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情況下,就算艾澤的神經再粗,他都該意識到一個問題。
拜倫大概、也許,貌似……真的不像是他所想象的那樣,是個純良和善的正直好青年……
因爲受了嚴重精神打擊的艾澤在這天晚上毫無意外地失眠了。艾澤知道自己是有點被拜倫突然切換出來的腹黑屬性給shock到了,他僵着躺在船艙裡好半天了,在發覺自己實在是睡不着之後也不敢再這麼瞎折騰——
他們上的是一艘客貨兩用船,載客用的艙室統一設計成兩人一間,而在上船的時候西蒙和伊薇特就聲明瞭不習慣和別人睡,因此在付足了兩張牀位的價錢之後,他倆分別擁有自己的艙室,此外,伊薇特的兩個女僕睡一間艙室,於是最後就又剩下他和拜倫,湊在一道再次成爲室友。
這個分配倒是和原先住旅店時一樣,一開始艾澤還挺高興的:腦殘粉嘛,能和偶像住一起感覺不要太好哦!
可反觀現在他的處境……
坦白說,自從他發現了拜倫的里人格之後,艾澤就有種幻想破滅的憂桑感。
“哎……”
大半夜,黑漆漆又空無一人的甲板一側傳來了一聲悠悠的嘆息。
艾澤對今天他和拜倫完全說開了的這件事感到異常沒有真實感。早先他還在質疑自己的能力,思考着他是不是真的能夠讓艾澤相信他什麼的……結果他這打算着表心跡啦立功啦壓根兒都還沒付諸實踐呢,就莫名其妙地被拜倫所接納了,這他能有真實感嗎!
倒不是他懷疑拜倫的態度,而是像拜倫這樣身份的人,不可能用這麼親密的肢體接觸來引誘他放鬆警惕。
在知道他是冥蛛後卻沒有直接“處理”掉他、反而給他一次機會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艾澤心裡清楚,以拜倫的角度來說,他根本沒必要做到這一步。
艾澤最直觀的感覺是醬紫的:最開始他是被當成大難不死卻失了憶的生還者來照顧的,那時候他的定位很簡單,文藝的說法就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幾天後他向拜倫坦白了他身爲冥蛛的身份,估計就升級爲需要時刻監控的對象……?直至今天以前,艾澤都能夠感受到拜倫和他相處時客套又不失禮節的態度,說得不好聽的,他之於拜倫大概就像是家裡來了一個名聲不好的客人,又得禮貌以待,又要時刻提防着。
可在下午被拜倫像摸小狗一樣揉了幾下頭髮之後,事情就不太對勁了。
無論是拜倫看他的眼神,還是在那以後爲了照顧他而發生的肢體接觸……雖然拜倫的表情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但是艾澤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完全不懂拜倫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
艾澤只感覺他和拜倫的相處模式好像毫無預兆地切換到了某個未知頻道——這不,他之所以睡不着跑到甲板上來吹風,就是因爲睡覺前拜倫又摸了一次他的頭,他當時就被拜倫的舉動唬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突然切換出奇怪的屬性很瘮人的你造不造啊!
和白天一樣,像塊布似的“掛”在船舷上的艾澤有些憤憤地用指甲颳了兩下手底下的木板:老子又不是什麼寵物!老子的本體可是兇殘的高等魔物冥蛛啊!尼瑪下回再把他當小孩子什麼的就用腐蝕性的蜘蛛網把拜倫糊了!……纔怪……
想也知道那種事他根本做不到。
原因很簡單,他苦惱的其實根本不是拜倫有里人格,也不是被當成小盆宇or小寵物摸了頭神馬的,而是被拜倫這麼對待了卻根本沒有絲毫不快的自己……不,何止是沒有不快,說實話他其實還挺享受的。
所以他真的是基佬麼?
自我挖掘什麼的……那過程太心酸他不敢想。
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艾澤只好呆呆地看着漆黑一片、起伏不停的水面。
靜謐的夜晚,除了水流和木製船體搖擺間發出的“吱嘎”聲,就剩下從岸上偶爾傳來的一兩聲狗吠。
因爲他們所搭乘的這艘船不止載了客還載了貨,爲了裝卸貨和補給,有幾個港口是必須要掛靠的。像今天,在傍晚之後這艘船就泊進了現在所在的港口,卸完貨天都全黑了,爲了行船的安全考量,船長便把啓程的計劃放到了隔天一早。早已習慣在水上生活的船員們但凡遇到這種停靠在港口過夜的機會都是不會放過的,攢在兜裡好久的薪水不下船去揮霍一番接下來是不會安心做事的,因此碰上這種日子,船長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船員們上了岸不鬧事,並且在第二天開船前回來就不會有問題。
沒了船員的船上一片寧靜。
秋季的夜風透着絲絲涼意,這讓艾澤的暈船症也好了許多——或許是因爲靠了岸船體搖晃的幅度沒有那麼大了,也或許是稍微習慣了坐船的感覺,總之晚飯之後艾澤就沒有再吐過了。可這大半夜的在甲板上吹風卻也同樣讓他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
雖然不清楚蜘蛛會不會感冒,但是艾澤姑且還是停止了大半夜在甲板上感風傷月的蛋疼行爲。
他返身往船的左側走去,準備由那一邊的艙門進入下一層客房所在的走道,可沒走兩步他就再一次耳尖地聽到了從甲板另一側船舷那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嗯?怎麼回事?
艾澤剛還在疑惑是誰興致那麼好,和他一樣大半夜跑到甲板上來吹冷風,那邊傳來的聲音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小姐睡了?”
“嗯,睡了,所以我上來陪陪你。”
那兩個人的聲音艾澤可是熟悉得很,還不正是伊薇特帶在身邊的兩個女僕,菲奧娜和貝拉麼。
艾澤記得她倆是睡在一個房間的,有什麼事不能在艙室裡說,非要跑到甲板上來?……劈情操也要看地方嘛。
他並沒有偷聽這兩人說悄悄話的打算,畢竟原著裡她倆的關係擺在那兒的,繼續呆下去也只會讓自己的三觀遭到強行刷新而已,然而那兩名女僕接下來說的話卻又一次把艾澤留在了原地。
“你看小姐是真的打算用那個晶核嗎?”貝拉的聲音含着一絲不安:“計劃裡原本可是要用王級魔物的晶核才行的,晶核的級別下降了,小姐的安全還能保障嗎?”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菲奧娜還是老樣子,聲音清脆,話也直爽:“不過小姐決心要做的事情,我們也都勸不下來的,你着急也沒用。”
“菲奧娜!”貝拉揚高了聲音,似乎聽了菲奧娜的話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可沉默了幾秒之後也嘆了口氣:“小姐還不是爲了重振家族——這幾天又是坐馬車顛簸又是坐船暈船嘔吐的吃了多少苦!……我還是第一次見小姐的臉色那樣差。”
“別這麼擔心,小姐吃了藥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好受很多——從鍊金協會買來的藥劑肯定能有效。”菲奧娜被貝拉說了也不生氣,她反過來開導貝拉:“至於晶核的事情麼,你想,小姐從小就聰明,也從來不會輕易讓自己吃虧,她把蜈蚣的晶核要過來,就說明是想到了使用的方法,但她一向謹慎,肯定要好好想幾天的。”
“……你說得對。”似乎在考慮了一番之後,貝拉也贊同了:“我覺得上了岸,小姐把身體養好了就該開始……”
女僕的話並沒有說完,可半句話別掐掉了之後居然就這樣陷入了沉默。
一直在聽牆角的艾澤先是心裡一慌,以爲自己偷聽被發現了那頭纔沒了聲音,可他朝船的兩頭一陣張望卻什麼人也沒看見。
他正納悶着,耳朵卻又捕捉到了聲響——這回的動靜卻聽着有點詭異。
那是夾雜在黏膩水聲之間的某種壓抑而又隱隱帶着愉悅的低吟聲,隨後更是不時地有奇怪而煽情的喘息聲……
艾澤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兩個女僕尼瑪不在艙室裡培養感情尼瑪還跑到甲板上來秀恩愛是什麼節奏!雖然這會兒船上就沒幾個留守的船員,可是你倆這麼公然打啵兒真的好嗎!?
不管艾澤是怎麼腹誹的,那邊的兩位無論如何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艾澤對她們在公共場所那啥啥的行爲肯定是沒有繼續偷聽下去的意思,只好踮手踮腳地溜進了載客層。
好歹是身爲王級的魔物,又是隻蜘蛛,在習慣自己的各種被動技能之下,艾澤走起路來是越發的沒有聲音了。
他毫無聲息地回到艙室裡的時候,拜倫還和他出去時一樣,平躺在略嫌窄小的單人牀上,呼吸平緩悠長,看上去是熟睡了。
艾澤偷偷地鬆了口氣,如果拜倫要是醒着再揶揄他幾句的話今天這覺絕對是沒法睡了。
只不過……
憑藉着完美的夜視能力,艾澤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拜倫的牀邊。
黑暗中的金髮騎士仰躺着,俊朗立體的五官此刻並沒有帶着一向的溫和笑容,就這麼安然地熟睡着。艾澤幾乎是本能地將拜倫熟睡的表情和平日裡的表情相互一對比,居然產生了一種“這個人的溫和笑容只是他的一張面具”的想法。
想到拜倫今天才突然切換出來的里人格……難道說是因爲對象是他才這樣的?
畢竟拜倫面對西蒙或是伊薇特,甚至是其他人的時候都帶着溫和的表情,可爲什麼偏偏對上他的時候就變臉了呢?
而自己,又是真的喜歡這個人咩?
艾澤心裡一動——他在這裡胡思亂想有什麼用!是男人就直接上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發現自己性取向不對勁,抑或是受到剛剛甲板上那兩個女僕之間的行爲所致而讓他生出了試着來一發的念頭,總之艾澤此刻在距離拜倫這麼近的地方看着他熟睡的臉,忽然就這麼神差鬼使地一彎腰,想也沒想就親了上去。
也許是因爲熟睡之中體溫自然降低的緣故,拜倫的嘴脣微溫,艾澤倒是在貼上去的時候被自己雙脣所觸到的柔軟給電了一下,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拜倫呼吸之間噴到他臉上的氣息,當即明顯地感受到心跳加快的感覺。
我……擦……
沒想到試下來居然是這種感覺的艾澤猛地擡頭直起身,對自己這種表現而錯愕不已的情緒讓他不知所措地後退了兩步,這才後知後覺地屏住呼吸,觀察了老半天,最後確定拜倫貌似並沒有被他的行爲弄醒的跡象之後就是一轉身,格外麻溜地偷竄上牀。
媽蛋!
看樣子老子這是真喜歡上拜倫了啊——喜歡上奇幻小說裡的男主角什麼的……這簡直……這簡直就是作天下之大死啊!
這可怎麼辦!他要怎麼做!
暗戀什麼的不是他的作風可是向男人表白似乎又太驚世駭俗!
不行——他不能慌!這事情要好好想想,要從長計議,絕對要從長計議……
無論如何先睡一覺補充體力,這麼糟糕的狀態根本不能好好思考這種問題!
艾澤一邊在心裡反覆叨唸着,一邊抱着被子蹭了幾下,最後在自我催眠之下閉了眼。
在他身後,某個被艾澤判定爲“熟睡狀態”、“肯定什麼都不會知道”的人慢慢地睜開了眼。
他的呼吸依然平緩悠長,就這麼盯着隔壁牀上睡着的人的背影看着,那雙碧藍的眼睛在艙室裡的黑暗之中,亮得驚人。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墨涅:老大,老大!你這次怎麼這麼快!
艾澤:……啊?(什麼快不快的= =不知道不能對男人說這個嗎!)
墨涅:爲什麼不吸乾他啊?這個金髮的不好吃麼?雖然看着不是你的菜但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還是湊合一下吧!
艾澤:………滾!= =凸
※劈情操:正經的說法就是聊天、敘舊等,從方言角度延伸釋義就是情侶之間談情說愛之類的……你們懂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