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藍血?”想到阮三爺的琴音非常針對藍血人,孟奇懷疑他們早就知道藍血人的存在,但過去一直秘而不宣,這次爲何大張旗鼓,聯絡門派和世家?
嚴衝端起海碗喝了一口:“多年不理世事的阮老爺子寫信給附近幾州有實力的門派和世家,極言藍血人的危害,並對他們意圖染指臨海城之事表示憂慮,認爲他們有重大圖謀,對人族不利,所以必須先發制人。”
“這倒不是沒有道理。”若強者們對藍血人之事不產生警惕,孟奇反而覺得奇怪,“阮家對此事急切嗎?”
如果阮家確實着急於這件事情,那得去助一臂之力,即使自己還未邁過第一層天梯,可面對藍血人時,有*玄功抵禦他們的控水之能,足以對抗其他方面稀鬆平常的藍血四五重天絕頂。
嚴衝哈哈笑道:“急切?想急切也急切不起來,連藍血人有哪些強者,經常出沒於什麼地方,根本所在位於哪處海底都不知道,怎麼急切?這都需要卜算和蒐集並重,非一時一日之功。”
海底危險,強橫妖物與險地不少,又是水中作戰,對感應的削弱很厲害,哪怕半步法身也不敢橫衝直闖,如此一來,在無邊無際的汪洋若盲目尋找,等同於大海撈針!
“那某就不必急趕過去了。”孟奇回敬一碗酒,打算先潛心修煉,感悟法理,夯實邁過第一層天梯的基礎。
他從藍血人記憶裡看到的海溝“畫面”大概描述給何九、黃太沖等人聽過,阮家若有意藍血,肯定繞不過東海劍莊,雙方必會合作,倒不用自己操心他們怎麼得到情報。
嚴衝聞言。下意識問道:“你還有其他事情?”
問完,他就自動閉上了嘴巴,自己與蘇孟只能算泛泛之交。豈能問這種交淺而言深的話題?
孟奇輕拍酒罈,酒液化柱而出。灌滿海碗,呵呵笑道:“打算找個地方結廬靜居,感悟天地法理。”
“你快邁過第一層天梯了?”嚴衝目光一滯。
孟奇笑而不答,只是道:“原本想着與嚴兄比鄰而居,但某揹負太多仇怨,還是隱蔽一點比較好。”
說到這裡,他端起酒碗,咕嚕乾淨。轉過身,推開房門,踏入雨幕。
雨水加身,如水銀般化珠滾落,不染半點溼痕,只有黑暗漸漸模糊了孟奇的身影。
嚴衝定定看着這一幕,回頭望了望在風中搖曳不定的燭火,突然嘆了口氣:
“江湖夜雨十年燈,十年之後又會是怎樣?”
…………
秋高之天,氣清而爽。這片碧波盪漾的大海白日仍有炎陽灼燒,夜裡就海風穿船,帶起瑟瑟秋意。
一艘裝飾華麗的樓船緩慢行駛於一望蔚藍的汪洋之上。沐浴着燦爛的陽光。
與別的樓船不同,它的甲板上擺放着一張寬大的牀,一張看着就覺得舒服的牀。
孟奇*着上半身趴在上面,享受着日光浴,舒服得眼睛眯起,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旁邊有幾張案几,擺放着葡萄、西瓜等水果,它們都非應季之物,乃功法擅長於此的家族栽培。高價方能獲得。
披着紗裙的美貌侍女分坐左右小凳,時不時用纖纖玉指捻起一枚葡萄剝皮。使牙籤插一塊切好的紅瓤西瓜,伸到孟奇嘴巴邊。
而孟奇只用張開嘴吞食。保持着懶洋洋的狀態。
和風暖陽,大海甲板,這一切都似乎被孟奇影響得懶洋洋,侍女們都有點昏昏欲睡,端着冰鎮酸梅湯上來的僕人更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公子,我們服侍過不少客人,可從未見過誰像您這樣懂得享受,他們不是畏懼陽光猛烈,就是放不下身段,唯您讓我們看着都好生羨慕,也想這樣曬一曬,睡一睡,似乎日子都變得悠閒起來。”左邊侍女赤着雪白雙足,剝着葡萄,露出晶瑩的果肉,含笑說道。
“你們可別,若是曬得肌膚髮黑,肯定會埋怨我。”孟奇眼睛不睜,說話帶着濃重的睡意。
他閉關潛修後,包了一艘樓船,從海上前往琅琊,出手豪爽,行事獨特,引得侍女僕人們分外好奇。
右邊侍女噗嗤笑道:“曬了這麼多日,也沒見公子皮膚黝黑。”
她知道公子乃江湖高手,會被曬黑才奇怪,笑過後繼續道:“最初見公子要在甲板安放一張涼牀,我等都以爲遇到了瘋子,或者那種喜愛無遮大會的紈絝,想不到還能這樣用。”
說話間,她接過冰鎮酸梅湯,用湯勺攪拌了一下,晶瑩浮動,帶來涼色。
孟奇張開嘴,等着湯勺過來,喝了口酸甜涼爽的湯水,依舊沒睜開眼睛,微笑道:“我這人,能享受的時候就絕對會享受,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有人服侍就絕不自己動手。”
陽光灑落,將他背部的皮膚襯托得淡金閃耀。
“小婢聽以前的客人講過,人生苦短,何必爲難自己,莫非說的就是公子這種人?”另外一名侍女打趣道。
她拿起玉製的“不求人”輕輕幫孟奇撓背。
風很輕,日很暖,所有都顯得如此悠閒懶洋,直到一位水手高呼道:
“公子,那邊有人過來!”
有人過來?不是應該有船過來嗎?侍女們愣了愣。
孟奇早就有所感應,沒有起身,還是閉着眼睛享受,低低道:“不用管他。”
遠處,一葉扁舟乘風破浪而來,身後留下一條深深的水痕,上面立着一位白衣人,周身一塵不染,容貌古拙,氣質傲冷,手中握着一把似刀似劍的兵器。
他存在感太強,以至於讓水手忽略了小舟!
白衣人亦感應到了這艘樓船,發現甲板上有張大牀,牀上趴着一位半裸着身體的公子。他慵懶悠閒,沐浴在金色陽光裡。
這樣的畫面讓人感覺莫名的懶散,油然而生那張牀躺着肯定很舒服的念頭。
白衣人不動不移。扁舟微微變向,駛往樓船。到了近處,他用古怪的大晉語言開口問道:
“可是南晉或北周之人?”
他語氣淡漠冷冽,有種暗藏的鋒銳,相隔幾百丈的距離也清晰傳到了船上衆人的耳朵裡。
孟奇也不起身,依舊吃着侍女遞過來的瓜片,懶洋洋道:“南晉,尊駕來自何處?有何想問?”
白衣人握劍之手下垂,神情變得肅穆:“吾乃東桑劍客寧臺。曾試劍全國,同境界內無有一敗,聽聞南晉和北周人才濟濟,英傑輩出,特來挑戰練劍,不知誰乃第一層天梯之下的最強者?”
東桑?孟奇聽過這個東海國度,他們位於東海深處,島嶼極大,資源豐富,幾乎媲美江東。而且武風濃郁,強者不少,只是受困於海路艱險。絕大部分商船隻到潛離島一線,少有直接前來江東。
第一層天梯之下無敵?孟奇笑了笑,語氣依舊慵懶:“我中原人才輩出,第一層天梯之下高手雲集,沒有打過誰知道最強?但公認東海劍莊何九、江東王氏王思遠等一步登天者爲其中翹楚。”
“一步登天?”白衣人眼睛發亮,冷酷高傲之態更顯,“不知他們現在何方?”
“王思遠在江東茂陵祖宅,何九可能在臨海城……”孟奇抱着看好戲的心態詳細指着路。
白衣人寧臺專注聽着,最後摸了摸劍鞘。扁舟轉向,飛馳向臨海。
他沒有選擇飛行。因爲要保持體力和狀態的巔峰!
“公子,這東桑之人太過冷傲。讓人不喜,您應該也是強者,爲何不試上一試?”侍女見多識廣,這段時日從蛛絲馬跡判斷孟奇實力不弱。
孟奇眼睛半睜,呵呵笑道:“若是之前幾個月,面對這樣的人物這樣的挑戰,我肯定會做過一場,但現在,感悟天地運轉規律,心與亙古不變般的法理勾連,上法天,下法地,內法自然,平和謙沖,哪還有戰意與戰心?”
“怎麼感覺像出家了……”侍女愕然脫口。
孟奇嘴巴一張,喝了口冰鎮酸梅湯:“非也,此乃一定階段下的狀態,就像暴雨前的寧靜,就像洪水漫出堤岸前的積蓄,就像兵刃開鋒前的捶打,等適應了這種感覺,便能衝破束縛,迎來爆發。”
“我心中深埋着一口刀,元神煅燒,真意捶打,法理琢磨,沒展露過鋒芒,它在靜靜等待,等待着積蓄夠力量,長吟而出,一鳴驚人,一飛沖天,斬斷不平。”
侍女聽得似懂非懂,茫然點頭。
樓船依舊行駛,孟奇還是享受着自己的慵懶時光,處於暈暈欲睡之中。
不知不覺,琅琊在望,此乃江東第一港,天下一港,當真樓船如雲,人流似織,魚腥之味時常有聞。
肚皮朝天曬着太陽的孟奇突然睜開了眼睛,雙目幽深,晦暗難明。
他緩緩起身,伸開雙手,旁邊侍女知趣將黑色勁裝幫他穿上。
隨着勁裝穿上,孟奇的慵懶漸漸褪去,氣質變得英武,透出幾分顧盼自豪的感覺。
公子像是變了一個人……侍女們看得目眩神迷。
孟奇取出天之傷,左手握刀,挎於腰間,隨着這個動作,像是有什麼破開了枷鎖,光芒綻放,他的氣勢變得睥睨,姿態顯露雄偉,靜靜站在那裡,便有氣吞萬里如虎的豪邁。
遠處,扁舟飛馳而來,白衣人寧臺屹立於上。
他忽有所感,看向樓船,手中怪劍在鞘內陡發輕響。
“兄臺沒去臨海?”孟奇露出一抹微笑。
寧臺用艱澀的大晉語道:“何九到了琅琊。”
他目光直視孟奇,握劍之手向內一斂,讓劍柄處於最方便拔出的姿態!
樓船小舟一大一小,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