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雲,熾烈的陽光直直灑在山嶺與大地之上,烤得沒有遮蓋的地方朦朦朧朧,似有扭曲,而不少地方異彩飛騰,化作瘴霧,籠罩方圓。
“雨季又來了……”元文躲在陰涼裡,眯着眼睛看向寨子外面。
雖然生於此長於此足足二十多年,但他始終不喜歡南荒的雨季,總是遇到驟雨不提,即使天晴,身體也彷彿被一層水液覆蓋,溼漉漉的,很是不舒服。
“聽元央說北邊不是這樣……”他悠然神往,很是佩服自己的妹妹,不僅服食異草,化去了可怕的胎記,身材變得苗條,而且還充滿了勇氣,敢獨自一人北上冒險,見識了諸多奇聞異事,每次講來,總讓部族內的年輕人羨慕不已!
剛剛想到自家阿妹,他就看見元央從荒嶺歸來,呼吸粗重,竭力調和,雪白的肌膚盡是汗珠,顯然剛結束了一場辛苦的修煉。
“阿妹,附近幾個部族的年輕人裡你最爲厲害,還這麼辛苦幹嘛?”元文沒有走出陰涼,隨口說了一句。
他最討厭雨季修煉功法,稍微動一下便汗流滿身,衣服溼透。
元央笑了笑:“阿哥,武道之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輪迴壓身,危險緊隨,哪敢鬆懈,即使自身七竅齊開,內天地初成,和那些真正的開竅高手還是差距極大。
元文聽得一陣煩躁,自家阿妹從北方遊歷歸來後,說話談吐就與部族內別的女子不同,引來不少長輩的稱讚。反襯得自己愈發無用。
元央走南闖北經歷不少,大概能看出阿哥的心態,也不多說,走回自己的土屋,打算清洗一番。換套衣裳。
見得多了,她也就對寨子裡的事情不怎麼上心了,覺得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浪費自己的時光。
打開厚實的木門,隨意一掃,她眼睛突然眯起。看見火塘吊鍋旁邊坐着一位白衣公子,正優哉遊哉烤着番薯,香味四溢。
“公,公子……”她一下激動起來,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她來往的族人似乎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元英忽地轉身,關上房門,正待過去行禮,突然低啊了一聲,慌亂道:“公子,先等一下。”
她慌亂地左右亂走。嘟囔出聲:“糟糕糟糕,都還沒清洗,滿身臭汗。怎麼能見客人……”
比起中原女子,她更爲直率。
孟奇含笑看着,沒有多言,慢慢剝掉番薯表皮,品嚐起來。
過了一陣,元央收拾乾淨。從臥房出來,頭髮豎着諸多小辮。兩眼晶晶亮。
“我來找你是想問下南荒的情況。”等元央行完禮,坐於火塘另外一邊。孟奇才微笑開口。
元央頓時眉開眼笑,爲自己能幫上公子而開心:“南荒大山號稱百萬,皆是窮山惡水,瘴霧毒蟲遍地,妖怪荒獸無數,來往艱難,消息閉塞,邪魔左道衆多,各據山頭,附近部族則臣服於他們,半是被壓榨殘害,半是靠他們抵禦妖獸侵襲,保證部族傳承,只有最強大的那些例外……”
她斟酌着語氣,儘量用從大晉學來的比較文雅的詞語。
孟奇沒有插言,安心傾聽,等到元央講得告一段落,才問道:“血衣教呢?”
聽到三個字,元央臉上不由自主泛起幾分恐懼,彷彿日夜被灌輸過對方的可怕。
她吸了兩口氣,才緩緩道:“血衣教最是殘忍,愛拿人體練功,他們對自身也狠,故而性情偏激,喜愛殺戮,南荒滅族之事八成是他們所爲。”
“左道邪魔等閒也不願意招惹他們,打了一個,肯定會來一羣報復,不過南荒消息傳遞不便,荒獸又沒什麼靈智,他們在強者面前也不敢太過囂張。”
否則真惹怒了對方,暗中擒住,丟給荒獸,血衣教再強,還能找到正主不成?
“血衣教總壇在南荒深處,但不少長老弟子喜歡外出佔據山頭,奴役部族……”元央繼續說道。
孟奇此次前來南荒,主要目的有二,一是通過種種方式,摸清楚血衣教詭異功法的虛實,死亡若是遭遇,好歹知道怎麼應對,二是打探一下所謂“轉世靈童”之事,如果能直接通過杜懷傷斷掉血海羅剎對那方神魔世界的滲透,那是最好!
所以,他主動詢問:“你可曾聽聞南荒有轉世之事?”
元央臉色忽變,似乎想起了什麼瘮人的事情,好半天才道:“我小時候聽長老提過,在長蛇山附近有個部族,喚作‘永生’,他們部族每一個人都擁有轉世之能,即將死去時會留下提示和信物,讓族人去尋他的轉世之身,而每一次都能尋回來,擁有死者全部的記憶,性格、習慣與說話的方式全部一模一樣,只是變成了小孩子。”
“這個部族的小孩出生非常艱難,除非有族人死去,成爲對方的轉世身。”
這種詭異莫名的事情總讓她小時候做類似的噩夢!
聽起來像是一羣活佛組成的部落……孟奇差點失笑。
他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自然就不會害怕。
元央知道公子實力高強,不懼鬼怪,自嘲一笑,繼續說道:“不過永生族已經滅族了。”
“滅族了?”孟奇這下倒是有點訝異,隱約猜到點什麼。
果不其然,元央點頭道:“十幾年前,血衣教教主突然出手,將他們滅族。”
孟奇已經吃完番薯,右手搭在左手手背,輕輕敲動,陷入沉思。
“血海羅剎滅了擁有轉世之能的永生族”,“杜懷傷是他的轉世靈童”,這兩件事情要說沒點關聯,孟奇第一個不信!
“永生族可有族人逃出生天?”他追問道。
元央皺眉思索,好半天才搖頭:“據說血衣教當時大肆搜捕了一陣,但後來就沒有下文了。”
“嗯。”孟奇若有所思點頭,問明白了長蛇山所在,拍了拍衣襟,緩緩起身。
元央雙眼發亮:“公子,你想去長蛇山,我可以給你帶路。”
“不用了,去長蛇山前我想找血衣教麻煩,難道你想跟着我去挑血衣教分壇?”孟奇笑眯眯道。
他孑然一身入南荒,只要控制好程度,不引來血衣教最頂層那幾位,壓根兒不怕他人,故而打算直接上門“求教”!
元央頓時噎住,她倒是相信公子,可自己部落就在南荒,公子得手後,拍拍衣服就可以遠走,自己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孟奇哈哈一笑,一個邁步消失在土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