張將軍吧,對了,還是草原各部推舉的天可汗。”
見張棄聽了只是微微點頭,卻是看不出什麼表情,於是接着正容說道:“海蘭察這次代表部族前來一來是賀喜燕國公成爲統領草原各部族的天可汗,這二來…………”
海蘭察頓了頓,象是在想怎麼措辭,“這二來是想請燕國公收容,我黑山諸部今後願受燕國公節制,只是………….”
張棄聽到這裡已經確定,這海蘭察確實是代表自己部族前來,只是不知道其他部族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這北部草原發生了什麼,致使黑山部族作出這樣的決定。
張棄還從海蘭察的話中聽出,黑山部族並不想受革蘭帝國管制,卻是要向自己投誠,這卻是好理解的,革蘭與北方草原諸部族的仇恨緣來已久,自是不願向自己的世仇低頭。
張棄思索了一下此事的利弊,看了一眼旁邊臉『色』有些難看的達利,心中一陣冷笑,這事有利有弊,黑山部落一旦從十三部落聯盟中脫離了出來,北方草原必定實力大減,對於現在的革蘭帝國來說卻是好事,決戰在即,革蘭帝國未曾接戰就已經勝出了一籌,這時對方實力大損之下,革蘭卻是撿了個便宜。
要說有利,一個大部落的投靠卻不是現在張棄控制之下的那些草原南部部落能夠比得了的,北疆實力必定更進一步,由此而來的作用卻不是單單實力增加的問題,這將在草原開了一個先河,如果運用的好的話,草原各部心裡就會產生一個這樣的想法,如果在草原上呆不下去了,就可以請求大宋燕國公的庇護,在長遠看來,這事必須是得答應的了,只是不知對方有什麼條件。
其實這事到也簡單,但要說清楚卻是得從頭說起,北部草原各部族其實並不都是草原上土生土長的民族。
這是一個北方各民族雜居的地方,有從北方冰原遷徙到這裡的艾斯人,還有從東部山區到了這裡的山區部族,還有從遙遠的西部來到這裡的各種民族,當然最多的還是世代生活在這裡的草原民族。
他們之間的文化差異很大,本來和平相處是很難做到的事情,但面對着革蘭這個強鄰的不斷殺伐擄掠,卻不得不聯合起來共同對敵,一百多年下來,這些民族通過通婚,結盟等方式已經有機的融合在了一起,這纔有了十三部落聯盟。
這次對待殺氣騰騰的革宋聯軍,十三部落聯盟內部卻是有了不同的聲音,本來就要遷往東部草原了,各部族都在憧憬自己以後的美好生活,但美夢破碎的這麼快,有些人心裡卻是受不了了。
於是,以西部各部落爲首的一些部族提出了自己的建議,那就是投靠大宋燕國公張棄,至少在草原南部應該能得到一塊修養生息之地,總好過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再掙扎着活下去。
但東部各部卻是不同意,他們背靠東部山區,又和山區各部交好,生活還過得去,自是不願意這樣向人低頭,於是大家不歡而散。
但面對宋革聯軍如此強大的對手,西部各部卻是有些呆不住了,於是這纔有了海蘭察此行。
當然,西部各部自然不會將自己未來這樣的大事交給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夥子,這海蘭察除了是黑山部族酋長擴廓制定的繼承人之外,他還是西部各部當中唯一一個大薩滿,如此年輕的薩滿卻是北部草原上的獨一份,只因爲他的母親卻是薩滿教的護教聖女,有了這樣的兩重身份,到也是前來商談的不二人選了。
張棄在這一瞬間已經轉過了很多念頭,直到定下心來才說道:“你們部族來投應該是有條件的吧,說吧,我聽着就是。”
海蘭察這才接着說道:“草原上傳聞在大宋北疆,您的領地各族一律平等,從不排斥外族,我想問您一句,這……這事可是真的?”
見張棄點頭,“那還望燕國公給我等一塊生息之所,只要我等部族中人能夠生活的好,以後燕國公手指的方向,則就是天上的星辰,我們也會摘下拉送到您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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