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船艙內,鮮花似錦,美人如玉,夜帝右手持棋,眼神裡充滿了對美好的熱,一切彷彿詩畫或夢境,但天道盟巡查使者殷飛龍卻沒辦法欣賞這一幕,心中念頭紛呈,浮想聯翩,滿是猜測。,
夜帝意有所指,餘韻嫋嫋,莫非真察覺了那件事情
但也不能此肯定,他還有很大可能是在故弄玄虛,得再多做試探
胡嫣然禮節性笑道:“離殤公子乃當世高人,高人的想法,我們哪裡猜得到只是十絕島乃家師洞府,離殤公子駕臨此地卻不拜會家師很容易引來蜚短流長。”
她避開了孟奇的反問,以婉轉又禮貌地直指問題的核心。
孟奇拇指手指拈着棋子,雲淡風輕般笑道:“十絕島有離海最大坊市,港口對所有武者海客開放,莫非獨獨本公子例外”
這胡嫣然一時啞口,十絕島確實沒有明文規定不許法身高人來往,但夜帝不考慮下自家師父的感受嗎不顧忌引發衝突的可能嗎
都言夜帝放浪形骸,隨心所欲,果然空來風未必無因,如今觀之,確實如此
而面對這種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的法身高人,胡嫣然實在不敢拿自家師父與天道盟、五老仙壓人,說不定適得其反,引火燒身。
一時之間,場面安靜無聲,氣氛古怪尷尬,孟奇則悠閒自得,目光不含褻瀆之意,欣賞着“碧玉牡丹”顰眉思索間的美態。
旁邊侍候的雲月眼珠子轉了轉,笑眯眯插嘴道:“嫣然姐姐,你名動七海,美名遠揚,如今看到真是名不虛傳,和你相比,小妹簡直是庸脂俗粉。”
互換身份時霍離殤便提過不要招惹法身高人,因爲通過千幻面具傳遞的力量有限。很容易出現紕漏,所以雲月等人都不想招惹陰祖一脈,見場面變僵,趕緊主動插話。活躍氣氛。
有了她的開口,流裳、霞帔等侍妾順勢加入了話題,頓時鶯歌燕語滿堂,從胡嫣然身上扯到了陰祖一脈,從十絕島聊到了七海不同島嶼的風俗人情。從奇花異草說到了遺蹟洞府,胡嫣然借梯下坡,饒有興致閒談着,而孟奇時不時插上幾句,一切都變得融洽歡快。
殷飛龍靜靜旁聽着,腦海裡轉動無數念頭,試探這種事情相當考驗智慧,既不能說得太多,讓人窺出秘密或線索,也不可以在毫無關係的事情上打轉。那樣沒有任何作用,如何把握好分寸是門大學問。
思緒片刻,他心中了定計,抓住流裳的一句話,微笑加入了閒談:“我這幾年也探過不少遺蹟陵寢,發現了一些上古典籍,上面對七海二十八界的描述頗有幾分玄妙詭異之處,引人深思。”
“是什麼描述”雲月酒窩甜美,好奇問道。
殷飛龍目光投向孟奇,只見夜帝依舊是乾淨清爽的笑容。毫無改變,於是略作沉吟道:“它們將七海二十八界描述爲真實界、真實淨土或者大羅之天。”
說到這裡,他盯着孟奇的雙眼,想要窺出夜帝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反應。可那雙眸子漆黑深邃,彷彿夢幻的夜空,不起一點漣漪。
“真實界,真實淨土,大羅之天說法和用詞似乎都表露出我們這方天地的特異”胡嫣然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描述,與雲月流裳等侍妾一樣的訝異好奇。
真實界。真實淨土,大羅之天這海外仙境有點意思殷飛龍與陰祖彷彿有着什麼不同尋常的隱秘曲白眉之死恐怕沒那麼簡單,不僅僅是仙蹟成員身份曝光或金鰲島之事外泄孟奇聽得略有動容,可情緒起伏完全被舒緩跳動的心臟掩蓋住了。
他將手中棋子緩緩放在棋盤上,形成了一條大龍,微笑回望殷飛龍:“殷使者果然見識廣博。”
說完,他環視胡嫣然、幽湖等人,嘴含淺笑,彷彿在爲美人排解疑惑:“大道包羅萬象,在它之前沒有前,於它之外沒有外,無法用語言描述,一說錯一說偏,只需要知道每個生靈都自大道而生,先天有靈,覆被後天沾染,不見本初,如同遊子遠隔家鄉不得回,充滿離殤。”
“大道出,天地闢,清氣上升成爲九重天,濁氣下降化作九幽鬼蜮,中央則演繹地火風水,形成我們所在,這是最基礎的部分,其餘天地世界自此衍化而生,因爲此地氣息改變而變化法則,並不穩固,有虛假之感,相對而言,這裡真實不虛,亙古難變,是爲真實界。”
“身在真實界中,自我便是本我,而其餘天地世界秉承氣息而生的則是他我,雖然他我能轉化爲本我,但足見真實界的特異,這也是傳說之路。”
孟奇用相對符合夜帝身份的語言句子來描述着真實界,不夠準確但足以讓人明白。
胡嫣然聽得眸子晶瑩閃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七海二十八界傳承不絕,對傳說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但秘籍經文往往晦澀難懂,讓人一頭霧水,不到一定的境界根本無法理解,而現在,夜帝藉助“傳說”來描述真實界卻使得自己徹底清楚什麼是傳說之路,什麼是“本我”“他我”,同樣的,真實界的概念也隨之明白了。
雲月流裳等人聽得有點面面相覷,平時真夜帝也會提及相關之事,但從來沒有說得如此清晰如此透徹,亦未談及真實界這個詞語,想不到這位假夜帝竟然知道如此多隱秘
他是神秘組織的成員,掌握諸多秘辛並不奇怪她們如此安撫着自己。
殷飛龍則聽得怔怔出神,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夜帝知道
夜帝知道那件事情
念頭紛亂,腦海如同煮沸的開水,殷飛龍勉強笑道:“離殤公子面前談真實界,在下真是班門弄斧,今日時候不早,我等告辭。”
孟奇含笑看着他,沒有多言,殷飛龍雖是宗師,但上面還有“陰祖”徐悲。哪怕知道隱秘,也肯定不多,正好讓他回去稟告,看看陰祖的反應。
殷飛龍與胡嫣然行過禮。轉身走向艙外,快到門口時,他神色變幻了幾下,突地回頭,低沉着嗓音道:“陰祖會來拜訪您的。”
孟奇輕輕頷首。姿態從容,而云月流裳等則變了顏色。
等到殷飛龍與胡嫣然離船回城,雲月當即轉身,露出一對可的虎牙:“公子,怎能招惹陰祖,他有十方九幽鬼眼,怕是能直接看穿千幻面具”
“即使十方九幽鬼眼徒有虛名,相處得久了,陰祖一樣能窺出破綻。”流裳也略顯焦急道。
不是給你說了不能招惹法身高人嗎
你以爲自己是真正的夜帝,真正的法身高人嗎
假扮的傢伙平時再真。到了這種場合,呼吸間便會被拆穿
“公子,我們,我們不如此離去”幽湖忐忑道。
看着一道道略顯責怪又擔憂的目光,孟奇不動聲色道:“到了這個地步,若是貿然離開,陰祖會察覺不出問題,會不追索上來”
“既來之則安之,你們無需多言。”
雲月流裳等侍妾臉色變幻了幾下,強撐着笑容告退。除了船艙,到了火海,她們才各自沉下了臉龐。
“這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十方九幽鬼眼可一向以勘破變化聞名。”雲月氣鼓鼓道。
流裳抿了抿嘴。陰着臉道:“公子都明明白白告訴他不要招惹法身高人,不要招惹法身高人,他真覺得自己是夜帝了嗎”
“算了,公子放浪隨意之名天下皆知,互換身份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陰祖看穿看穿吧。嘲笑嘲笑吧。”霞帔低聲道。
她們很努力很盡職盡責地將對方當做真正夜帝,但對方卻總行事出人意表,讓自己等人齣戲。
“只能這麼辦了。”雲月等人嘆了口氣。
“老仙,夜帝確實是察覺了那件事情,他都知道真實界究竟是什麼了。”殷飛龍正回報陰祖徐悲。
幽綠的池塘內,水波漣漪,一張臉龐凸顯了出來,一寸寸變高,很快化成了一位通體覆蓋着黑色道袍的男子,四周所有的光芒都被吸納,變得昏沉。
“那老夫去見見霍離殤。”陰祖目光投向了港口。
這是,殷飛龍提醒了一句:“老仙,要防備他是仙蹟成員元始天尊。”
陰風颳起,一道黑影出現在了夜帝船頭,守在船艙門邊的霞帔忽地打了個冷顫,忐忑不安戰戰兢兢道:“恭迎老仙,我家公子正在等你。”
陰祖瞄了霞帔一樣,略覺古怪,因爲她少了底氣,聽聞夜帝將自身侍妾嬌慣得脾氣極大,有他撐腰的情況下,這名侍妾不該如此畏懼自己。
疑惑之中,陰祖踏入了船艙,這時,他只覺眼前一暗,像是從白晝來到了黑夜,從七海飛入了星空,而在黑夜裡,有一位白衣公子端坐,氣息淵深,彷彿主宰着這方天地的神人,莊嚴而浩瀚。
夜帝再做突破了陰祖內心咯噔了一下,這種感覺幾乎不亞於看到混元仙子了
跟隨進來霞帔呆在了原地,這,這是真的公子回來了
殷飛龍回到自身府邸,在靜室內來回踱步,想着夜帝的來意,想着他是不是神秘組織的成員。
也許他會戴着“元始天尊”的面具來對付自己
在這時,他忽感背後涼風嗖嗖,下意識感應而去,發現角落站着一位玄袍男子,臉上戴着“太乙救苦天尊”的面具。
糟糕
仙蹟來的是太乙天尊
夜帝不是仙蹟成員
念頭剛起,殷飛龍被黑暗籠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