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行空忽然得救,猶在夢中,不明白怎麼一下冒出超強的劍客幫助自己,他掙扎着欲要起身道謝,先將對方擡高,免得事後變臉,卻發覺劍客的跟班手勁極大,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般軟弱無力,怎麼也無法動彈,只好任由他處理傷口。
連跟班也這麼強……他看了看農夫模樣的蔣橫川,心中愈發震驚。
倖存者看着依然背對着自己的白衣劍客,不敢再造次,驚魂未定般道:“蛇王想要火併幾位中小話事人,壓過韓三娘子等人一頭,收買厲大哥不成後,允諾我們,只要殺掉厲大哥,想要富貴返鄉的給予足夠的金銀,想要權勢的,就接掌厲大哥的位置或被火併的幾名話事人的名分,我們,我們一時鬼迷心竅……”
“哼,誰是你們的厲大哥!”厲行空怒容滿面,牽扯動了傷口。
倖存者喏喏連聲,不敢反駁,只拿眼光偷看那道白衣勝雪的背影。
“蛇王怎麼挑在這個時候火併?”劍上之血滴盡,如雪吹落,孟奇一邊還劍歸鞘,一邊古井無波問道。
倖存者快速搖頭:“蛇王的心思,我等怎能知曉?或,或許是因爲韓三娘子,羅大當家最近突然變得咄咄逼人吧?”
“先在旁邊等着。”孟奇不置可否地吩咐。
倖存者聞言止住驚魂,垂手站到一邊,有了剛纔的經歷,他再無膽子偷襲身前的孤傲冷峻劍客。
“北街入錦水。”看着厲行空,孟奇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厲行空眼睛一亮,當即回答:“潛龍歸大江。”
原來是六扇門探知了消息,特意派高手來救自己,有後臺的感覺真好!
“北街最近有什麼異動?”沒了鋒銳的劍光映襯。厲行空眼中的孟奇少了幾分冷峻,瀟灑倜儻之感更濃,但骨子裡的孤傲怎麼也掩飾不住。
厲行空藉着蔣橫川的攙扶站起。苦笑道:“北街每天都有異動,如果沒有就不是北街了。每天都有殺手出師,都有人默默無名被殺死在街角。”
“這是北街日常之事,我問的是反常的現象。”孟奇改變了用詞。
厲行空思索道:“反常?大的反常是韓三娘子和羅大當家似乎暗通曲款,有聯手之勢,故而蛇王不得不提前發難,小的反常嘛,蛇王和韓三娘子都有。”
“蛇王有處院子,是培養殺手之地。往日裡他都是十天半個月纔去一趟,最近兩日卻連續過去,韓三娘子在街尾有私宅,專門養小白臉,這個月她並無相好,卻在昨日宿於那裡。”
蔣橫川袖手旁聽,標準的跟班架勢,孟奇則嘴角含着一分微笑道:“蛇王想要火併,連續去殺手院子不是很正常?”
“不,這隻會讓韓三娘子她們警惕。”厲行空很瞭解蛇王般道。“他要做事,都是毫無徵兆地突然發難,就像這次買動我身邊之人背叛。”
孟奇站得筆直。白袍在昏暗的燭光下帶上了幾分冷酷:“其他反常呢?普通人家的反常?”
孟奇設想的草原奸細應該是僞裝成正常人家或店鋪,靠着北街的特殊蒐集消息,並不引人注目。
“普通人家?北街怎麼會有普通人家?”厲行空忍不住反駁,“要在這裡活下去,普通也要變得不普通。”
“最近有沒有誰加強了消息的獲取?”孟奇乾脆直接詢問。
雖然覺得用詞有點古怪,但不妨礙厲行空明白意思,他搖了搖頭道:“都很正常。在北街,消息等於金錢,金錢沒有異常。消息的傳播也就沒有異常。”
孟奇見厲行空掌握的路子沒有線索,於是微笑對他道:“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蛇王說?”
笑容乾淨。暗藏孤傲……厲行空聞言一愣:“啊?”
“他要火併你,總得付出點代價。我們的人不是好欺負的。”孟奇一副視蛇王如草芥的超絕劍客氣派。
而暗地裡,他用傳音入密對蔣橫川道:“先從兩個反常開始調查。”
“嗯,殺手院子肯定有地道,我們不知道狼王具體藏在哪裡的情況下,貿然強闖,只會驚走他,還是先找蛇王比較好,不過,我覺得韓三娘子那邊更有可能,畢竟蛇王連續去殺手院子有太多解釋。”蔣橫川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嘿嘿,英雄所見略同,但目前有現成的理由去‘找’蛇王,不怕打草驚蛇,讓狼王警惕,只要做得夠快,連蛇王背後之人也不會驚動。”孟奇笑了一聲。
唆使人背叛厲行空,試圖暗殺他,總要承受報復吧?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會以爲是正常的北街火併事件。
蔣橫川沉吟了一下:“好。”
聽到面前的孤傲劍客要替自己報復,厲行空即使江湖打滾十幾年,冷酷了心腸,也難免升起一絲暖意,繼而忙不迭道:“使不得,使不得,蛇王手下衆多,不乏高手,比如四大護法,或有奇門絕技,或爲強橫九竅,非是易於,並且他所住的宅子裡,處處有殺手,不亞於龍潭虎穴。”
“另外,蛇王武功深不可測,隨着這七八年他出手次數減少,誰也不知道他到了什麼層次,而且他背後可能還有左道強者。”
孟奇靜靜聽完,只淡淡說了一句話:
“他已經老了。”
傲氣撲面,厲行空頓時說不出話來,是的,蛇王太老了,今年已過了七十大壽,只要不是外景,都可算風燭殘年了,曾經有再強的實力,又能發揮得了幾分?
若他已成外景,早就將韓三娘子等人捏死,不必顧忌太多!
短暫沉默片刻,見孟奇之意已決,厲行空嘆了口氣:“公子豪情沖天,視龍潭虎穴爲等閒,厲某愧不能及。只能將相關之事告訴你。”
“蛇王四大護法之首是‘毒手羅漢’,他非是九竅,但擅長暗器。曾經有高手在面對他時,身中八十一件暗器身亡。另外還有‘修羅掌’這名強橫九竅,比靠藥物晉升上來的強了不知多少……”
“最爲可慮的是一旦有了動靜,蛇王會從密道離開,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孟奇一言不發聽完,沒有半點波動地道:“我自有分寸,你將遇襲之事散佈出去,讓整個北街都知道你與蛇王已水火不容。隨時可能報復他。”
“遵命。”面對這樣一名孤傲強橫的劍客,厲行空不自覺將自己放在了下屬的位置。
孟奇轉頭看着倖存者:“你隨我們一起去。”
倖存者尚是第一次看到身前劍客的眼睛,只覺眸子幽深,寒如雪,冷如冰,就像出鞘的長劍,不敢反對,低頭稱是。
…………
蛇王的宅子位於北街中段,佔地極廣,佈局繁雜。
他所居的小樓自有密道。同時與別的院子隔着大片空地,自有走廊相接,防止暗殺。
到了門前。倖存者艱難地吞嚥了口唾沫,不敢違抗背後劍客的命令,按照約定,用特殊的手法敲響了銅環。
過了片刻,一名氣質幹練的中年男子打開小門出來,正待說話,忽然看到白衣風流、面容冷峻的劍客,以及他的跟班:“這是怎麼回事?”
見有陌生人,他心中大驚。
“我是他們請的幫手。”孟奇聲音富有磁性地開口。
幹練男子忽然覺得面前的劍客異常高大。如神似佛,氣勢懾人。他說的每一句,自己都發自內心的相信:“好的。你是他們請的幫手。”
“厲行空暗中投靠了韓三娘子,我們功虧一簣。”倖存者說出了早就背好的話語。
“真的,我帶你們去見護法。”幹練男子聞言大驚。
今晚值夜的兩名護法端坐於離小樓最近的廳堂內,與蛇王的居所只有一條走廊的距離,而這條走廊還藏着最強殺手之中的幾名。
堂內,幾名殺手待在陰暗角落裡,頭髮泛黃的高瘦男子坐於左側第一張椅子,雙手籠在袖裡,正是“修羅掌”,他的對面,一名年輕人正修剪着指甲,臉上始終泛着燦爛的笑容,卻是“毒手羅漢”。
隨着孟奇等人靠近,“修羅掌”站了起來:“他們是?”
“是嶽谷請的幫手。”幹練男子“老實”回答。
“幫手?”毒手羅漢眼睛一眯,忽然撲向孟奇,身上一件件暗器打出,有飛蝗石,有梅花針,有鐵蒺藜,有箭、刀、手叉,亦有鏢、爪、羅網,皆泛着幽藍碧綠,有的直射,有的互相撞擊後折射,有的繞了一個圈子打向背後,鋪天蓋地,構成了天羅地網,防不勝防,避無可避!
而蔣橫川一步邁出,迎向了修羅掌。
倖存者看得冷汗直流,雙股顫顫,卻見身後劍客不避反衝,提劍撞向毒手羅漢。
劍光一閃,部分暗器向着幾個角落散開,而更多的暗器打在了孟奇身上。
突然,暗器奇怪倒轉,毒手羅漢前撲之勢頓住,身上插滿了梅花針、鐵蒺藜等物,臉色迅速發黑,雙目凝聚着不可思議,卻是死於自己最擅長的武功。
一聲聲悶哼響起,堂內幾名殺手死在了孟奇刻意引導的暗器之下。
他的白衣如雪,沒有一點破損,手中長劍映着燭光,鋒銳畢露。
修羅掌面對劍客的跟班,心中難免有點輕視之意,右掌拍出,脹大許多,血氣撲鼻。
可蔣橫川忽然變拳爲掌,就像演練了無數次般一把抓住了修羅掌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抖,彷彿在抖着捏住了七寸的長蛇。
啪啪啪,修羅掌全身骨節斷開,整個人癱軟在地,死不瞑目。
倖存者看得目瞪口呆,四大護法簡直像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