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棄騎在一匹黑馬上,這馬是革蘭大汗達利送給張棄的禮物,真正的草原駿馬,這馬身材也不甚高,但膘肥體壯,通體烏黑,躍踢揚鬃之間,威勢盡顯。
現下,這匹在張棄身下搖頭擺尾,甚是不耐,只因張棄一行只是緩慢而行,悠然自得,這可將這匹見到開闊之處就想着疾馳競走,領袖羣馬的草原良駒給憋的夠嗆。
張棄身後跟着大隊的騎兵,蹄聲陣陣間,隊伍緩而不亂,一杆大旗在隊伍中隨風飄蕩,血紅色的旗面上面,好像用世界上最濃稠的鮮血凝聚的兩個大字“赤血”旗下面容堅定,神色冷漠的戰士,每當他們擡頭看見這杆大旗的時候,都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驕傲,狂熱之意,曾幾何時,宋人大軍的戰旗也能如此張揚的飄蕩在草原深處,一路之上遇到的不管是草原牧民還是草原鐵騎,看到這杆大旗之時,都是神情敬畏,遠遠就已下馬禮拜,這是大宋燕國公張棄在草原上用鮮血築就的威名,沒有人敢於冒犯他的尊嚴,這面旗幟之上聚集的冤魂將告訴他的敵人,什麼纔是真正的恐懼。
滿意的看了一眼身後的隊伍,這就是自己到了這個世界最大的成就,一支有着嚴明的紀律,鋼鐵般的戰鬥意志,敗而不餒,勝而不驕,侵若風火,守若山巒,一聲令下,旌旗所指,盡爲齏粉,這就是自己的軍隊,他們也許不知道吧,自己等待的已經夠久了,就是等的這一天,將有更加廣闊的天地去給他們施展。
張棄想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中原那些不自量力,目光短淺之輩,不過這到也怨不得他們,在這樣一個時代,有誰能知道地球其實是圓的,有誰知道,在大宋之外,除了革蘭,還有那麼多的土地值得去征服,這些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註定將是征服異族的先行者,註定將在這裡書寫自己後半生的輝煌。
前些時日,吳去送來的消息和那封李燁的親筆書信張棄已經收到,看完吳去和李燁的書信,張棄心中冷笑,中原終於大亂了,沒有什麼人再敢在自己的身後施展手段,拖自己的後腿,以張棄猜想,以大宋國土之廣大,人口之多,這樣的大亂應該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十年,二十年這都說不準,參照華國曆史上的諸侯爭霸,想要一代人平定這樣一個亂世,以現在各個諸侯的實力來看,實在有些不可能。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張棄都在思索,諸侯混戰,百姓流離,自己要不要也參與進去,要不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亂世平定下來,這樣的問題一直在張棄的腦海裡打轉兒,但在擊敗了革蘭南部各部和朝廷的兩面夾擊之後,張棄的念頭清晰了起來,爲什麼非要征服中原纔算成就霸業,爲什麼非得掃平諸侯才能開一代盛世?
自己來到了這裡,原沒有多大的志向,只求能有個安身之所,不爲他人所犯罷了,但俗話說的好,時勢造英雄,自己能有今天的聲勢,除了自己的慾望之外,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有些身不由己。
要是放在以前,自己只要想着怎麼樣完成任務,而自己還能活下來罷了,但到了這裡,沒有了那些不必要的束縛,自己的思想之上也已經開始轉變,最爲明顯的就是從前從來不曾有過什麼自己的想法,現在則不同,手握千萬人之生死,也打了幾場勝仗,有了自己的地盤,要是再和以前一樣,豈不是一切轉眼成空了不是。
張棄的心中一直認爲,不是什麼人天生就是大人物,什麼人天生就應該是乞丐,這也是華國當代人的一種主流思想,張棄雖然和社會接觸不多,但一些觀念之上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所以,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自己又不是什麼天生的殺手,當一當別的什麼也就無所謂的緊了,參照華國曆史上的一些經驗和知識,這也是張棄除了殺人技巧之外唯一曾經努力鑽研過的東西,也是當前能大派用場的東西。
在他看來,之所以大家要拼了性命的爭奪中原之地,一個自然是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實在誘人,再一個就是人們觀念上的已經約定俗成的東西在起作用,這個世界和華國古代極爲相似,對於外族都是抱定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在對待外族入侵上的做法也是相似的很,在國力鼎盛的時候,或許有些有大野心的君王會派兵征伐,但大多時候都是嚴防死守,不使外族有機可乘也就罷了。
在這樣的時代,中原就是一個象徵,誰能平定中原,誰就是當之無愧的開國之君,他們不會去管中原之外還有些什麼,也不去管大海之外,是不是別有洞天,因爲中原之地足以使百姓安居樂業,民豐埠富,這就已經足夠了,總之,就是眼界所限罷了。
還有就是作了帝王,自然不願和下屬共享得之不易的大權,總是想方設法的將大權集於一身,但君主只有一個,一個人能有多大的精力,由要防着手下篡權,又要治理萬民,哪裡還有餘力來顧及其他。
張棄自覺與那些古之聖君差之甚遠,但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雖然在權術和大局觀上比不上這些從一出生就活在陰謀和爭鬥當中的古之君王們,但他畢竟來自一個有着兩千多年悠久歷史的偉大民族,在眼光上卻是比這些還生活在冷兵器時代的人們高出不是一點半點。
那爲什麼自己不能開創出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局面,去跟那些爲了一個帝位就紅了眼似的人們爭些什麼呢,現在張棄手裡緊握十餘萬百戰雄兵,革蘭又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是時候將眼光放在更遠的地方了。
華國曆史上蒙古鐵騎曾經征服了大半個歐洲,現在極像蒙古鐵騎的革蘭帝國已經不成爲自己的威脅,還可能成爲自己很好的臂助,那麼,目標已經明確,就是,向西,向西,再向西,一直到那能看見大海的地方爲止。
張棄給吳去的指示很簡單,緊守疆界,靜觀待變,所有條件都先行答應下來。
現在張棄正是走在回軍北疆的路上,現在革蘭鐵騎正在和北方各部血戰吧,張棄心中暗暗想到,自從接見了那個叫海蘭察的薩滿大祭司之後,張棄當下就同意了黑山諸部的投誠,接着達利帶領大軍向東而去,黑山諸部剛好也已經做好了遷徙的準備,只是這次遷徙的目的地不再是革蘭東部草原,而是穿過革蘭帝國,到達革蘭南部草原。
張棄只留給了黑山諸部三千騎兵,指引他們向南而來,有大宋北疆的赤血旗在,張棄相信,現在草原上應該沒有什麼人敢襲擊這支龐大的遷徙隊伍,所以,張棄帶領着一萬七千人的大軍先行往南而來。
這次卻是不同於前幾次,隊伍行進一直很是緩慢,張棄也不着急,每次到了草原都是匆匆而過,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可以好好看看草原風光。
這時草原上正是暮春三月之時,草原之上這時雖然還有些寒冷,但已經有了一些綠色點綴,天高雲闊,朔風撫面,一眼望不到頭兒的大地在自己眼前伸展自己的身軀,心情舒暢之下,這些年不是殺戮就是處理北疆內政,幾乎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饒是張棄這樣沒有什麼生活情趣之人,身心也是疲憊不堪,到是帶着小天星打獵的日子還能讓他心情好上一些。
以前張棄從來沒有在意過的草原景色,看在這時的他的眼裡,又是別有不同,心中不由想起以前的訓練他的一個教官來,這個教官卻是個地地道道的蒙古漢子,華國的蒙古族和革蘭人不同,他們信奉的是狼神,每到閒暇時候,這位教官就用一種蒼涼的聲調唱起一首在張棄聽來很是奇怪的歌謠,“暮春三月,草長羊歡,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伴隨着教官悲涼難抑的語音,張棄每次聞聽心中都是難受得緊,這時想來,這些被他憎恨的教官們,何曾不象他自己一樣可憐,生爲誰生,死爲誰死,也許有那麼一天,倒在哪個不知名的地方,又有誰知道你是哪個?
張棄自嘲一笑,自己還是很幸運的了,沒有死在那個該死的藏月森林裡面,而是來到了這裡,還能看到這草原春色,是應該感謝那個該死的老天爺嗎,還是應該憎恨這個一直跟自己過不去的老天呢。
張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彷彿要將這些本不應該出現在他這樣戰士的腦海裡的東西驅走,他一提自己的馬繮,大聲命令道:“加速,我們回北疆去。”
隨後當先向南而去,隨後,背後的大軍開始化作了一股洶涌的洪流,繳起滿天的塵土,跟隨在他之後,迎着朝陽,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