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城皇宮之外,一隊人馬在王虎的帶領之下來到了宮門之處,大燕皇宮守衛算不上怎樣森嚴,皇宮之內的建築也有許多並未完工,雖然已顯露了一些威嚴氣象,但比起伊蘭或是大宋皇宮來,明顯還未有多少皇家氣象,大燕皇宮簡單的分爲外宮和內宮,外宮之處是分爲重要的有三處,正門爲得勝門,分爲三進,直達內宮,左右還有勤政門和一些宮內下人進出的遠德門,勤政門則是直通勤政殿,爲皇帝百官早朝進出的所在。
禁衛軍有四千三百餘人,分爲四班輪流守衛外宮,內宮在有內衛守衛,內衛雖然人數上少了許多,但那纔是整個大燕軍中的精銳所在,個個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之士,且忠誠度決無問題。
王虎則是禁衛軍中的一個營正,手下有一千多人的人馬,今夜便是他職守皇宮外圍,本來接班的時候還不到,但這王虎惦記着今夜的大事,也就早來了一個時辰,本來張棄就對皇宮的守衛不甚上心,禁衛軍在戰力上也不怎的,張棄和歷代的皇帝想的不一樣就在這裡,精銳軍士大多都在戰場之上,大燕本就兵少,張棄可不想將所有的精銳都放在大燕腹心之處發黴,所以這些禁衛軍的戰力也就和巡察司的兵士也差不到哪裡去。
王虎參與這次叛亂卻是隻爲了些錢財罷了,他是個地道的粗人,想事情也十分簡單,他不是不知道這次叛亂失敗之後的後果如何,但他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愛賭上兩手,十賭九輸,雖然大燕軍中薪餉豐厚,但這開銷上還是不免拮据的很,開始的時候還不怎的,後來欠了一屁股賭債,他又不敢朝同僚借錢,大燕軍規,賭博是要按軍法處置的,萬般無奈之下,這時也就毫不奇怪的結識了江晌,江晌慷慨大方,不但給他還了賭債,還時常接濟他些錢財,一來二去兩人也就結下了交情,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在江晌的船上下不去了,他這人無親無故,一狠心,也就實心的爲江晌辦起事來,江晌也喜歡他這人直來直去的性子,將他視作了自己的心腹,也到真得了這個粗魯漢子的忠心。
王虎帶隊來到宮門之前,在這之前,他藉着江晌的銀錢,也着實籠絡了幾個部下的軍官,剩下幾個不肯同他一般的,不是已經被他調到了別處,就是在來之前處置了,對這幾個手下他到是放心的很,都到了這個時候,就是有人想着反悔也是再不可能。
但來到宮門之外他卻是犯了嘀咕,宮門之處的守衛明顯比以前多了許多,廣宮門前就一百多人在,一個個身材粗壯,神情悍狠,身子更是挺的筆直,王虎也是上過戰陣的老兵,一看之下哪裡還不知道這些人都是百戰精銳,就是單挑出一個來,自己也未見能贏得了人家,他是心懷鬼胎之人,見了這個陣勢不免腿肚子有些發軟,但這個時候卻也由不得他再退縮,再說旁邊一頂頂官轎都停在宮門之外,還有不少的官員等着進宮,看起來也不像是事情敗露的樣子,於是硬着頭皮大步走上前去大聲道:“禁衛軍第三營來接管皇宮宿衛,輪值軍官在哪裡,請他來辦理交接。”
門前一個二等尉官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宮內走去,雖然對方舉止甚是無禮,但王虎也不敢說些什麼,這些人都是陌生面孔,禁衛軍就四千多人,王虎也算是禁衛軍中的老人了,但這些人卻是從沒見過,心下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吧,難道是因爲今日夜宴,所以皇宮外多加了護衛不成,這可有些不好辦了,看這些人的架勢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部隊,自己是不是要派人通知江晌一聲,計劃有變,看這樣子原來的計劃明顯是用不上了,有這些人在,別說是衝進宮內殺人了,就是能不能打得贏都是回事,想到這裡,背後的冷汗也就下來了,揮手叫過一個心腹軍士,低聲道:“去,通知江統領一聲,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就說咱們這裡有變,叫他速派城防軍過來,要不然皇宮別想拿下。”
軍士應了一聲,轉身帶着兩個人跑了出去,看着三人的背影,王虎心下稍安,怎麼說江晌也計劃了半年之久,必定還有些隱藏的人馬,到也不必太過擔心,要不是看江晌計劃的周密,就算大家已經如同在一條線兒上的螞蚱,他也不會參與此事,大不了棄官不作,流浪江湖也就是了,江晌還能拿他怎的,這時出了這樣的紕漏,自然有江晌操心,他卻是毫無辦法的了。
正在王虎暗自嘀咕的時候,宮門之內這時走出兩人,當先一人身高九尺開外,身上穿着暗紅色官袍,這人一出來,王虎激靈一下,這人怎麼到這兒來了,他不是應該在內宮守衛嗎,看了一眼周圍的軍士,這些就是內衛嗎,怨不得自己一個也不認識,禁衛軍只負責外宮守衛之責,內宮是從來不讓他們進去的,這些內衛也都神秘的緊,就算以王虎的官職,內衛也是沒見過幾個,但內衛首領黑牛他可是認識的,此人勇猛過人,傳聞又是皇后的兄長,在大燕那是第一等的皇上親信之人,在他們計劃裡,先佔據外宮,再等江晌派人強攻內宮,內衛雖然精銳,但人數太少,先切斷了他們同城防軍的聯繫,大軍一到,這些人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但現在此人卻是將外宮給佔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卻也容不得王虎多想,趕緊走上前去躬身施禮道:“統領大人,下官公務在身,就不能給大人行全禮了,還望大人恕罪。”
直起身子,這纔看到跟在黑牛身後的正是自己要接替其守衛皇宮的第一營營正張凡,張凡這時也看出了王虎的疑惑,討好的看了一眼黑牛,這才笑着說道:“今夜百官夜宴,皇后娘娘體念禁衛軍辛苦,讓我們都回去安心和家人團聚,內衛接管外宮宿衛之責,王將軍還是讓兄弟們散了吧,這裡就辛苦內衛的兄弟們了。”
王虎還待再爭辯上幾句,黑牛阻住了他的話頭道:“王將軍,皇后娘娘寬仁,體恤兄弟們辛苦,這才下了這個命令,怎麼?王將軍還要看娘娘的親筆令御這才安心嗎?”
王虎心中涌起無力的感覺,但這時哪敢遲疑,“下官不敢,但職責所在,還請大人恕罪,下官只是想問一下,娘娘的旨意我等怎敢違抗,只是……”
黑牛眼中嘲弄之色一閃即過,哈哈一笑,拍着王虎的肩頭低聲道:“象王將軍這樣的小心謹慎之人才是我大燕棟樑,不瞞王將軍,今夜娘娘突然有些心驚肉跳的,怕出了什麼事情,這才讓我接管宮門,禁衛軍的兄弟們正好也可以休息一下,兩全其美的事情,王將軍你說是不是?”
這幾句話出口,王虎聽了卻是放下心來,鬼神之說他雖然不怎深信,但也聽到過不少民間傳聞的鬼怪之事,要是這黑牛說的是真的,自己等人起事不是正好應了天兆,心下一定,反正計劃之中和內衛還是要見個真張兒的,雖然對方控制了宮門,但對方畢竟人少,待匯合了江晌的大軍,一舉攻入宮內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於是躬身道:“既然如此,下官這就帶人回去了,改日我請大人喝酒,還請大人賞光纔是。”
黑牛大笑道:“好,到時一定赴約就是。”
一會兒功夫,王虎已經帶人離開了宮門,黑牛臉上恢復了冰冷神色,回身道:“張將軍,你那邊如何了,手下的人都可靠嗎,別到了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張凡笑道:“統領大人放心就是,我手下都是什麼人我這個營正再不知道,我這個官兒也不用當了,只是……只是他們真有這大的膽子敢造反,我卻不怎麼相信。”
黑牛眼睛一眯,寒光一閃,“嘿,就是有人吃了豬油蒙了心思,拿着大燕的俸祿卻不幹人事,這次一定要弄上幾個活的,我到要看看這些人長了個什麼腦袋……嘿嘿。”
張凡這時非但不怎麼害怕,眼中也露出了興奮之色,他們這些禁衛軍都是在軍中不怎麼得意的,這一來就是力不如人,雖然經過些戰陣也沒怎麼立功勞,再就是膽小怕死,不能勇往直前,本來這些人都應該被踢出軍中的,但這些人也算是隨張棄多年,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張棄對這些部下到也頗爲大方,就將他們都編入了禁衛軍,雖然大多將領都是極力反對,禁衛軍就是皇家親兵,怎麼也得張顯皇家威儀不是,這些人怎擔得起這份榮耀,但當時張棄卻是冷笑了一聲,說道:“沒有那些在沙場征戰的戰士,談什麼皇家威儀,要是將大燕的精銳都弄進皇宮,靠什麼人來打仗,要是大家都爭着進禁衛軍,什麼人還想着開疆拓土,那就有皇家威儀的嗎?”一席話說的衆人都是啞口無言,雖是覺得有些強詞奪理,但皇上聖意已決,此事也就這麼成了。
進了禁衛軍的軍人哪裡還能立上什麼功勞,雖然薪餉還算豐厚,但有些人也是不甚甘心,這張凡就是如此,禁衛軍的生活雖然平靜,但在軍中到處受人輕視,這滋味普通士卒可能不怎麼清楚,但象張凡這樣的將領卻是辛酸的緊,這次有人叛亂,吳去和方正唯恐皇宮失守,出了什麼差錯,將禁衛軍中衆人調查了個遍,就是覺得這張凡最是可靠,於是將其調入了黑牛麾下,以供驅使,這不是上趕着讓他立功呢嗎,張凡感激之餘,心下也是決定好好露上一把臉,也叫旁人不能對禁衛軍說三道四,再說這樣的大功勞擺在自己面前,要是不能把握機會,那可真成傻子了不是。
張棄慢慢睜開自己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潔白的帳頂,張棄暗自鬆了一口長氣,他又作噩夢了,那張笑眯眯的胖臉好像還在他的眼前晃動,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很久沒有再作過這樣的噩夢了,已經在華國的事情好像離他越來越遙遠,人和事也越來越模糊,只是現在他卻清楚,這些事情不是說擺脫就能擺脫的了的。
那張面孔就是和他一起進入訓練營的一個孩子的臉,張棄以爲自己早就將他忘的無影無蹤了,但在睡夢之中,對方的面容卻是如此的清晰,回想起來,這個整天笑眯眯的胖子卻是他在訓練營中的第六個對手,能活到那個時候的人物怎麼會簡單得了,也許普通人會被那個胖子一臉無害的笑容所迷惑,但張棄不會,訓練營中殘酷的競爭機制讓他對其他的孩子保持着最大的警惕,這個胖子卻是讓張棄最警覺的人物之一,到他們進行對決的時候卻是讓他們去執行一項任務,但只能有一人能回到訓練營,雖然聽起來很殘酷,但張棄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只有對手倒下,自己才能生存下去。
任務的細節經過這許多年張棄已經記不清了,只是記得這個胖子在被自己殺死的時候還是笑眯眯的,眼中解脫的神色是如此明顯,就好像已經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一樣,在睡夢之中,胖子依然是笑的十分歡暢,但手中的槍卻是半點猶豫也沒有,張棄想有所動作卻是發覺自己四下裡全是以前被自己殺死的人的冤魂,生生拽住自己的手腳,讓自己不能動彈,接着就是一聲槍響,一驚之下他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才知道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張棄緩緩坐起身來,不由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這些天來心情有些煩躁,這纔會作噩夢,他已經不是那個只知道殺人的戰士了,擔心的事情有很多,革蘭人有異動,諸侯會怎麼樣,沒有大宋諸侯的配合,張棄相信,就算給達利個天作膽他也不敢出此下策,現在的大燕不是虛弱到極致的革蘭可以抗衡的了的,就算張棄自己帶領十萬大軍遠征,留在國內的實力也不是革蘭人可以對付的了的,但他們還是來了,這纔是張棄擔心的原因,也是他急於回大燕的根本所在。
張棄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他睡下也沒有多久,但噩夢之後卻是精神亢奮,覺得再也睡不着,掀開帳篷,張棄漫步走了出來,帳篷旁邊坐着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前則是一堆燒的正旺的篝火,他身上則用獸皮毯子裹的嚴嚴實實,見張棄走出帳篷,高大的身影立即站了起來,身影顯得更加高大,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您睡醒了。”
不是別人,正是和張棄一起進入草原的博蘭圖魯,張棄微微點了下頭,走到篝火前面,博蘭圖魯趕緊上前將自己的毯子鋪到了地上,張棄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揮手示意他坐下。
張棄忽然看見遠處一個倒臥的黑影,博蘭圖魯嘿嘿一笑道:“陛下,那是頭野狼,靠的近了有些危險,我剛纔把它射死了。”
張棄回想了一下,這才知道夢中的槍響是怎麼回事,不由一笑。
“博蘭圖魯,你還有什麼家人嗎?”
博蘭圖魯一愣神,接着神色一黯,“還能有什麼家人,我回去找過了,部落的人不是被殺了就是被擄走了。”
“你就沒想着找找,也許還有人活着也說不定。”
“草原這麼大,上哪裡去找,再說現在草原上是金帳的天下,我可是金帳的頭號要犯,露面就有人喊打喊殺的,真懷念以前跟着父親在草原上放馬的日子啊。”
看着這個粗大的漢子露出一陣緬懷的神色,張棄笑了笑道:“沒有家人拖累是好事,等我們回去了,我給你找個婆娘,再成個家,到時我將這草原打下來,我給一片大大的封地,想養多少馬不行。”
“哈哈,陛下,這可是您說的,我先在這裡謝謝您了。”
不知怎的,今夜張棄談興很濃,接着道:“就是我說的,這次回去就拿金帳開刀,用不了幾年,這草原就是大燕的了,到了那個時候,草原上就再也沒有什麼革蘭人或是宋人,有的都是燕人,凡是立功的將軍,在草原上都有自己的封地,我還要在草原上修路,建城,我還要派人去看看極北之地有什麼……”說到這裡,張棄神色之間滿是狂熱,還夾雜着些許的興奮和憧憬,“我要建立一個大大的帝國……”聲音漸漸低沉,不知是說給博蘭圖魯聽的,還是在說給自己聽,他的心緒也隨着這些即象誓言又象自言自語的話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