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奶奶,你是誰

周亨伸手爲奶奶拍背順氣,奶奶面色稍緩,這時一串鈴聲響起,周亨的手機響了。

周亨將毛毯蓋在奶奶腿上,然後站起身接電話,“喂…”

奶奶呼吸了新鮮空氣,覺得好了很多,身邊站着保鏢,她開口道,“我口渴,幫我把車裡的水拿出來。”

“是,老夫人。”保鏢轉身去車上。

這時嶽婉清提了兩個袋子,從超市裡走了出來,她沒看到奶奶,直接轉彎走了。

奶奶正在看這繁華的大街,突然她的視線就轉了過來,不知道爲什麼轉,彷彿冥冥之中的一種感應,於是她看到了嶽婉清的背影。

奶奶頓時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渾濁乾涸的雙眼就那樣落下淚來。

嶽婉清轉彎走了,奶奶彷彿魔怔般,她兩隻骨瘦嶙峋的雙手搭上輪椅把,快速推動開,她匆匆追在嶽婉清身後。

嶽婉清轉了彎,此時正是綠燈,她走上人行道過馬路。

到了馬路對面,她往寧家別墅的方向走。

她沒有回頭不知道,她身後一直跟着一位老奶奶,路人紛紛回頭,不知道這位老奶奶爲何一路走一路流眼淚。

40年過去了,奶奶腦海裡還是兜兜8歲的模樣,一個人8歲與48歲容貌是那麼不一樣,也許奶奶都不知道有一天她的兜兜會長成什麼樣,會不會變成兜兜站在她眼前她也不認識的模樣。

但是此刻,心裡被一把刀絞着,什麼叫血濃於水的骨肉血緣,她在芸芸滄海里尋找了40年的人,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跟着眼前這個人吧,別再跟丟了。

她30多歲時纔有了這麼一個女兒,快樂的時光加起來就8年那麼短暫,人都說兒女是上輩子的罪,這輩子負責討債,可不是,8年的快樂如何能抵消40年的痛苦掙扎,她爲了這個女兒傾盡了一生,如今就快走到了時間的盡頭啊。

周亨掛斷電話再回頭,他整個人一震,手裡的手機“啪”一聲摔裂在了地上,“小惠…”

此時保鏢拿了水杯,也從車裡下來,他見老夫人消失了,驟然驚變。

耳邊響起周亨的一道怒吼,夾雜着無與倫比的慌亂,“還愣着幹什麼,快去找,找不回人你們都給我滾蛋!”

……

嶽婉清走在了別墅草坪上,她站在大門前掏鑰匙,想開門,這時門卻自己開了,寧振國站在屋裡,笑道,“婉清,你回來了?”

嶽婉清驚訝,“振國,你今天沒去公司?”

寧振國接過嶽婉清手裡的袋子,“去了,但是你打電話給我時我就開車回來了,聽卿卿說你沒找到人,我怕你傷心,趕回來安慰安慰你。”

嶽婉清嘴角勾出幸福而滿足的微笑,她嘆息,“傷心是有一點,但還不嚴重,你們別大驚小怪。走,回家去,晚上我給你做菜。”

“好。”寧振國點頭,牽着嶽婉清的手將她接進門。

嶽婉清一隻腳剛跨進去,忽聽寧振國驚訝,“咦,婉清,這位奶奶是誰?”

嶽婉清聞聲回頭,這纔看見了奶奶。

奶奶一頭白髮都已經被風吹亂,剛剛擦了淚,她面上沒淚痕,但老人一雙凹進去的雙眼佈滿了紅色血絲,她怔忪的盯着嶽婉清看。

嶽婉清如今48歲,她沒有花錢保養,但依然顯得格外年輕,她氣質嫺靜,容貌清麗婉約,寧卿就是繼承了她的好容貌。

這是歲月給予嶽婉清這類女人的格外優待,48歲了依舊像開在江南水岸邊的一朵小花。

奶奶看着她的五官輪廓,她面上還有小時候的模型,但她變化太大,奶奶都覺得自己認不出了。

但奶奶知道,她知道了啊…

嶽婉清看着奶奶,也許奶奶坐在輪椅上風中零落的模樣過於可憐,她覺得心裡瞬間轟踏了一塊,一顆心柔軟到不可思議,她上前,眉眼彎彎的笑,“奶奶,你是誰?怎麼到這裡了,這是我家。”

奶奶聽着她的聲音,真好聽,她怔茫的迴應,努力扯着嘴角,找回自己的聲音,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我是跟着你來這裡的,我,我…”

“奶奶,你是跟家人失散所以跟着我來這裡的嗎?那你記得你家人的聯繫方式嗎,我幫你聯繫他們。”

奶奶迅速搖頭,“不記得…不記得了…”

她哪裡都不想去,除了這裡,她哪裡都不會去。

寧振國見老人可憐,開口道,“婉清,既然奶奶跟家人失散了,我看天色也晚了,不如讓奶奶先在我家過一夜,明天一早我去報案,看誰來領。”

嶽婉清同意,她蹲下身,握上奶奶的手,“奶奶,你今晚先在我家住着,明天我讓我先生幫你找家人。”

“好,好。”奶奶搗蒜般點頭,她反握住嶽婉清的手。

於是奶奶進了別墅大門。

……

嶽婉清做了一桌菜,三人坐在餐桌上吃晚飯。

嶽婉清坐在奶奶身邊,她動筷子夾了一塊雞腿放進奶奶碗裡,“奶奶,這個烏骨雞我燉了好久,味道不錯,你多吃一點。”

奶奶連連點頭,她咬了一口雞腿,面上的皺紋全部都開心的盪漾開,奶奶眯着眼笑,“恩,真好吃。”

嶽婉清又爲奶奶盛了一碗羹湯。

這時寧政國開口,問道,“婉清,昨天你們去陽光孤兒院情況如何了,電話裡講不清,你把具體情況說給我聽聽。”

“陽光孤兒院?”奶奶聽着一震,她側眸看向嶽婉清,“昨天,你也去陽光孤兒院了?”

“奶奶,你這話問的好奇怪,什麼叫也,難道奶奶也知道陽光孤兒院?”嶽婉清笑道。

“哦,沒有…”奶奶搖頭否認,她問,“你是…孤兒嗎?”

“恩,”嶽婉清點頭,“我8歲就進了孤兒院,後來被我媽選進了寧家做童養媳。”

奶奶嚼飯米的兩腮僵住了,拿着筷子的手在顫抖,忍了忍,纔沒有掉下淚來。

她的兜兜,世界酒莊大王的獨生女,本是含着金鑰匙出生啊,她的兜兜應該被萬人仰望,有着錦繡前程。

可是,可是她的兜兜竟然8歲那年就做了別人家的童養媳…她還那麼小…

奶奶如何能不心痛?

嶽婉清擡眼看了一下這個家,臉上掛着感恩的笑,“自從我進了這個家,我婆婆也就是我媽,對我像親生女兒一樣,她親手教我識字供養我上大學,大學畢業後,我就跟我先生結了婚…”說着嶽婉清和寧政國相視而笑,“雖然我是孤兒,但一個正常孩子應該有的寧家都給了我,現在回首看看來時的路,雖然中間有過曲折艱難,但現在的我,已經覺得圓滿…”

嶽婉清真的覺得圓滿了,有女兒,有外孫,還有一個相伴到老的愛人,縱然她這一生都沒出過這個寧家大門,少了很多精彩,但她已經知足,滿足,無比感恩。

奶奶側了下頭,悄悄抹了眼角的淚,她笑道,“…婉清…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可以讓…奶奶看看?”

……

吃過晚飯,嶽婉清和奶奶在樓上房間,嶽婉清將一本相冊抱了出來,“奶奶,你看看,我小時候有很多照片。”

奶奶打開相冊,她一頁一頁仔細的翻看,她顫抖着手摸上照片裡8歲的嶽婉清,迅速淚流滿面。

這眉眼這小嘴這輪廓,真的是她的兜兜啊。

奶奶邊流淚邊點頭,“那時照片還沒有流行,只有大戶人家纔會去拍照,看來,寧家奶奶對你真的很好。”

照片裡有很多是寧奶奶抱着嶽婉清拍的,同爲母親,即使一個側面一個背影,奶奶都能感覺出寧奶奶對嶽婉清的寵愛。

“是啊,”嶽婉清點頭,“有時我都在想,因爲我是孤兒,所以上天才補償給了我一個這麼好的媽媽。”

奶奶點頭,她握住嶽婉清的手,“是的,寧奶奶對你那麼好,以後我們會補償她。”

“補償?”嶽婉清不解。

“哦,我是說,寧奶奶對你那麼好,你也一定對她很好,就相當於補償了…”奶奶轉移話題,“婉清,你說你生了一個女兒,她現在在哪裡,怎麼不跟你一起住,她有沒有照片,奶奶想看看。”

說起女兒,嶽婉清笑的一臉蜜意,她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將手機裡的照片翻給奶奶看,“我女兒叫寧卿,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奶奶你看,這就是我女兒。”

奶奶看着照片裡的女孩整個一震,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個…是你女兒?”

“是啊,”嶽婉清滔滔不絕的講開,“我女兒3年前已經嫁人了,我女婿是陸少銘…奶奶大概不知道陸少銘是誰,但我對這個女婿是一百個一萬個放心和滿意,這不,去年他們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奶奶你看,這是我的孫子,陸瑾文,你看可愛不可愛?”

奶奶這才感嘆這世間緣分的奇妙,陸少銘啊陸少銘,她怎麼會不知道陸少銘是誰?

陸少銘剛出生那會兒,她可是抱在手裡逗玩過,這些年,他跟達遠走的親近,在她眼裡,少銘跟達遠都是她的孫子。

在家裡,她雖然大門不出,也時常聽人說起陸少銘跟那位陸太太的消息,聽聞那位陸太太一開始不討宋雅靜的寵,吃了很多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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