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景帝八年臘月初九,大流河渡口。
北疆大地漫天飛雪,滴水成冰,在這個日漸繁華的渡口之處,剛剛過完新年的人們熱情好像還沒有盡情施放,剛剛入夜時分,照往常應該是成年男子剛剛返家之時,但在這時卻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在各家各戶中傳出,伴隨着時不時的鞭炮之聲,端的是一片喜氣。
這是個近幾年才慢慢建了起來的小鎮,鎮中住戶大都是渡口之上的幫工以及他們的家眷,自從前年北疆頒佈了商令後,在這個渡口之處來往的商人就變得多了起來,連帶着原來只能停靠一些小船的渡口也擴大了規模,在渡口幫工雖然不是什麼好活計,但現在兵荒馬亂的時候,能找到這樣一個能保證一年四季全家溫飽的活兒,大家也就已經滿足的不得了了。
小鎮中間位置,是小鎮之上最大的一家客棧,客棧老闆據說是從南面來的,那裡聽說流賊鬧的更歡了,客棧老闆一家五口北來,到了這裡,只剩下了老闆一人,於是在這個地方蓋了一家客棧度日,隨着來小鎮之上的人日漸增多,客棧生意也還紅火,規模也擴大了不少。
這時在燈火通明的客棧內,厚厚的棉布門簾和大門將門裡門外徹底分成了兩個世界,客棧內幾個火爐冒着火光,客棧之內溫暖如春。
但正是新年剛過,客棧內的客人不是很多,大多都是鎮上的幫工在這裡喝上一口燒酒,暖暖身子。
人們三五成羣聚在一起,談論着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兒,幾個一看就不是北疆人士的商人聚在一起,小聲的談笑說話,客棧中心的火爐旁邊圍着十幾個漢子,一邊喝着酒,一邊肆無忌憚大聲說笑。這些人卻是昨天
這時其中一個大漢高聲笑道:“胡老三,你就別吹了,去年在凱州泉城道上,要不是副鏢頭護着你,你早就讓平頂山三狼給剁了,現在屍首都不知道在哪個地方待着呢,還敢說你自己什麼力敵三狼?大家若是不信,副鏢頭就在這裡,大家可以問問,是不是真的。”
衆人一陣鬨笑,衆人中間的一個四十多歲,滿面風霜的漢子微笑不語,衆人更是信實了剛纔那個漢子的話,紛紛開言擠兌胡老三。
胡老三,一個面目粗豪,渾身好像有使不完力氣的漢子滿臉通紅,猶自辯解道:“要……….要不是我拖住了那些嘍囉,副鏢頭也不能輕鬆的殺了三狼。”說完擼起自己的胳膊,“你們看看,我這可是被砍了一刀,傷疤還在呢。”
這一下更是作實了自己吹牛的話頭,衆人又是一陣取笑。
過了好一會兒,衆人這才安靜下來,胡老三卻是閒不住自己的嘴巴,向那個副鏢頭問道:“副鏢頭,這次我們送的這批貨大家應該能賺不少吧?”
那副鏢頭一笑道:“嗯,這次大家辛苦了,年也沒在家裡過,不過誰讓咱們乾的就是這一行呢。這次大家這麼辛苦,回去人人都有十兩的分紅,胡老三,也該給你那個崽子找個先生了,八九歲的年紀了,就整天知道舞槍弄棒的,難道你還想讓他象你一樣,吃這口有今天沒明天的飯?”
胡老三臉色立時黯了下來道:“唉,這我也知道,但世道如此,我有什麼辦法,一旦出門在外,你沒有兩下子防身,能行嗎?”
衆人聽到這裡,也都是一片黯然,是啊,雖說學文強於練武,但當今天下,哪裡不是刀兵四起,一個書生,手不能擔,肩不能抗,如何能在這個世道生存下去啊。
見氣氛有些壓抑,一人又說道:“也不能這麼說,這北疆我看就很是太平,盜匪絕跡不說,這稅也上的最少,以後要是天下都象北疆這樣可就好了。”
“放屁,老子一進北疆就感覺全身都不自在,他媽的老子在路當中走路你說招誰惹誰了?愣是被人罰了二十枚銅錢,老子那就靠路邊走吧,嗨你說,他又罰了老子二十枚銅錢,還說什麼得右側通行,要不是在這北疆,老子早就打得他連他媽也不認他了,你們說這樣的地方還能待嗎?”
“是啊,我來這北疆也不是頭一次了,這兩年北疆是一年一個樣,老百姓雖然過的安穩,就是這臭規矩太多,要不是地方官還是大宋的官吏,我還以爲出來大宋疆界了呢。”
卻不料,向來和顏悅色的副鏢頭卻把眼睛一瞪,壓低了聲音道:“你們都說什麼呢,還想不想要腦袋了,這北疆的政令也是你們可以議論的嗎?”
衆人立即鴉雀無聲,一個年輕的漢子小聲嘟囔道:“副鏢頭這是怎麼了,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發起脾氣來了。”
副鏢頭拿眼掃了衆人一眼,放緩了聲音低聲道:“錘子,你還年輕,這是第一次走鏢吧?”
年輕人紅了臉,“是。”
“我們走鏢的是拿命換銀子,要是一味肆無忌憚,就是你有九條命,不出幾年,也得把性命給丟了,別的地方也就罷了,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但到了這北疆,你們都給我老老實實的,這北疆現在是誰的天下你們心裡都清楚吧,在這裡你犯了事,就算你跑的了今天,註定也跑不了明天。”
“你們可還記得那個朝廷通緝的要犯董雲嗎?”
“怎麼不記得,那董雲端的是好功夫,他那夥子人也個個都是不要命的主兒,連朝廷剿匪大軍的糧餉都敢動,聽說這幫人只三百多人,愣是將朝廷押運的三千官兵殺了個落花流水,劫了二十多萬兩的銀子,這麼長時間沒有消息,一定是躲在那個地方逍遙呢。”
“躲在哪裡我到是知道,逍遙卻是未必。”
衆人一陣愕然,連問怎麼回事。
副鏢頭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臉上卻露出驚懼之色道:“那是去年四月份的事情了,總鏢頭和我兩個人從章州往這北疆壓送一批紅貨。”
胡老三立馬接口道:“對,我還記得,是給珠寶商許家壓的吧,好像還挺貴重,所以才副鏢頭和總鏢頭一起出馬。”
“對,就是那次,一路到也無事,只是遇到一些小蟊賊,沒費什麼勁兒就給大發了,貨物安全送到,拿了銀子大家就往回趕,回來的路上卻出了紕漏,在曲州魯郡地界,正碰上一夥劫匪行事,劫的好像是魯郡的富戶,我們本來也不想惹事,但那些匪徒太也殘忍,不分男女老幼,一概殺絕,那富戶看樣子在魯郡也有些勢力,隨行的也有二十多個護衛,主事的卻是個女子,那夥匪徒好像專門衝他們去的,一百多個匪徒都是彪形大漢,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們到的時候正好他們支持不住,大夥看不過眼,就上去想幫上一把,哪裡知道,這些匪徒中卻有高手,總鏢頭只和那領頭的對了十幾招,就被人一刀將胳膊給砍了下來,大夥一看形勢不對,搶了總鏢頭就跑了。”
“那夥強人根本沒追我們,抓了那個女子就揚長而去了,我們本來出來的有四十多個人,只那麼一會的功夫,就只剩下二十三個人,還人人帶傷,大夥都是後怕不已,這時總鏢頭醒了過來,這才知道那夥強人帶頭的正是董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