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不見一絲雲彩,通透而高遠,孟奇、真慧和顧長青跟在弘能身後,踩着砂礫,向着貪汗行去。
三人雖未勃發全力,但輕功都是不弱,也算腳程極快,而弘能看似正常行走,卻絲毫不比他們慢,幾有步步生蓮之感。
過了幾個時辰,莽莽戈壁之上的風化岩石開始變多,地勢也有了起伏,至此,孟奇知道貪汗已經很近了。
就在這時,天空忽地陰了下來,非是烏雲匯聚的陰沉,而是一種透着涼爽輕快的陰影,彷彿天空被一層輕紗遮住了般。
“阿彌陀佛,三位記得緊緊跟在我的身後,不要受四周事物的影響,心不起波瀾,則身在淨土。”弘能突然開口說道。
“是,弘能師兄。”孟奇雙手合十,暗道莫非靠近天海源了?或者現在由烈日當空變成陰涼舒爽的天氣,就是因爲天海源?
真慧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弘能師兄,還沒有進入貪汗地形,難道是天海源自己移動過來了?”
弘能還未回答,前方的景色就變了,原本是幾塊風化岩石點綴下的戈壁,一望無際,蒼莽荒涼,此時兩旁山峰黛翠,一條大河從中飛越,泊泊而流,清澈見底,鵝卵石各有形貌。
大河邊上,綠草鶯飛,花樹成林,不時有村落人家,擡頭往上,還能看見山峰洞穴霧繞,若極目遠眺,河水順流而上,在前方高原匯成了一個煙波浩渺的平湖,它淡藍通透,波光淼淼,水汽蒸騰,恰似天上之海。
“天海源……”光是看到這樣的景象,孟奇腦海裡就浮現出這三個字。繼而又想起另外一段話,“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從口入。初極窄,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在蒼莽荒蕪的戈壁,突地遇到這樣中原錦繡似的地方,真有踏入桃花源的感覺。
“阿彌陀佛。天海源乃秘境之中少見的那種,可以自由移動,今日在貪汗,明日於東海,而且若非機緣巧合,真正碰到入口,否則內中主持之人讓你見到,便能見到,讓你難遇。縱使穿行過去,亦毫無察覺。”弘能用比較誇張的說法強調了這一點,從貪汗到東海,哪裡可能只要一日。
這就是非在一界的感覺……孟奇傳音入密叮囑了真慧幾句。讓他不要亂跑,緊緊跟在弘能身後,自己與顧長青一起,目不斜視。澄心靜意。
“嘻嘻,有人來了!”花樹中鑽出來一位位容貌姣好的女子,她們身段婀娜。看着行於岸上的孟奇等人,指指點點,狀似興奮,一副不知多少年沒見過人類的樣子。
一位眉梢眼角都帶着嫵媚的少婦大着膽子走到孟奇等人旁邊,眼神勾魂地道:“幾位小哥,遠來疲乏,不如去我家暫時歇會兒,用點茶水?”
弘能看着前方,目不他顧,彷彿邊上的少婦是紅粉骷髏。
孟奇回味着每次抵禦阿難破戒刀法反噬後的心境,灑然無波地經過,真慧年紀尚小,對此毫無感覺,顧長青默唸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一位位女子聚了上來,想要拉着幾人的衣服,拐回家中,可伸手過去,直接穿透,狀若無物。
她們一下愣了,各自臉上浮現出魅惑的笑容,雙手解衣,緩緩滑落,或青澀或成熟的胴*體展露出來,有的搔首弄姿,有的粉舌舔脣,有的目蘊奇光,有的撫摸胸前,有的低低呻吟,頓時,孟奇等人周邊宛如天魔舞場,色豔繽紛,脂光粉膚,讓人難以剋制。
**之道,不外如是,濃烈的彷彿有淡淡粉紅之氣瀰漫。
“阿彌陀佛,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既是空,空既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此……”弘能低聲誦起了佛經。
孟奇雖然在這方面也算頗有“見識”,但面對九尾狐族一脈直指心底的誘惑,還是有點承受不住,趕緊運轉阿難破戒刀法帶來的那種心境,低頭跟着弘能念起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相比較而言,真慧坦誠好奇地睜着一雙眼睛,毫無**情緒浮起,看起來呆呆的,卻給人大智如愚的感覺,而顧長青,呼吸變得粗重,眼睛緊緊閉上,嘴裡不斷念着聖人教誨,雙手互相握住,好不容易纔忍耐下來。
“你們終於來了。”一道似甜美似幽幽的聲音響起,狐族裸女們突地消失,天魔幻景般的一切不復存在,顯出一個個衣着完好的女子,她們神色緋紅,有的捂住臉龐,顯然剛纔用心施展的幻術讓她們羞澀難當,有的雖然同樣紅暈上臉,卻強自鎮定,反而對着孟奇等人吐着舌頭,做着鬼臉,一副嬌憨之態。
不知爲什麼,孟奇覺得這樣的她們反而比剛纔故意做出的樣子更有誘惑力。
“阿彌陀佛,還好她們自己不知……”孟奇連忙穩住古井無波的心境。
前方一道人影如弱柳扶風,款款行來,正是之前所遇的小狐狸,她穿着保守,除了千嬌百媚的腦袋,只有雙手和一雙脖子裸露在外,雪白衣裙將自身包裹的嚴嚴實實而又不失飄逸。
正所謂“要想俏一身孝”,小狐狸本身就清純絕美,配合現在的打扮,更是楚楚動人,俏美異常,再加上修長白皙的脖子,有點嬰兒肥的纖手,嬌憨之中透出的天然媚骨,保守的打扮並不顯得保守,反而讓人有種將衣服撕碎的瘋狂衝動,比之前全裸的狐女幻影誘惑了不知多少倍。
咕嚕,孟奇吞了一口唾沫,不敢再看,視線下移,盯着腳尖,九尾妖狐一族魅惑全開,那真的只有高僧大德、玄門羽士才能抵禦得住,自己這僞和尚修行還差得遠,不過若真把阿難破戒刀法一路練到底,似乎也不怕了……
他思緒紛飛,不知不覺就發散到別的地方去了,有點忘記面前還站着小狐狸。
顧長青同樣不敢再看,盯着地面。彷彿那裡能撿到銀兩。
真慧與弘能一樣,大大方方直視,純以欣賞的姿態看着小狐狸。
“阿彌陀佛,施主心中有怨,難得平靜。”弘能說了一句,再不看小狐狸。
過了片刻,四人有驚無險地經過了小狐狸,氣得她原地跺腳,嬌憨畢露。
“爾等莫非當天海源無人?”高曠威嚴的聲音遠遠傳來,天空越來越昏暗。一隻嘴巴能吞掉山峰的狐狸腦袋凸顯於半空,周圍有八條白色尾巴纏繞。
它氣勢恐怖,妖氣上貫青天,下抵黃泉,乃孟奇生平感受到的最可怕妖氣。
妖氣帶來的威懾與顫慄,直入心底,孟奇身體微微顫抖,金鐘罩下意識就要運轉,可旋即響起弘能之前的反覆叮囑。莫要起爭鬥之意,安閒清淨,以面對極樂自在之心面對一切。
於是,他收斂住精氣神意。左手扶着腿軟的顧長青,右手提着同樣抗拒不住身體下意識反應的真慧,內氣輸入,幫他們平穩。
嘿嘿。你大智若愚歸大智若愚,這種時候還是無法抵擋啊……孟奇略微得意地想道,剛纔小師弟面對美色誘惑可比自己好一點。
我就是這麼狹隘的人。絕不放過嘲笑的機會!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執着於已經過去的因果?”弘能嘆了口氣,邁步前行,竟有竹杖芒鞋輕勝馬之感。
孟奇恢復了“出塵”的姿態,跟在弘能背後,嘴角含笑,飄然而行。
…………
邪嶺,則羅居大營。
“康支,你可要廣派人手幫我搜捕那廝啊。”一個背部微駝,皮膚黝黑,無論長相還是打扮都像鄉下農夫的男子愁容滿面地道,彷彿在憂愁自家田裡的莊稼今年歉收,他眉角有一顆拇指大小的黑痣。
一位搖着摺扇,做中原士子樣的三十來歲文士呵呵笑道:“尤還大當家,你乃則羅老大的師侄,你的事情便是我們的事情,雖然則羅老大還在哈勒暫避少林援兵,但只要你吩咐,我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哎喲,不要說得這麼嚴重,不過是搜捕一個小子。”農夫模樣的男子正是赫連山七十二匪之首的“立地閻羅”尤還多,曾經人榜上排名四十一位,但年齡過了三十五後,就自動下榜了。
他聽出康支隱隱的挑撥之意,不敢接下這句話,自顧自地說道:“唉,我招誰惹誰了,不知是哪次打劫走脫了一個小子,被他學成武功歸來報仇,整整殺了我十八個兄弟啊,十八個兄弟!”
“我一路追着他到了貪汗,卻一下失了他的蹤跡,不得已上邪嶺來請你幫忙啊。”
康支聽尤還多損失如此嚴重,也正色了起來:“麻煩尤還大當家等等將這小子的長相描述出來,我好找畫師繪成搜捕圖。”
“沒問題,康支你是則羅師叔的頭號軍師,一切都拜託你了。”尤還多這人似乎毫無氣勢,“對了,剛纔你說少林援兵,不知來的是誰?”
康支嘆了口氣:“少林下了血本,來的是達摩院首座空見和戒律院首座無淨。”
“空見?雖然他還未踏入半步法身,但也是地榜排名前三十的人物。”尤還多皺了皺眉。
空見是僅餘的幾名空字輩僧人之一。
康支搖着摺扇:“可不是嗎?武道大宗的外景巔峰是一般的外景巔峰能比的嗎?”
雖然能走到外景巔峰這個層次,再出身平凡的人也肯定有了諸多奇遇,“傳承”不可謂不好,但也只有部分人得天獨厚,有了上古神靈或仙人的遺府,可以與直接修煉法身絕學的武道大宗嫡傳巔峰媲美,剩下的部分外景巔峰,或多或少,還是差了一些。
“唉,反正老祖也回哈勒了,事情不用再多想了。”尤還多嘆了口氣。
康支哼了一聲:“對少林之人,我確實不敢多想,但襄助小禿驢那人,我卻是查出了眉目,有‘少俠’指認,他是顧家堡的顧長青,安國大爺死得那晚,他正好在該處,第二日便匆忙離開,哼,若不處置他,還以爲我邪嶺無人!”
“你想怎麼做?”尤還多依然是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康支笑了笑:“幫助西域之外的人欺負本地人,是大阿修羅最厭惡的事情之一,我倒要看看身毒寥還庇不庇佑顧家堡。”
“也不要逼人太甚,身毒寥也是個倔脾氣。”尤還多撓了撓頭。
“放心,我不會太逼迫顧家堡,好歹也是曾經出過外景的大族,或許有些底蘊。”康支呵呵笑道,神色變冷,“我已經‘送’信給他們,讓他們交出顧長青的直系親人,然後由我們處死在戈壁裡,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