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變書生”以易容、僞裝和輕功聞名,短短一個呼吸內,他就在極小空間內閃轉騰挪,努力地想要擺脫那道死死指着眉心的劍光。
可是,他驚恐地發現,無論自己做出什麼變化,對方都像能提前看到聽到,毫釐不差地跟上,眉心刺骨寒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劍客?
他到了客棧後,悄悄打聽過“鎮河洛”關浩然的事情,知道張遠山的武功出神入化,已入先天,勝過自己一籌,所以偷襲重創心寂大師後,選擇的逃跑方向避開了張遠山,沒有試圖從毫無武功的小紫那裡突圍。
誰知道,那常常帶笑,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一名劍客!
絕對比那衆人敬仰的張公子強!
強很多!
後悔侵蝕了百變書生的心靈,但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說自己能不能躲開這一劍,等到少林衆首座長老趕至,自己就絕無脫身機會了,於是一咬牙,臉上閃過一陣赤紅,往前一晃,然後突地詭異倒退,直入孟奇和齊正言中央。
他這是要藉助“人盾”擺脫江芷微這一劍!
孟奇見百變書生身法矯捷靈動,如鬼如狐,突然心有所感,想到了自身的“神行八步”,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明白。
百變書生左腳虛踏,右腳爲軸,詭異轉身,就要閃到孟奇身後,以此避開江芷微跗骨之劍。
這一步……孟奇忽然覺得有點眼熟,和神行八步中的一步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於是,他本能地滑步轉身,同樣往百變書生身後閃去。
身前空空蕩蕩,百變書生又驚又愕,眉心寒意愈發濃郁。
他不得不再次變換步伐,而孟奇在他的牽引之下,發揮出了“神行八步”有成以來最好的一步。
兩人如同舞伴,翩翩起舞,不斷變化方向,卻始終相對而立,優雅莫測。
這死和尚!百變書生腹中怒罵,若再給他一個呼吸的時間,他保證能將這小和尚玩死,可是,這短短的阻攔之後,他已看到了那截鋒利的劍尖。
旁邊的齊正言長劍一抽,點點寒星飄渺落下,罩住了百變書生。
等到張遠山及少林衆僧趕到,百變書生已是陷入死地。
孟奇武功差了不止一籌,怕被百變書生當成人質,於是施展神行八步,見機溜出了重圍,提着戒刀,準備打打太平拳,抽冷子給百變書生一刀。
一想到自己居然全無戒心地和這個敵人相處了一日,被他矇騙,在死亡邊緣遊走,孟奇內心就暗自惱怒,當然不會放過報復的機會。
百變書生窮極變化,可依然無用,受了戒律院首座一掌,捱了江芷微、張遠山和齊正言各一劍,頭髮披散,鮮血橫流,踉蹌竄出,可身形遲緩,已無逃跑之能。
孟奇見狀,邁步上前,一刀劈在了他的背部,砍出了好深一道傷口。
哼,我就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百變書生再也無力支撐,直接倒地,被紅色袈裟拂過,封閉了穴道。
“南無阿彌陀佛,鄺施主別來無恙?十年未見,老衲卻是走了眼,未能認出施主。”心寂臉色枯黃,但無人攙扶地走了上來。
百變書生被擒之後,知道求饒無效,於是昂着頭,高聲笑道:“哈哈,方丈大師老眼昏花,不復當年盛況了。不過將軍大人卻分外看重大師,若您能率少林投誠,他必求肯皇上,敕封你爲國師,讓少林成爲佛門首寺,香火不斷,良田萬傾!”
“率獸食人,修羅之爲,老衲羞於爲伍。”心寂這話頗有幾分豪情。
“哼,將軍大人所慮,只方丈大師一人耳,如今大師被我所傷,又有何人能擋將軍大人?險隘山道?那隻能阻普通高手和兵卒,於將軍大人而言,如履平地,到時候,關隘形同虛設!”百變書生收買不成,頓時恐嚇起來,“方丈大師,莫要讓少林千年基業毀於你手!”
孟奇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非是贊同百變書生所言,而是有一點,他說的很對,有“超越層次”的高手存在時,若己方無人可以抗衡,一般的山道關隘根本毫無作用,這高手完全可以迂迴過去,殺掉守衛,打開通道,供同夥進入。
“阿彌陀佛,施主無需多言,少林基業只在佛理禪意。”心寂揚起袖袍,一隻枯瘦手掌就往百變書生頭頂拂去,“大戰在即,老衲無法留手了。”
“你,你竟然要殺人!”百變書生又驚又懼,他還幻想着江芷微張遠山要殺自己而少林僧人阻止,只是廢掉武功的,“你的戒律呢?你的佛祖呢?將軍大人即將趕來,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阿彌陀佛,佛有慈悲心腸,亦有金剛怒目。”心寂語氣平淡不驚地說道,手掌在百變書生頭頂輕輕一拂。
頓時,百變書生瞪大了一雙不甘心的眼睛,軟軟倒地。
孟奇忽然覺得這老和尚頗合自己胃口,正要開口說話,突地看到那金身佛像再次拈花微笑,火苗竄起,重新織成文字,並不斷變化。
“支線任務一: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中的‘百變書生’,江芷微獎勵三十善功,張遠山、真定各獎勵二十善功,齊正言、王晉各獎勵十個善功。”
“支線任務描述:殺死敵對陣營四大先天高手之一,參與者既根據任務難度、實力對比、出力程度獲得相應善功獎勵。”
“支線任務二開啓:殺死大將軍朵兒察,參與者根據貢獻,獎勵五十到兩百善功不等!”
“這,這是支線任務?”孟奇有點不敢置信。
這時,張遠山用傳音入密分別對他和齊正言道:“之前來不及細說,我誅殺關浩然時,就開啓了這個支線任務,因爲只有我出手,根據實力對比,獲得了五十善功,我想若是真定師弟你獨立完成這個任務,恐怕獎勵會超過一百。”
嗯,孟奇點了點頭,這種環境下,沒法多問,於是等待心寂發話。
心寂看着百變書生的屍體,剛要說話,身後忽然站出一白眉老僧,義憤填膺地指着孟奇等人道:“你們這羣奸細,竟然將百變書生帶入寺中,害了方丈!還有何圖謀?”
一位位首座長老紛紛上前,似乎打算將孟奇等人擒下。
在張遠山開口辯解前,心寂揮了揮衣袖道:“不用如此激動,幾位施主非是奸細,應只是被百變書生矇騙,若他們是奸細,剛纔百變書生偷襲老衲時,若江施主、張施主同時出手,以他們的實力,老衲怕是已經圓寂。”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羣情激奮的狀況平息了下來,不過白眉老僧還是沉着一張臉道:“幾位施主來歷不清,或許大部分確實是義士,可誰敢說未混有百變書生這樣的人了?剛纔不暴露,也許只是圖謀深遠。在鑑別清楚前,不應讓他們在寺內久待。”
“這樣會讓前來相助的義士寒心的。”有位中年僧人遲疑地說道。
白眉老僧堅決地道:“方丈被偷襲受創,我們不能再冒險了,而且人多眼雜,那羣義士之中怕是混有不少蠻族奸細,還不如讓他們各自還家。”
心寂嘆了口氣,對張遠山道:“寺中有些爭執和討論,不便幾位施主聽聞,還請幾位施主先下山,等我們商議出結果,再通知幾位。”
雖然被冤枉有些憋屈,但張遠山、江芷微等人都是大派出身,年紀也小,還做不出來翻臉之事,於是背起柯碧君屍體,告辭離寺,返回山腳。
“要是不能入寺,那怎麼堅守至最後一刻?”行走于山路時,一直沒與孟奇等人有什麼交流的王晉突然說道。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希望商議出來的是好結果,而且在山下堅守,也是堅守少林,只不過這樣太危險了,嗯,真定師弟,你知道進入少林的密道嗎?”
他也不想太墨守成規,想從密道潛入少林,而這裡與主世界少林分外相像,問孟奇似乎沒錯。
“我入寺不足一年,哪知道如此秘辛。”孟奇無奈回答。
齊正言突然悶聲開口:“那可以趁蠻族大軍攻破關隘時混入少林,之前就得小心爲上了。”
張遠山嘆了口氣:“心寂大師重傷,我懷疑少林堅守的決心,也許他們會安排有希望的弟子帶着秘籍、舍利子等物秘密離開,那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奸細都無關重要,肯定會被放入寺中的。”
“希望如張師兄所言。”齊正言點了點頭。
一直沉默的江芷微忽地開口:“若是無法入寺,完成主線任務,那我們就努力殺掉朵兒察,這樣每人至少有五十善功了,加上之前的積累,足夠扣除。”
這,這還真是典型的江芷微想法……孟奇腹誹了一句。
這時,張遠山凝重地道:“向輝被百變書生替換而我們不知,在他面前很是談了不少輪迴世界之事,可爲何我們沒有被抹殺?”
“也許是這種情況下,六道輪迴之主會篡改百變書生的聽覺,畢竟它不可能提醒我們小心‘內奸’,而我們則屬於無心之過。”孟奇猜測道。
事到如今,百變書生已死,自己等人還未被抹殺,只能這麼解釋了。
商量之中,幾人回到了客棧,卻發現一片愁雲慘淡,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隱現恐懼。
“魏大俠,出了什麼事?”孟奇招呼着不遠處的魏無忌。
魏無忌快步走了過來,看了看張遠山,又驚又怕地道:“張公子,林少掌門遇害了!”
“什麼?”張遠山再沉穩,也忍不出驚訝出聲,剛剛纔與自己品茶論酒的林別雪竟然就遇害了?
“是啊,林少掌門的書童見他打坐調息的時間已過,於是進去收拾,卻發現他躺在牀上,死狀詭異。”魏無忌後怕地說道。
“帶我們過去看看。”張遠山沉聲吩咐。
孟奇也覺得此事詭異非常,沒有反對,跟着他們一起上了二層,進了林別雪的房間。
房間內,林別雪無聲地躺在牀上,臉含微笑,安寧靜謐,像是得到了解脫,獲得了新生,沒有一點痛苦,而他脖子以下的皮膚和肌肉發黃收縮,彷彿多年乾屍,死狀極其詭異!
“這種死法,有些眼熟,又不太相同……”張遠山疑惑地看向江芷微。
江芷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類似感受。
砰,門板處發出一道響聲。
孟奇等人回首望去,看到小紫臉色發白地連連退後,撞到對面牆上也沒有任何感覺。
“小桑,小桑也來了……”她夢囈似地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