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給明文昊斟了一杯薑茶,“喝點兒吧,暖暖身子。謝謝你送我回來。”
“我有說過嗎?你謝我太多次了。”明文昊一哂笑,“太生疏了。”
江暖沒回答,只是笑笑。
屋內的兩個大人沒發現霍俊澤的車,兩個小機靈鬼可是看得比誰都清楚。
霍俊澤也沒把車停進車庫,關上車門就回去了。
“爸爸的臉色好難看哦。”江語萌撐着小臉趴在窗戶邊上很是擔憂,“他怎麼了?”
方纔還蒙着厚厚一層水汽的玻璃,被兩個小傢伙暗搓搓擦出了一小塊兒乾淨的地方。
霍宇童小腦袋轉得很快。目光在這幾個大人身上流轉一圈,就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兒了。
“咱們不能讓明叔叔繼續在媽媽這裡呆着了。”霍宇童那張嚴肅的臉簡直和霍俊澤如出一轍。
“爲什麼?”江語萌咬着棒棒糖,扭過頭看了一眼客廳裡的兩個大人,不解。
霍宇童斜了自己妹妹一眼,“爸爸在生明叔叔的氣。怎麼這都看不出來?笨蛋。”
江語萌撇撇嘴,也不在意哥哥的話。她都習慣了霍宇童的臭脾氣。
“那我們要怎麼做才能讓爸爸不生氣?”小甜心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霍宇童看了明文昊一眼,附在妹妹耳邊小聲說道:“我有個計劃,我們這樣……”
片刻後,江語萌揉着眼睛從窗臺旁邊搖搖晃晃的抱住了江暖的腿。
“媽咪,我困啦……”小甜心聲音軟軟的,整個人也白白嫩嫩的像個小糯米糰子。
江暖把小女兒抱在懷裡拍了兩下,朝明文昊歉意的笑笑,“我得去哄小傢伙睡覺了,時間也不早了,開車回去的時候路上注意安全。”
“嗯。”明文昊點點頭,伸手戳了戳江語萌的前額,“晚安,小甜心。”
“叔叔再見。”江語萌乖巧的說道。
等明文昊離開了,江暖將女兒抱上了樓,細心的給她掖好被角,“哥哥回去了嗎?”
江語萌把被子往上面扯了扯,把自己的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嗯嗯,哥哥說他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江暖心裡一跳,面上盡是擔憂的神情,語速都快了不少,“怎麼會突然不舒服了?剛纔你們倆不是還玩的好好的嗎?”
小傢伙搖搖頭,按照哥哥告訴她的話往下說:“我也不知道,哥哥就說不舒服,臉都白啦……但是他不讓我告訴你。”
“你這孩子……哥哥讓你不說,你就真的不說啊?”江暖噎了一下,往女兒額前點了幾下,“我去看看他,你乖乖的睡覺。”
“嗯嗯,媽咪快去吧。”小甜心懂事的點點頭。
房間的門合上,外面傳來下樓梯的聲音的時候,江語萌纔將被子蹬開,長舒了一口氣。一雙杏眼亮晶晶的,脣角還彎起了一個計劃得逞的調皮的笑。
一牆之隔的霍家。
霍宇童回來就看到自家老爸盤着腿坐在陽光房裡喝酒,矮腳桌上擺了兩瓶看不懂名字的紅酒,酒香瀰漫在空氣中,一邊的小音箱裡還放着古典樂。
霍宇童十分看不上老爸這副頹敗的樣子,揹着手不贊同的嘖嘖嘴,滿臉嫌棄。
但掐着時間媽咪應該快到了。他也不做停留,徑直回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江暖是從後面的小花園直接過去的,比走前門近很多。
霍宇童少年老成,跟霍俊澤的樣貌和脾性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什麼事情都放在心裡,不肯袒露出來。
江暖一想到那還是個幾歲的孩子就這麼隱忍,心裡就一陣難受。總感覺自己虧欠了兒子很多。
門沒有鎖死,江暖從小花園裡一擰就開了。
她快步走到房間裡,撲面而來的暖氣讓她忍不住抖了兩下。
悠緩的古典樂從陽光房的方向傳來,空氣中還有似有似無的酒香。
江暖下意識的往那邊走去,擡眼便看到坐在窗邊以一種幾乎是浪費的姿態灌酒的霍俊澤。
桌上散落着木塞和開瓶器。顯然是剛開的新酒,但瓶中的紅酒只剩一點兒了,不夠倒滿半杯的。
江暖壓着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走過去,“宇童呢?萌萌說他不舒服先回來了,我過來看看他。”
霍俊澤聞言回過頭。
不知道是不是江暖的錯覺,她似乎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難過的情緒,還不等她確認,霍俊澤的眼眸又恢復了成了平日裡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
“他沒事,剛纔上樓睡覺去了。”霍俊澤不鹹不淡的說道。
江暖愣了愣,很快就想通了是怎麼回事。心裡一陣哭笑不得。
這兩個小傢伙是有意撮合自己和霍俊澤。
她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對方的下頜線緊緊的繃着,像是在隱忍着某些情緒。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霍俊澤——背脊微微彎曲,不再像平日裡那樣挺拔;向來打理得整齊的頭髮也有幾縷耷拉在了額前,讓霍俊澤的五官都顯得柔和了些,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莫名的有些頹廢,有些……悲傷。
這個想法讓江暖一驚,她開始深思,這兩種狀態真的會出現在霍俊澤這樣一個人身上嗎?
江暖心裡一軟,像是被泡在了一汪水裡,酸脹得厲害。
暗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裡輕輕晃盪着。
鬼使神差的,江暖將對方手裡的酒杯搶回了自己手裡,不輕不重的放到了桌面上。
“別喝了。”江暖擰着眉頭,說道。
霍俊澤倒也不惱,只意味不明的瞥了江暖一眼,而後倚着窗臺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江暖心情複雜,也在對方身邊坐了下來。
酒杯也沒有拿遠,霍俊澤伸手就能拿到,但他偏偏沒再去動酒杯。
小音箱仍然播放着音樂,江暖這才聽出來是什麼曲子——
“巴赫的《D託卡塔與賦格》。”江暖輕聲說,“不覺得太悲傷了一點兒嗎?”
“其實我不喜歡巴赫。”霍俊澤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江暖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麼,只點了點頭。
半晌,她才又聽到了對方的另一句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