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革蘭人軍心不穩,謠言滿天之時,在離中軍大帳不遠處,革蘭大汗脫脫的寢帳之中,卻顯得分外的寧靜,脫脫臉色疲憊中帶着病態的殷紅,躺在大帳之中幾張熊皮鋪就的地毯之上,在他不遠之處幾個革蘭侍女正在輕手輕腳的熬着巫醫開的藥草。
在他的身旁則跪坐着他最爲信任的幾個萬騎長。
“博術你怎麼看?”臉色蒼白如紙的革蘭大汗緩緩問道。
“大汗,這次看來我們必須趕緊退兵了,但是我怕河對岸的李緯會象狼一樣追着我們不放,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危險了。我願率部爲大汗斷後,只是這糧草已經不足十日之需,就算就地徵集,也不過是能讓大軍多支持幾天,但是戰馬的草料怎麼辦?沒有戰馬,我們的戰士怎麼打仗?看來用不了幾天,就會有人提出殺馬了。”
博術這個一直對脫脫忠心耿耿的草原漢子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憤憤說道:“要是那些貪婪的豺狼能早早同意撤軍,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他還待再說,卻被脫脫揮手止住,“這些話不用說了,現下情況緊急,正是需要我們團結的時候,只要我們革蘭人自己不亂,我想機會還是有的。我一定將這些草原男兒平安的帶回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草原上。”
脫脫自從伐宋以來,本就日夜操勞,之前革蘭大軍連戰連捷,戰果輝煌,但是這也使革蘭上下錯誤的低估了宋人的戰鬥力和宋人對入侵者的反抗力度,只是一味的殺戮,並不能使宋人徹底屈服,反而激起了北疆各個州府激烈的反抗,就是一些已經投降的府縣,在遭到革蘭大軍的任意凌辱殺戮之後,也都紛紛奮起反抗,造成了革蘭人越來越大的傷亡,不時有派出去的遊騎斥候失蹤和遭到伏擊,就是上千人的隊伍也經常遭到宋人百姓組成的隊伍的騷擾,這使革蘭人在北疆簡直寸步難行。
在接到北望城失守的消息的時候,脫脫就正爲這樣的事情煩惱不已,在出徵以前,脫脫就已經決定要徹底佔領北疆三州,但是革蘭人到底是遊牧民族出身,以前又沒有佔領像這樣的以農耕爲主的國家的土地的例子,大多數的革蘭人只知道佔領就意味着殺光原來的主人,將他們的財物女人據爲己有,將剩下的人全都變成奴隸,僅此而已。
在草原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這樣的做法當然可行,但是到了這北疆,大宋的人口可不是革蘭人的小部落可以比擬的,頓時革蘭大軍的做法遭到了宋人的竭力反抗。脫脫爲此已經兩天沒有怎麼休息了,當突然聽到兩個兒子戰死,後路被斷的消息之後,只覺得嗓子發甜,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這些時日的勞累加上心情激盪之下,脫脫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但是到底是征戰多年,身體強健,還能支持着處理軍務,他立即派了一個萬人隊迴轉草原,調撥援兵糧草,又叫衆將作好撤退的準備,只是如此操勞下來,病情卻是越發的沉重了。
只是如此情況之下,卻也是無法可想,只是讓大軍做好隨時撤兵的準備,又留下斷後的人馬,幾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這時正值北疆初冬之際,連場的雨水下來,大流河水奔騰咆哮,水位暴漲,天氣也是越發的寒冷,但是這時正是撤兵的好時機。
脫脫一聲令下之後,革蘭大軍倉皇撤軍而去,而這時李緯已經統帥三十萬大軍南下剿匪去了,只留下十萬大軍交由副將張騰率領,防止革蘭人渡河。只是由於大軍走的隱秘,革蘭人又在惶惶之中,這樣重要的軍情竟然沒有探明。
這時革蘭大軍一旦撤軍,張騰卻也是無法可想,先不說大流河現下不適宜船隻渡河,就只憑這十萬沒經過什麼戰陣的府兵組成的宋軍,又如何是革蘭人的對手,張騰只好按兵不動,等待革蘭人去得遠了,再作道理。
革蘭人這次可是狼狽之極,一切不需要的東西都被革蘭人留了下來,每個戰士帶上只夠十天食用的食物,這也是將不需要的馬匹宰殺了一批,做成肉乾才湊出來的食物了。
脫脫在臨走之前對衆將說道:“你們告訴自己麾下的戰士,這次我們回去是爲了給留守的五萬中了宋人卑鄙計策的革蘭男兒報仇的,還要搶回我們的糧草輜重,回不回得了草原,就看這一戰了,諸位必要拼死向前,如有退後和怠慢軍機的,不管你是什麼人,你的頭顱必定會懸在我賬外的旗杆之上。”
衆人也知今日之事已是到了生死存亡之時,都大聲回是,各自安排去了。
這次革蘭大軍只用了七天的時間就已經到了煙雲山的南口,沿途遍地都是革蘭人跑死的戰馬,這就算是宋軍想追,不用個月餘時間恐怕也難以追上。
現在脫脫已經是病骨支離,只靠將腳綁在戰馬之上,這才支持到了這裡。途中更是不時的陷入昏迷當中,這時也沒有力氣多說,只是道:“進山。”
革蘭大軍如潮水一般涌入了煙雲山中,立時之間,煙雲山中戰雲密佈,殺氣嚴霜。一場生死攸關的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