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孟奇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涌起了極大的期待,在這個時機這個場景,看到這樣的背影,他怎能不升起夢境照入現實的感覺,腦海裡怎能不閃過一幅幅預演的畫面與過去的回憶,可惜,素裙依然,人面全非,失望泛起,難以遏制。
原來只是“混元仙子”碧景璇……
她執掌“混元金斗”,能克絕大部分天仙,在不會被“元始投影”刻意針對的情況下,確實可能比自己與韓廣先穿過玉清宮,抵達這片蓮花池,而且並不是每個“元始投影”都恰好自生了靈智。
倒是傳說大能,因爲實力太強,又非元始門下,會引來玉虛宮應激警戒,在重置佈局時容易被丟到最險惡的古井宇宙內,沒那麼快出來。
失望之中,孟奇依舊能冷靜分析當前的局面,碧景璇已至,“降世彌勒”趙謙呢?
他的見識經驗和掌握的秘法肯定遠勝碧景璇,除非想借此機會在古井宇宙內如韓廣與自己般留下“他我印記”,否則應當最先踏入玉清宮。
可以他目前的境界,再是手段強橫,在寶物未曾甦醒到傳說境界的情況下,在真實界氣息僅能微弱影響古井宇宙的前提下,哪怕對抗未自生靈智的“元始投影”,也會在宇宙化身面前不堪一擊,畢竟作爲當初天庭之基,封神榜與打神鞭對應的是限制、剋制天地規則和權柄的化身,而連高踞諸天之上的天庭衆神都能影響,何況附屬宇宙內的先天之神?
而且趙謙有韓廣般倒流時光的逆天能力嗎?有彼岸特徵和諸果之因對抗顛因爲果嗎?
他就算做好了準備,能依靠外物和秘法暫時獲得其中一種的類似能力,也幾乎沒有可能完全具備,更爲重要的是。自己和韓廣的獲勝依舊有點僥倖,因爲實力差距太多,在創世神人眼中近乎螻蟻,只想着隨手可以解決,俯視的態度裡充滿了大意與疏忽,而等到明白情況險惡。已是被抓住了致命破綻,無力迴天。
連自己和韓廣的聯手都贏得這麼驚心動魄,趙謙再是彌勒降世也不可能突破常識,違背邏輯。
所以,他去了哪裡?
一眼望去,碧景璇身前的蓮花池更接近湖泊,水光瀲灩,氤氳絲絲,處處有蓮花。處處有碧葉,都是仙種靈根,世間難見,清香瀰漫極遠,深淺皆是通俗。
但它們都不是混沌青蓮。
在湖泊最遠端,水天一線之處,幽暗深重,宛若混沌。以孟奇的境界和實力亦只能隱約看到裡面有九株不同尋常的蓮根,通體青碧。吸納着絲絲幽光,絕大部分花瓣已落,分別結出了一枚無法用顏色來描述的蓮子,其中有三枚蓮子只餘殘痕,不見影蹤,像是剛被人採摘。
而最中央那株。花瓣含苞待放,清新欲滴,與其餘截然不同,彷彿在孕育着什麼,可能是蓮子。也可能是其他。
咚咚咚,孟奇心跳忽地加快。
會是自己期待的發展嗎?
會是小桑留在這裡的後手嗎?
這時,碧景璇轉過了身體,目光越過“魔師”韓廣,看向孟奇所在。
孟奇並不意外於她的發現,因爲剛纔看到她背影時的期望與失望都太過明顯,讓自己的隱匿出現了破綻。
到了如今的層次,自己境界極高,強敵亦然,哪會注意不到這點?
碧景璇手中抓着一把豆子,扔了出去,化作了一個個仙兵,周圍頓時泛起渾濁血黃的河水,浪花滔滔,結成了禁法。
而混元金斗飛出,高踞河水之上,壓住了陣眼。
九曲黃河陣!
浪潮滾滾,攔住去路,碧景璇神情淡然,嘴脣輕啓,看着孟奇道:
“只要你能闖過此陣,我扭頭便走,再不插手此事。”
此言一出,孟奇對她的立場再無懷疑,她背後那位是金皇的盟友!
碧景璇最先抵達蓮花池畔,無人干擾,有充裕的時光取走那朵含苞待放的青蓮,以作爲鉗制金皇的棋子,但她並沒有這麼做,似乎只是採摘了三枚混沌青蓮子,如今則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過,從她的語言神情,從她沒有直接毀掉那朵蓮花的態度,孟奇反倒有些感激,古井宇宙內出乎自己意料的變化耽擱了自己的時光,碧景璇之前即使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自己也來不及阻止,可她似乎承了當初中古安然返回之情,僅僅選擇了攔截。
不愧是金皇,還有這麼一手,差點就無力迴天了……孟奇暗自感慨了一聲,現出身形,來到了九曲黃河陣前。
碧景璇屬於三霄傳承,靈寶一脈,孟奇之前雖然有所戒備,但從未想過她纔是金皇的幫手,而非預料的“降世彌勒”趙謙和警惕的魔師,僅僅懷疑她背後的大人物想要鉗制無生老母,覺得雙方有一定的合作基礎。
無生老母最活躍的年代好像涵蓋了“三霄坐化”這件事情……碧景璇取走的三枚混沌青蓮子……孟奇隱約有了些聯想,臉上浮現一絲苦笑,自己總是事後諸葛亮,距離算無遺策還有很遙遠的路程。
談及彼岸大人物時,最常說的就是他們能回溯過去,改變歷史,重置當前,這是幾乎無法抗衡的力量,但這僅僅是彼岸者恐怖的一方面,人們往往忽視另外一方面,這些大人物還能佔有未來種種可能,提前很久佈局,讓事情往自身想要的方向發展。
置身他們的爭鬥中,會有一種怎麼能如此巧合的感覺,爲什麼不是那樣,非得是這樣,彷彿欽定。
浮想之中,孟奇目光掃過了韓廣。
他不敢耽擱,那位傳說隨時可能突破古井宇宙的桎梏,到時候一切都遲了,因爲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
面對孟奇的注視,韓廣搖頭失笑:“若是鼎盛之時,本座倒有幾分把握助你闖過九曲黃河陣,如今天帝化身已毀,東皇鍾碎片有損,雄心猶存,力已不足,三弟,只能靠你自己了。”
孟奇沒有去糾結韓廣的稱呼,心頭所有雜念褪去,一片平靜,目光望向了九曲黃河陣內的碧景璇,右手伸入袖中,抽出了紫色霸道的絕刀,然後莊重行了一禮,謝過碧景璇的“徇私”,沉聲道:“混元金斗擅於拿人,能封所有變化,加上九曲黃河陣,更是勝過天庭謫仙池,一旦入內,道力消磨,復歸凡人,實乃天地間一等一的禁法,不過我手中這口霸王絕刀本質猶勝混元金斗,同是天仙水準,當能抵住消磨。”
說話間,他神識、心意、真靈念頭全部灌注入了絕刀,就像開竅時、外景時常做的那樣,以刀爲眼,以刀言心。
這是手中兵刃勝過自身境界時常用的戰鬥法門,自法身以來,自己要麼一帆風順,要麼遇到正面根本抗衡不了的變態敵人,這法門沒什麼用處,如今時光緊迫,九曲黃河陣與混元金斗特殊,只能依賴霸王絕刀了。
刀是手,是眼,是手,依賴它也是依賴自己,孟奇神識心意化作了絕刀鋒芒,眼前景物染上了絲絲雷霆,與平常所見截然不同,細微結構歷歷在目,浩瀚高遠的本質圓滿具足,時空同備,幾乎有種宇宙化身之感。
腳步邁出,孟奇絕刀斜指,踏入了九曲黃河陣,這或許是自己進入法身後最至關重要的一戰了。
轟隆!
玉清宮外,一口古井騰起飛霞光輝,劇烈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