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棄這時既然存了考較之心,心中的火氣也是少了許多,他也知道,自己一行人在這廣王府地界的行蹤如此顯眼,此次出行又沒有什麼秘密可言,這廣王府府首王全要是沒有收到一點的風聲纔是怪了,此時一定也已知道自己來到了這隆安城中,但卻沒有興師動衆來迎接自己,這倒也正合自己心意,既然到了這裡,不如好好看看此地的風水人物,其他之事倒是以後再說就是。
於是,一行十餘人就近找了一家看上去還算過得去的客棧先住了下來,客棧老闆是個四五十歲的胖子,據說這客棧還是他們家祖傳的生意,大宋尊崇儒學,將百姓按士農工商劃分開來,這商家排在最末,身份上也最是低賤,地位上也就是比妓戶以及奴僕之類高上一些罷了,但自張棄治理北疆以來,這樣輕商重農的情況有所緩和,商家的地位也有所提高,但幾百年根深蒂固的商人重利輕忠義的思想也不是朝夕之間就可以改的了的,但以現時張棄在北疆的聲望以及地位,其一言一行對北疆的影響都是不可估量的,既然張棄表明態度將商人看作了一個和其他職業對等的人羣,商人在北疆受到的禮遇自也是亙古未有。
就看這“平安客棧”的馬老闆就可以看的出一些苗頭,這個大胖子有身材和張棄到是差不了多少,但這橫向的寬度卻是張棄望塵莫及的了,走在地上活像個滾動的肉球一般,張棄一行人就算是傻子看了也知道這不是一般人,更何況是這專門作這迎來送往的生意的客棧老闆了。
只是一行人在這客棧門前一停的功夫,這馬老闆就已經從客棧中“滾”了出來,一邊招呼夥計將衆人的馬匹以及馬車趕往後院看顧,一邊點頭哈腰,滿臉是笑逢迎着,這老闆的眼光倒也獨到,張棄雖是貌不驚人,旁邊又有一個穿了男裝,俊秀英挺的張燕以及身材高大,舉手投足之間威勢盡顯的方正伴在他的身邊,但這馬老闆卻是一眼就已認定張棄纔是衆人之首。
“我怎麼說今天一大早的喜鵲就叫個不停呢,原來是有貴客臨門,快,快請進,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幾位準備去……幾位是要住店啊,還是要些吃食,接着趕路?不是小的自誇,小店自釀的燒刀子可是這北疆一絕,不喝上幾杯再走,可是客官的損失……”
這胖老闆雖是長的其胖如豬,但言語便給,點頭哈腰間,卻並不給人低下之感,只是覺得此人甚是可笑可親,說話之間,已經將衆人讓進了客棧之中。
這些應酬之事自然不用張棄操心,方正已是向老闆要了幾間獨門獨院的上房,待張棄的幾位夫人進來之後,又叫人準備洗澡之物,還有又叫了幾桌酒菜,這纔算安定了下來。
幾個女人先到後院之中洗漱,張棄則帶着其他諸人坐在了客棧的大廳之中,這客棧老闆姓董,雖是行動之間甚是不便,但遇到這樣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的客人,生怕夥計照顧不周,也是忙前忙後的吆喝支應,將衆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張棄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客棧生意到也算紅火,大廳之中吃飯的客人也是不少,雖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最多的還是身穿長衫的讀書人爲多,方正在旁邊看出張棄心中疑問,小聲解釋道:“這些讀書人都是來參加府城書院的入學考試的,還有那些背刀挎劍之人卻是來這裡希望能進入武學的。”
張棄一聽心下恍然,此時正是四五月間,北疆各個書院,武學招收生員之時,此時北疆的官制已是和大宋大不相同,自成一系,天下皆知,北疆官吏已不是由那些科舉出身的讀書之人擔當,文官大多出自各個書院,武官則出自武學,值此天下動盪之時,北疆卻是難得的清靜之所在,有燕王張棄在,又有號稱天下精兵的北疆大軍坐鎮,中原雖是烽火遍地,民不聊生,相互殺伐征戰無日或無,但這北疆卻好像桃園之所一般,無人敢妄圖染指,都說寧爲太平犬,不爲離亂人,此時中原之地人命賤如草蟻,大量不堪戰亂之苦,生活無着之人涌向北疆,能進入北疆書院以及北疆武學也就成爲了一些想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讀書習武之人的首選。
一年一度的各大書院和武學招收生員之時,也是日漸盛況空前,北望城書院和北望城武學身爲北疆最高學府,只要進入其中,半個身子也就已經身在了北疆官場之中,這時的情況也已經不下於以往大宋科舉之時,北疆精英盡聚於北望城之中,手裡拿着自己師長的推薦文書,一心想的就是進入這北疆最高學府。
此時這廣王府也是如此,一些低級學府中出來的士子都來到這裡,系希望於能通過這一年一度的考試,進入府學讀書,將來也好有個好的出路。
北疆武學則又有不同,武學中大多都是北疆各地軍中健卒選出之後,進入其中,其制度很象是華國現代的軍事進修學院一般,武學不象書院一般,可以逐步上升,最後進入北疆書院,它招收的生員都是經過軍中將領推薦才能進入其中,要進武學,必先從軍,這時大廳中的一些漢子,就是北疆軍中士卒,到了這裡只不過是等待武學開考罷了。
張燕坐在張棄旁邊,好奇的看着廳中衆人,她在方正話中也是聽出這些人中大多都是北疆士子,這些人更象是大宋待考的舉子一般,這樣的場景在歧州可是不曾見過的,早就聽聞北疆燕王特立獨行,一些制度與大宋迥然有異,別的先不去說它,廣這樣選拔官吏之事就是亙古未有之事。
張燕以前在歧州節度使府中也曾聽那些府中幕僚談論過北疆之事,其間自是褒貶不一,有說燕王善改祖制,形同叛逆者有之,說張棄急切求治,過猶不及者有之,反正其間各執一詞,辯論紛呈,聽的人頭痛不已,但有一點卻是這些人都認同了的,那就是燕王能下這樣大的力氣興辦書院還有武學卻是大宋先賢都不曾辦過的盛事,此舉先不論其結果如何,青史留名那是必定了的,談論起此事來,卻是讓這些人都是豔羨不已。
就是她的父親歧州節度使張修和自己的幾個子女談論起此事來,言語之間也是大嘆燕王大才,張燕也曾問過父親,既然北疆之法猶善,歧州之地比之北疆更是富庶繁華,和不借以實行,豈不是比北疆更勝一籌。
她父親聽了卻是無奈一笑,張修身爲一州節度使,見識與那些幕僚又是不同,先不說這錢財從和而來,就是一些地方上的大族世家也必定會羣起反對,大宋官吏歷來都是從世家大族中選出,若是容許平民大量爲官,必定會動搖這些世家大族之根本,北疆疊經戰亂,世家大族絕跡,此法才能在急切之間使北疆安定下來,正所謂時勢造英雄,若沒有革蘭人入侵,北疆又哪裡會出現這樣一番局面。
在張燕想來,北疆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被那燕王張棄治理的如此興旺,自然有它的道理,先不說其間利弊如何,現下北疆實力日盛,瞧這廣王府被治理的如此興盛,這府守必定也是一位能員幹吏。
就說這間客棧的老闆,長得雖然不怎麼樣,卻是沒有歧州商人那樣的卑下市儈之氣,這北疆事事都透着新奇,張燕心下到真有種不虛此行之感。
不說其他怎樣,就是坐在自己身旁的這人,相處久了也知道對方不是什麼尋常之人,心下也對他的來歷有過些推測,觀其身邊諸人,很有可能對方出自北疆軍中,且官職不小,但行事之間絲毫沒有歧州官員的張狂之氣,到了這隆安城中住的也是客棧,也沒見官員來這裡拜會,除了身邊這人,其他衆人對待平民百姓也是和和善善,身旁這人雖然整天冷着一張臉,御下到是有方的緊,要知大宋最是講究尊卑有序,就算那些豪門出身的世家公子們,其屬下奴僕也一個個都是囂張的緊。
不說旁人,就是自己家看門的,對待那些平民百姓也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又何曾這麼和善過。
張燕想到這裡,注意力卻是被旁邊一桌人的談論吸引了過去。
這一桌上坐着五個人,一看就知道都是讀書之人,年紀也都不大,都是十幾歲的年紀,正當青春年少之時。
也許這家老闆說的不錯,這客棧釀的燒刀子還真是不錯,幾個年輕人湊到一起,喝的是眼紅耳熱,熱熱鬧鬧,這時卻聽一個膚色微黑,容貌有幾分粗曠的書生說道:“文傑兄,我等聽說你去年已經前去投軍了,怎麼今年你卻到這裡來了,莫不是要進武學不成?但你這打扮卻又不象……這是……”
還不等這叫文傑的年輕人開口說話,旁邊一個消瘦書生大笑道:“子規兄不知道了吧?他去歲確實去投軍了,只是這北疆什麼地界兒?從軍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先不說必須到得一定的年齡,就是開頭那十里跑步的測試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過了的,文傑兄雖是文武全才,論起這跑步來哪裡又是那些常年耕作,體力尤佳的農人子弟的對手,就這一輪,文傑兄就打道回府了,哈哈……”
他旁邊那個身材高挑,肋下配劍的年輕人看樣子就是他們口中的文傑兄了,被這兩人說的臉色漲紅,喝了一大口酒,大聲說道:“諸位兄長取笑了,我本立志要殺敵報國,這纔要棄文從軍,到時也能象燕王爺一般揚威異域,博個書生萬戶侯回來,哪成想……唉,真是報國無門啊。”
這下可把張燕給逗樂了,那文傑兄年紀輕輕的,偏還要作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張燕卻是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來。
那一桌其他幾個人也是哈哈大笑,張棄臉上也是帶出了笑容,其他幾個人笑也就罷了,自家兄弟笑笑也就罷了,偏偏張燕身爲女子,笑聲尖利,那文傑兄雖是喝了不少,張燕的聲音卻是聽了個清楚,不由有些惱羞成怒,回頭就向張棄這桌瞪了過來,一看之下神情卻是一愣。
剛纔張棄等人進來的時候,響動不可謂不大,但這幾個人喝的正是高興的時候,對張棄等人也就是匆匆一瞥罷了,也沒細看,這時張棄等人都已坐定,張棄這桌也就張燕一人敢於和張棄並排而坐,其他衆人都是坐在別處。
張棄貌無驚人之處,這個年輕人自然將張棄自動忽略不見,只是張燕脣白齒紅,一看就知是個女兒家,長得又是妖嬈多姿,這個年輕人一見之下就是呆住了。
其他幾人見他神情有異,也都紛紛瞅了過來,這幾個人都是二十左右歲年紀,正是最愛幻想之年,每天想的都是書上說的什麼才子佳人後花園相會,最後終成眷屬的故事,這時見了女扮男裝的張燕,都是眼睛放光,心中都是大打主意,張燕被他們看得是一陣的不自在,於是大聲說道:“你們說你們的,看我作甚,莫不是討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