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將她冰冷的小手緊緊的握在掌心裡,他想給她一點溫度,“媳婦兒,沒事的,別怕,我來了,我回來了…”
他的聲線已經在顫抖。
冷之鳶闔動雙脣,她虛弱的吐出幾個字,“我一直…在等你,救救我的…孩子…”
“好,我救,我救!”周堯用力的親吻着她的手背,“我們的孩子會沒事的,他會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恩,”冷之鳶點頭,“你幫我…剖腹吧…”
剖腹?
周堯被這個詞震到了,他伸出大掌撥開了她被汗水打溼的秀髮,他搖頭,“這裡的條件不行,剖腹了會出血的,你已經出了好多血,這裡沒有血漿…傷口也會感染的,還沒有麻藥,會很疼很疼的…”他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這時他的大掌被她的小手握住,緊緊的握住,“來不及了,肚子變硬了,再不剖腹這個孩子就沒了,他是我的孩子…”
“可是,可是孩子取出來,你怎麼辦?”周堯俯下身,他將自己的鼻翼抵在她冰冷的小臉上蹭着,“你跟孩子都是我的命,缺一不可。”
他蹭着她的臉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流浪狗在撒嬌,他幹練的短髮都戳到了她的下頜上,讓她又疼又癢。
她緩緩勾起脣瓣,眼角就有兩行熱淚流了下來,“周堯,我不行了,我生不下來,就算…不取出孩子,我也會…死的…”
“不要亂說!”他嗓音嚴厲低啞的呵斥住了她,“不許說死這個字。”
“周堯,接受現實好麼,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孩子可以…保下來的…”冷之鳶小聲的哀求他。
周堯斂上俊眉,他不要剖腹,他不要她出事,但是他知道的,她或許…真的…不行了,再這樣拖延下去大人和小孩都會保不住。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兩個都是他的命,他不能失去任何一個。
“少將,”這時女軍醫沉重的開口道,“剛纔我們給嫂子止住了血,嫂子可以…堅持到剖腹結束的…不能再猶豫了,嫂子的肚子變硬了,孩子已經缺氧了,我們…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周堯緩緩擡起頭,他打開了雙眼,他整個眼眶都猩紅了,眼底佈滿了一層哀慟和絕望,他看着她,“媳婦兒,我…不敢…”
他這一生鐵骨錚錚,他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不敢”二字,可是此刻,他真的不敢。
冷之鳶精緻的眉眼很柔,“周堯,我…相信你的,這個孩子是你的,現在就由你這個爸爸將他親手帶到這個世界上…你可以的…”
周堯迅速落下眼瞼,他點頭,不停的點頭,只有這樣他才能給自己勇氣,“會很疼的,你咬着枕巾,疼了你就叫…”
他將一塊枕巾送到她的嘴邊。
“好。”
周堯起身,他接過了女軍醫手上的手術刀,“可以開始了。”
女軍醫鄭重的點頭,她將一副白手套遞了過去。
……
手術開始了,周堯忍住心臟的顫抖掀開了她的衣襬,露出了她尖尖的大肚皮,他想起就在不久前兩人還睡在這張牀上,他的大掌還摸過她的肚皮,裡面的孩子很調皮的跟他互動…
現在他卻要將這個孩子剖出來。
剖腹產要背後麻醉的,可是這裡沒有麻醉師,根本就沒條件,一刀下去,她的疼可想而知。
周堯不敢擡頭看她,他閉了閉雙眼後開始動刀…
冷之鳶緊緊咬住了枕巾,當手術刀切入她的肌膚後她渾身一震,整個人想從牀上彈起,但是她死死壓抑着沒有動,她怕周堯分神。
一個人痛到極致也就麻木了,她咬爛了枕巾直接咬到了自己的下脣,嘴裡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擡頭看着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仔細看着,他真高,一米九的高個往她身前這麼一站擋住了所有亮光,她視線裡覆下的都是他高大英挺的剪影。
他正垂眸手術,雖然剛纔他說不敢,但現在他的動作又穩又快,他似乎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人莫名的心安。
冷之鳶覺得心裡很甜很滿,看着他,她似乎就能忘記所有疼痛。
她愛過他吧?
好可惜,她不記得他了。
這時女軍醫一聲驚喜,“出來了。”
冷之鳶一震,她擡高身體想看一看寶寶,但是她動不了,身體已經痛到麻木了,根本不聽使喚。
小志迅速上前,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笑道,“少將,嫂子,恭喜了,是一個小子。”
“但是,寶寶怎麼不哭?”女軍醫疑惑,她伸手感受了一下寶寶的呼吸,然後驚道,“少將,寶寶好像沒呼吸了。”
周堯一震,他的白手套上都沾上了鮮血,他用一隻大掌壓着冷之鳶流血的刀口,然後側眸看向女軍醫懷裡的小子,他出聲道,“把他倒提。”
“是。”女軍醫將寶寶倒着抱。
“啪”一聲,周堯直接給了他的小屁股一巴掌。
小志一驚,寶寶這麼小,少將這一巴掌也太用力了,但是這時“哇”一聲,小寶寶發出了啼哭,八個多月的早產兒哭聲一點點大,像小貓一樣,但這個哭聲令整個沉重的病房都染上了喜色。
冷之鳶見寶寶化險爲夷,她溫柔的笑開,“給我…看看…”
“嫂子,這小子生命力很頑強哦,剛纔估計是一口氣憋着了,被少將這麼一打就通了。我剛抱了一下,五斤六兩的樣子,不瘦哦,看來在媽咪的肚子裡吸收很好。”女軍醫用毛毯裹住小寶寶,然後放在冷之鳶的身邊。
冷之鳶側眸看去,剛出生的小寶寶皮膚黝紅,皺巴巴的,以前她經常聽人家說什麼白白胖胖的小子,現在她生了才知道寶寶剛出來真的很醜。
她看了一下寶寶的五官,看這輪廓真像是那男人,將來也英挺周正,現在寶寶哭的可厲害了,一張小臉哭的通紅,彷彿跟她控訴着爸比下手太重。
真好,她的寶寶平安出生了。
她閉上眼睛,輕輕的吻了一下寶寶的小臉頰,這時一串悅耳的鈴聲響起,她將紅色的小手鐲放在寶寶的毛毯裡。
她虛弱而滿足的笑道,“寶寶,媽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