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陵,江州往西最後一個碼頭,南來北往,東西交匯,是大江邊上的重要所在,故而大江幫有分堂在此,王氏亦派了外事長老和衆多高手常駐,兩龍過江,壓得地頭蛇們只能屈服,好歹它們兩家的根基就在江東,亦算不得外人。
除此之外,茂陵是郡府,且靠近中州,有銀章和青綬捕頭,有虎豹捕頭,六扇門的勢力不容小覷。
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穩定繁華又佔據水陸要道的茂陵乃天下有名的銷金窟,天字一號賭場,十里衣水,讓慕名而來之人樂不思蜀,流連忘返,直到身上最後一分銀子被榨乾。
但要論茂陵最出名的所在,它們還差了一籌,王氏宿園,大江幫月牙湖,以及英雄樓,纔是茂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孟奇背刀負劍,勁裝英武,頭戴英雄巾,劍眉星目,走在路上引來不少矚目,甚至有少女暗送秋波,或晃絹搖巾。
“逐風棍”邱非入了華洲會館,孟奇沒有跟着,徑直走向英雄樓,既然要以狂刀蘇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介於茂陵的暗流洶涌,那就得堂堂正正告訴所有人,我來了!
人榜高手的姿態要擺足!
英雄樓,樓高五層,紅黑爲底,既莊重,又透着熱血,樓下人頭攢動,不知多少江湖好漢在排隊。
守門者是好幾位英氣勃勃的武者,有男有女,皆是開竅的水準,他們一人在前,四人休息,彷彿輪流做事。
當前是位提着長刀的年輕男子,他二十左右。四竅修爲,又有英雄樓的背景,笑容略顯傲氣。朗聲道:
“能接我十刀,即可入內。”
在場之人沒誰憤怒。因爲這就是英雄樓的規矩。
在這名男子身後的大門口,兩側各有豎匾:
“南北俊才,止步門前枉好漢。”
“東西豪傑,不入此樓非英雄。”
覺得自己有資格有實力入內的江湖好漢在門口排起了隊,孟奇興致勃勃地混在裡面,以看熱鬧的心態圍觀着。
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手持長劍,當先站出,拱手道:“請。”
看門刀客也不多話。金絲大環刀帶着沉重的風聲劈下,招式簡練,以拙勝巧。
“刀法還不錯。”孟奇讚了一句。
排在他身後的幾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值得讚歎的?若非實力不錯,刀法出衆,怎麼可能被英雄樓樓主派來守門,甄選好漢。
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劍客長劍橫封,噹的一聲,他退後一步。右手輕輕顫抖,竟似不勝大力。
看門刀客嘴角帶笑,跨前一步。長刀再斬,依然大開大合,不拘小節,以力以快壓人。
劍客不敢再硬擋,身體一側,長劍如毒蛇出洞,避過鋒芒,直取腋下。
忽然,長刀改爲橫掃。勁風呼嘯,吹得劍客臉龐生痛。
他若繼續進攻。恐怕被人腰斬前都碰不到目標,只得強行回劍抵擋。
當!
交擊之聲清越。劍客長劍脫手,掉在地上。
他臉色煞白,想不到苦練多年的劍法如此弱不禁風,一時看着地上之劍發呆。
“不錯,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孟奇再次讚了一句。
這還需要你說?後邊幾人再次看了他一眼,估摸他是外地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
接着,好幾位挑戰之人登場,但都未能撐到十招,刀客臉上笑意更甚,他之所以答應樓主看門,就是以此練刀,並收穫勝利的喜悅,江湖之中確實人才輩出,英傑衆多,但普通的、平庸的更多,十倍、二十倍於前者。
突然,刀客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位英武陽剛的年輕男子,他學着“狂刀”蘇孟背刀負劍,穿黑色勁裝,扎英雄巾,不管實力如何,賣相確實極佳。
“能接我十刀,即可入內。”刀客並未廢話,直截了當地重複規矩。
孟奇也不說話,連鞘帶刀取下“天之傷”,微笑等待。
刀客依然是勢大力沉的當頭一刀,九環晃盪,脆聲悅耳。
他繼續發揮自己的優勢,以力壓人。
孟奇同樣毫無花俏地一刀斬出,但並未抽刀出鞘。
居然和我拼力氣?刀客略微一愣,手勁加重,既然對方這麼配合,他當然卻之不恭,全力而爲。
噗!
長刀斬中刀鞘,發出悶響。
怎麼這麼重?刀客只覺眼前之刀沉重異常,比自己遭遇過的九十二斤水磨禪杖還重,彷彿山嶽壓頂,難以支撐。
再加上孟奇的出招之力,刀客虎口一痛,手腕一麻,長刀直接被砸落。
當!長刀落地之聲迴響,刀客有點回不過神來,自己天生大力,居然輸在了力氣之上。
孟奇天之傷一轉,收於身側,笑道:“承讓了,我可以進去了吧?”
直到此時,排隊衆人才反應過來,交頭接耳:
“來高手了。”
“竟然以力破力,他是天生神力嗎?”
“不知道他能闖上幾層?”
說話之時,他們或打量孟奇,或望着英雄樓幾層的樓梯口,那裡分別站着一名武者。
“可以,貴客請。”刀客看守大門,遇過的高手不少,慘敗的局面亦非一次,迅速調節好心態,請孟奇入內。
孟奇提着帶鞘寶刀,步伐不疾不徐地邁入了大門。
英雄樓第一層很寬廣,擺着許多方桌,但它們空了大半,顯得並不熱鬧,不過在這裡喝酒吃飯者皆是眼放精光、氣血旺盛之輩,實力不俗。
孟奇沒有停留,直接踏上樓梯,走向二層,這引得大堂酒客和外面衆人皆昂首望去,期待着一場龍爭虎鬥,並猜測他最終能登上第幾層。
守在二樓入口的是位劍客,精神知敵、真氣查敵之下,他的修爲瞞不過孟奇,六竅,真氣流轉多有不完善之處。
“能接我十劍,即可入內。”他抱着長劍,表情冷漠,說着同樣的話語。
孟奇還是同樣的連鞘帶刀揮出,以刀引人,跨步之間就斬到了守門劍客的頭頂。
周圍氣流突然涌動,盡數被長刀吸納,讓劍客產生了一種此刀籠罩天地的感覺,無堅不摧,避無可避,只能硬擋。
他長劍架起,帶了幾分巧勁,試圖卸開刀力。
噗!
一聲悶響入耳,刀客只覺對方刀勁高度凝練,完全貼於刀身,卸無可卸,爆發出來後,他頓時有了右臂不再屬於自己的幻覺,麻木而乏力。
當,長劍落在地板之上,孟奇頷致意,道了一聲承讓,直接越過他,走向第三層。
“好快!”
“竟然還是一刀!”
“好剛猛,好霸道!”
一聲聲驚歎從下方傳來,目送着孟奇消失在二樓樓梯口,紛紛將視線投注向三樓同樣的位置。
“他能登上幾樓?”
“會不會還是一刀就擊敗三樓的看守者?”
“不可能,今日看守三樓的是‘流水槍’高東樓,他七竅全開,內天地小循環達成,又拜了名師學槍,苦練十年,非同小可,豈是一刀能擊敗的?”
高東樓是位外形瀟灑的男子,長槍背在身後,有幾分孟奇心中長阪坡趙子龍的樣子,是他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的畫風。
“請。”高東樓對任何闖到此處的對手都沒有半分輕視,當先出招。
長槍如龍,槍尖抖出一朵朵梨花,看似美不勝收,卻暗藏殺招,引人入局。
孟奇彷彿渾然未覺,還是那當頭一刀,氣流生機盡數吸納,天小而地縮,刀勢剛猛霸道,比起剛纔,多了恐怖如天罰的氣勢,壓得人身心顫慄。
來得好!高東樓暗道一聲,他攻擊的地方正是自己賣的破綻,他入局了!
梨花消散,槍影歸一,長槍彷彿憑空挪移了幾寸,避開了長刀,刺向孟奇。
一寸長一寸強,在他的刀斬中自己之前,自己的長槍就能刺穿他了!
可就在這時,孟奇身隨刀勢,縮地成寸般拉近了距離,並微微側身,與長槍擦肩而過!
若早一分,高東樓當能長槍橫擺,打開孟奇,若遲一分,就避無可避了,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長刀臨頭,高東樓退步避開,正當他要回槍再戰,卻看見孟奇收刀歸身,順着他退開的空當,一步邁入三層,施施然跨上通往四樓的臺階,意興悠閒,彷彿剛纔出刀只是與自己打了個招呼。
這實力,這風姿……高東樓吐了口氣,長槍杵地。
“竟然真的只是一刀!”
“他,他怕是人榜高手吧?”
“背刀負劍,莫非是‘狂刀’蘇孟?”
“有可能!”
“聞名不如見面啊,我還以爲‘狂刀’是個莽撞蠻力漢子,想不到這麼有高手風姿!”
孟奇側耳傾聽,險些淚流滿面,得到這樣的評價不容易啊。
“他闖過四樓不成問題,但守在五層入口的可是‘極光電劍’蕭鎮海,曾經排到過人榜第二十六位,幾年前因爲年齡到了才下榜,如今恐怕已接近半步外景了。”
“前日‘五方帝刀’十招擊破‘極光電劍’,登上五樓,人榜前二十的實力絕對遠超旁人!”
“五方帝刀”清餘,玄天宗嫡傳,七竅,修煉《天帝玉冊》有成,闖蕩江湖與孟奇差不多年限,已是人榜第十六位,將來前十的有力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