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胡小天身邊的維薩也意識到了他的失落,柔聲道:“主人不開心?”
胡小天淡然笑道:“沒有不開心,只是看到這戰場之慘烈,心中難免生出一些感觸。”他讓熊天霸先行護送維薩返回城內,和衆人一起來到了下沙港。
樑英豪和唐鐵漢都在下沙港指揮清理戰場,聽說胡小天回來了慌忙過來相見,胡小天問了大概的情況,目前已經俘虜一萬一千三百人,從江中撈取浮屍兩千餘具,加上此前戰死岸上的屍體還有七千四百多,敵方確定死亡人數已經接近萬人,而他們一方共有四百五十六人陣亡,輕重傷員共計一千二百三十人,比起大雍一方損失並不大。目前大家正在清理戰場,因爲任務繁重,所以臨時從城內徵集了一萬民工幫忙整理,這其中多半來自難民營。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厚葬陣亡將士,對陣亡將士家人給予撫卹,父母子女由官府供養,若是來自難民營,可自由選擇東樑郡和武興郡居住,所有一切都由我等負責。”
樑英豪和唐鐵漢聽到胡小天說完,馬上明白武興郡那邊的事情也已經被胡小天搞定了,胡小天的能力實在是超乎想象,僅僅帶着二十多人就搞定了武興郡。其實剛纔在看到武興郡三十艘戰艦前來的時候他們就做過這方面的猜測,現在已經完全證實。
這時候在遠處指揮的余天星也過來相見,來到胡小天面前,余天星深深一揖。
胡小天不由得笑道:“餘先生爲何如此大禮?”
余天星道:“現在天星方纔明白城主前往東樑郡的本意,看來城主已經將隱患解除了。”
胡小天拍了拍余天星的肩膀和他走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唐伯熙死了!”
余天星哦了一聲,並沒有感到太多驚奇。
胡小天又道:“趙登雲也死了!”
余天星睜大了雙眼,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他雖然料到胡小天前去武興郡是爲了說服庸江水師,卻沒有想到胡小天居然將趙登雲幹掉。掃除了趙登雲這個障礙就意味着從現在開始胡小天已經坐守東樑郡和武興郡兩座城池,同時被他控制得還有庸江三萬水師,一夜之間實力十倍增加,意味着他們被動挨打的局面開始逐漸扭轉。
余天星向已經停泊在庸江北岸的三十艘戰艦看了一眼,低聲道:“這三十艘戰艦是前來運送糧草的嗎?”他的頭腦何其敏銳,馬上就抓住了重點。
胡小天點了點頭:“不錯!”
余天星道:“大戰之後。人心惶惶,老百姓都認爲這場戰爭會徹底觸怒大雍,招來更加瘋狂的報復。”
胡小天微笑道:“他們對我仍然沒有信心。”
余天星道:“有必要殺幾個亂民了,以儆效尤,不然只怕會鬧出大亂子。”余天星在內務的處理上表現得非常果斷。連胡小天都想不到一個文弱書生居然擁有如此強硬的鐵腕。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想要真正征服東樑郡,現在不宜多造殺戮,這兩日對東樑郡實性宵禁,對於膽敢妖言惑衆者,先抓起來再說,眼前並不是殺人的時候,殺人不是目的,懾服他們。讓他們感到恐懼纔是最終的目的。”
余天星恭敬道:“城主高見。”臉上不由得露出慚愧之色,看來胡小天是責怪自己殺性太重了。
胡小天道:“戰場的清掃和整理必須要加快進度,三天之內。務必要將這裡清掃乾淨,還有,打掃戰場的事情儘量讓民工去做,要讓將士們得以休息,也許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回再次面臨雍軍的入侵。”
“是!”
胡小天入城之後沒有返回府邸。而是直接去了諸葛觀棋家裡,城內並沒有歡天喜地的慶賀場面。對東樑郡的多半百姓而言,這次保衛戰的勝利絕不是什麼好事。一來破滅了他們迴歸大雍的願望,二來這場勝利很可能會觸怒大雍,用不了多久,大雍的軍隊就會前來複仇。很多人都將胡小天這次的勝利歸結爲一次僥倖,大康根本沒有和大雍抗衡的實力,如若不然也不會落到如今退守江南的境地。
來到諸葛觀棋的家門外,胡小天從門縫中望去,卻見洪凌雪正坐在陽光下納着鞋底,並沒有看到諸葛觀棋的身影,他輕輕敲了敲門。
洪凌雪柔聲道:“進來!”
胡小天示意隨從都留在門外,獨自一人走了進去,微笑道:“嫂夫人好!”
洪凌雪見到是他登門慌忙站起身來,欠身做了萬福,垂首道:“民婦參見城主大人。”
胡小天笑道:“嫂夫人不用客氣,觀棋兄在不在?”
洪凌雪溫婉笑道:“他昨天睡得太晚,直到現在都還未醒呢,我去叫他!”
胡小天慌忙擺了擺手道:“不要打擾觀棋兄,我在這裡等着就好。”和朱觀棋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胡小天卻已經看出此人乃是安邦定國的大才,和余天星相比,前者是一條激盪奔騰的大江大河,氣勢磅礴,鋒芒外露,而後者卻深沉如浩瀚大海,深不可測,才華內斂,前者可以爲他摧城拔寨,而後者卻擁有着運籌帷幄定海神針的作用,自己何其幸運,在來到東樑郡之後就遇到了兩位大才,余天星胸懷大志,已經甘心留在自己的身邊,爲自己開疆拓土,而朱觀棋性情淡內斂,年紀輕輕卻已經有了看破紅塵的出世意味,想要說服朱觀棋爲自己所用就必須用自己的誠意來感化。
這次對抗雍軍,制定計劃的是余天星,可是在其中的關鍵環節卻是由朱觀棋所點撥,原來的計劃並非天衣無縫,如果不是朱觀棋在關鍵點上的補充,只怕雍軍的破甲船已經輕易攻破他們的三道浮橋防線,大雍水師可搶在他們火攻之前及時抵達,更爲難得的是朱觀棋並無貪功之心,甘居幕後,此等風骨讓胡小天深感欽佩。
如果能夠獲得朱觀棋的認同,得到他真心真意的輔佐,別說是等他一會兒,就算是三顧茅廬又有何妨?
洪凌雪看到胡小天執意要等,給他倒了杯茶,自己仍然繼續納着鞋底。
胡小天道:“嫂夫人嫁給觀棋兄幾年了?”
洪凌雪停下手中的針線,俏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微笑:“五年了!”
胡小天心中暗忖,五年了他們仍然沒有子嗣,看來兩口子在生兒育女方面多多少少遇到了一些問題,洪凌雪的卵巢囊腫應該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看來他們夫妻的感情很好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胡小天道:“觀棋兄學富五車,才華橫溢,爲何不去考取功名呢?”
洪凌雪微笑道:“人各有志,我相公看淡名利,又不喜隨波逐流,就算考取了功名,以他的性情也無法適應官場生涯。”
胡小天嘆了口氣道:“大康朝綱混亂,奸佞橫行,觀棋兄選擇遠離是非倒也不失爲明智之舉。可過去東樑郡屬於大雍,我記得大雍皇帝求賢若渴,對真正的賢能肯定會給予重用的,爲何觀棋兄沒有去大雍應試?”
洪凌雪還未來得及回答,卻聽房間內傳來朱觀棋的聲音:“鎮心帷車坐,偏愁雲氣晴,客行殊望雨,敢說爲蒼生!”
胡小天不由得笑了起來,朱觀棋醒了。
諸葛觀棋打了個哈欠道:“凌雪,是不是來客人了?”
洪凌雪笑盈盈看了胡小天一眼,衝着房間內道:“相公,胡大人來了!”
諸葛觀棋道:“恩公來了也不叫醒我!”說話間已經出現在門外,他還未來得及洗漱,披頭散髮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發白的灰色棉袍,腳上踏着木屐,抱拳道:“恩公勿怪,我昨天睡得太晚,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讓恩公久等,罪過罪過!”
胡小天笑道:“觀棋兄不用如此客套,我剛剛從武興郡回來,途經觀棋兄家門,看到時間剛好是中午了,又感到腹中飢餓,所以厚着臉皮來蹭頓飯吃。”
諸葛觀棋笑道:“好啊!凌雪快去做飯。”
洪凌雪點了點頭,心說胡小天變得好快,剛剛都未說過要來吃飯的事情,倒不是她心疼這頓飯,而是因爲家裡的確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人家,以胡小天的身份,豈不是委屈了他。
諸葛觀棋道:“我在桂花樹下還埋了一罈美酒,凌雪,你回頭去望江樓買一隻醬鴨過來。”
洪凌雪笑着應了一聲。
胡小天道:“嫂夫人不用親自去,也不用這麼麻煩,這會兒也不想喝酒,嫂子給下碗陽春麪就行。”
諸葛觀棋也不跟胡小天客氣向洪凌雪點了點頭道:“那就去擀麪條兒,我也想吃。”
洪凌雪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諸葛觀棋說了聲失禮,讓胡小天一人等着,他去房內梳洗,出來的時候已經洗漱乾淨,頭髮也束起髮髻,不過依舊穿着那破舊的棉袍,胡小天發現他雖然穿得破舊,可是衣服漿洗得乾乾淨淨,即便是上面的補丁針線也是整整齊齊,從細節處可以看出洪凌雪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諸葛觀棋的目光平淡而溫暖,從他的眼中竟然找不到任何的**和貪念,暖暖的陽光早在他的身上,爲他增添了幾分慵懶,這讓他平添了幾分神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