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古樹所在界域彷彿被虛幻包裹,隔離於雲海非想界,宛若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即,直至被得到提點的羅教大能動用剋制寶物強行打破,才讓它“重歸”了真實界,隱約能通過缺口看到裡面的汪洋大海和仙島神山。
但終究這是涉及太古皇者的地界,即使出現了缺口,也依舊自成一界,高高在上,七海可觀,如同玉虛宮,如同九重天,如同定海珠所衍,因此,隨着少玄和羲娥兩位傳說大能步入,東方琉璃淨土的八寶功德池忽地泛起漣漪,起伏不定,再難清晰看到裡面的場景,彷彿信號被幹涉扭曲的直播。
月光菩薩執施無畏印,四方無數面,微微笑道:“施主請看,來與不來,觀與不觀,有何區別?”
報身與傳說的無處不在形似而實不同,傳說是將自身昇華到更高層次的狀態,類似仙界九幽等,覆蓋於真實界和諸方宇宙洞天之上,對略低層次的它們無處不在,而同一層次內,並不具備無處不在的能力,就像當初古爾多等人計劃除去蘇無名時,爲了破掉這個“特徵”,故意引誘他去瑤池。
報身則是越來越貼近對應的法理和大道,一點點地同化,最終取代,凡有修持的法理處,皆能見報身,於是無處不在,咫尺天涯,到了阿彌陀佛這種圓滿層次,更是大道在我便在,若非刻意壓制類似法理或大道,以自身所具、陣法衍化等代替,即使仙界九幽,報身亦能無處不在!
扶桑古樹周圍的界域明顯以自身之理替代了天地之理,既是報身,也爲傳說的月光菩薩亦無法清晰照見內部,故而來與不來,觀與不觀,無有區別。
以絕刀甦醒到傳說層次的能力,孟奇身在樓船。一樣能借給少玄!
孟奇笑了笑,沒有說話,八寶功德池內泛起的陣陣漣漪突然平息了,紫色涌現。茲茲聲響,電光亂竄,迅便浮現出一副清晰的場景,遠處古樹參天,近處仙島羅列。腳下水浪色金,四周神山林立,真有幾分上古仙真居所的高渺。
這是來自絕刀的視角!
這是它藉助與孟奇的特殊聯繫傳遞來的所見所聞!
“淨土清淨,琉璃鑑心,旁觀有佛池,交談有菩薩,爲何不來?”孟奇笑眯眯說道,一副閒來靜坐讀黃庭的瀟灑道人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扶桑古樹之事,毫無焦慮、煩躁、急切等情緒。
不是沒有。孟奇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它們的存在,甚至在冰冷地審查它們,溯源頭,分析來自哪些記憶,哪些經驗,哪些習慣,哪些無法描述的悸動
這是一種奇特的體驗,沒有放棄武道實力帶來的思維模式變化,他就無法主動地“隔絕”某些記憶、經驗和本能,再次構建新的認知、新的觀點。從另外的角度審視自身,透過現象,看到“真我”不同之面。
剛入扶桑古樹所在界域,少玄與羲娥突然像是水泡般破碎了。了無痕跡,若非絕刀提供所見,孟奇察覺不了他們的動靜。
前行是來搶奪上代大羅聖女遺留之物的,隱匿靠近,暴起出手,是相當不錯的選擇。能夠少陷入激烈的傳說大戰,本身與孟奇無有交情的少玄、羲娥當然想少陷入。
傳說遁光極快,以至於爲了讓孟奇看清楚,絕刀傳的畫面都出現了延遲,隨着前行,那一座座仙島神山徹底暴露於池水當中,上面佈滿了亭臺樓閣,或古樸或飄逸,足以讓人想象上古年間的盛況,然而,這些仙家建築佈滿了灰塵,多有自然腐朽傾塌,像是失去了所有榮光,到了普通,被時光侵染。
除此之外,這裡安靜到沒有絲毫聲音,看不到飛鳥,見不到游魚,毫無生機。
“仙家洞府即使經歷萬古,力量流逝,禁制衰敗,也不該如此腐朽,積滿這麼多塵埃”孟奇疑惑說道。
月光菩薩聲音彷彿從不同宇宙傳來,匯成一道:“妖亂大地時,扶桑古樹周圍幾位傳說突然遷徙離開,不肯吐露緣由,再之後沒多久,該處仙域與外隔絕,再沒有任何生靈可以出來,傳說亦無法入內,如今觀之,彼時當有異變。”
“究竟生了什麼異變?”孟奇微微皺眉,涉及東皇太一的事情總是充滿詭異,讓自己有些本能的戒備和忌諱。
九座仙尊墳墓下鎮壓的怪物在呼喊着“太一”,黃巾道能借來這位據說隕落了一個紀元的大人物的庇佑之力,扶桑古樹則是由祂隕落時的鮮血孕育而出
以小桑當時的境界實力,不可能憑藉自身進入扶桑古樹界域,那麼她是找到了當初遷徙離開的傳說大能的遺留?孟奇冷靜想着,同時也在審查着自身的念頭,追根溯源,瞭解來由。
仙島神山的塵埃堆積顯然也讓少玄與羲娥有所戒備,遁光稍微放緩,繞了個圈子,生怕碰到什麼未知可怕之事。
這時,月光菩薩彷彿答孟奇疑問般道:“金皇遣人進入扶桑古樹界域,恐怕不只是尋找上代聖女遺留,還想弄清楚這裡的異變,找到某些事物或者線索。”
孟奇沉吟了一下,腦海諸多想法和記憶翻滾,剝離掉情緒侵染甚重的那些,搖頭笑道:“有的時候,我都懷疑金皇是不是故意打着除掉小桑隱患的幌子,防備做其他重要之事。”
“很有可能,但更可能是兩者齊備。”月光菩薩語氣平和,對扶桑古樹界域內的事情同樣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轉而說道,“蘇施主,其實,要明諸相非相,以見如來,爲何要捨近求遠?你身懷**玄功,擅長變化,每一變都是隻剩下真靈未變,如此體驗不同生靈的感官,體驗它們對同一件事物的不同感受,比如‘真我’”
孟奇忽地愣住,**玄功以變化不同事物勘諸相非相的道路,自己還曾經強調過,當時竟然半點沒有往這方面想!
“是最近更依賴元始九印,被它所矇蔽了?”他如自言如詢問。
月光菩薩笑道:“非也,是你急於成就傳說的情緒矇蔽了你。很簡單的一個想法,如果當前所擁有的東西能幫助自身很快證得傳說,那應該已經有眉目,既然沒有眉目,說明所求在外,既然所求在外,那毫無疑問會忽視所擁有的東西。”
“原來如此。”孟奇愣了愣,似有感悟,然後忽地笑了起來,“但如今也不晚,還請菩薩喚起我的記憶碎片。”
武道實力失去,記憶能力下降,但不表示記憶丟失了,只是自身想不起來而已,它們依舊藏在心海深處,以碎片的模式。
連宿世輪的記憶都能深藏心海,何況今生?
而這算不算不依賴於**、不依賴於三魂一致的“不變”?
此時,少玄與羲娥已經來到了扶桑古樹附近,從遠觀變成了近望。
這株古樹參天而立,根扎汪洋深處,干係形成了巨島,化作了山谷,它分成兩株,一株至高至上,卻多有沉重,一株至幽至深,卻顯得飄渺,互相依靠,攀援往上,長出了諸多枝幹,每一根枝幹都給人近乎真實界之感,枝幹之上,抽長着桑葉,沐浴着日芒,如同火燒,灼熱外顯,內裡朦朧氤氳,彷彿一方方宇宙。
相似的事物,孟奇曾經見過,那就是自身的大道之樹!
這是有人刻意以太一之血培養可以取代大道之樹的事物?孟奇念頭剛起,月光菩薩一指點來,喚醒了他曾經變做老鼠,變做蒼鷹的記憶。
而扶桑古樹所在“山谷”前,盤坐着一道身影,手託琉璃盞,正是羅教掌燈神使,他沒有其餘舉動,像是在等待着什麼,古樹之上,沙悟淨一點點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