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寒從沙發凹陷的動感中覺察到白予熙的到來,轉頭盯着他涼聲問:“做什麼?”
對於他的冷淡,白予熙早就習慣了,可卻侷促不安地盯着他,顯得十分猶豫。
他盯着白季寒看了幾秒,最終,還是好奇心壓倒那份猶豫,咬咬牙有些緊張地問道:“爸爸,除了我,你在外面還有別的孩子嗎?”
他的聲音軟軟糯糯,眼睛裡帶着幾分認真與不安。
房間裡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安靜得幾乎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白季寒面無表情地看着白予熙,看了幾秒,然後十分肯定地說:“沒有。”
說完很自然地回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哦。”白予熙聽他說得那麼認真,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滿臉的緊張也瞬間換成一副笑臉,“我就說嘛,爸爸怎麼可能還有其他孩子。”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這麼一句。
然後便不再理白季寒,歡快地端起桌上那盤切好的火龍果,一蹦一跳地走到牀邊,將盤子放到牀頭的桌子上,小身板一個翻身上了牀,然後開心地吃起火龍果。
白季寒聽到他的動靜,皺起眉頭,擡頭看他一眼,眼底充滿莫名的光芒。
除了這個小傢伙,他在外面還沒有別的孩子?
他說沒有,這小傢伙就那麼高興?
如果告訴他,要是他在外面真有別的孩子,可能會成爲他的救命稻草,他還會這麼高興嗎?
恐怕,這個結果還真不好說該不該高興。
首先,他想到就是喬以恩。
如果他真在外面還有別的孩子,她肯定是既喜又憂,喜的是多了一份可以救白予熙的希望,憂的卻是他竟然跟別的女人還有別的孩子!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一眼吃着火龍果,卻被弄滿嘴通紅的白予熙,想想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白季寒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很快低頭繼續工作,不再理他。
喬以恩重新回到白予熙病房的時候,白季寒因公事已經離開,當然事先跟她打電話說過了。
她將買回來的飯菜拿出來,陪着白予熙吃飯。
小傢伙有人陪着格外開心,飯也吃得比平時多得多。
白予熙下午有午睡的習慣,吃飽喝足,聽着她講的故事很快便睡着了。
反正不用上班,喬以恩便坐在病房的沙發上看書。
沒過多久,事先跟她約好的莫小麥就來了。
看着睡得正香的白予熙,兩人走到病房外面的大廳裡說話。
“小麥,你怎麼了?”喬以恩發現莫小麥興致不高,似乎心情不怎麼好。
自從她跟凌少峰在一起之後,還沒有見過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
莫小麥擡頭看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很快又無精打采地低下頭。
見她這樣,喬以恩更加擔心。
“到底怎麼了?”她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搖了搖,幫她提神。
以往只要她使出這招莫小麥鐵定能清醒過來,可今天搖了她好幾下,卻依舊無力地拉聳着肩膀,雙眼無神地盯着腳下。
“……”
喬以恩沉默了,選擇安靜地坐在她身旁。
其實,她本來有一肚子話要對她說的,可見她這樣,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兩相無言,大廳裡安靜得恨不得能聽到風吹進窗戶的呼嘯聲。
“小麥,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不知道過了多久,喬以恩才柔聲開口道。
許是沉默夠了,莫小麥緩緩地轉頭看向她。
“恩恩,我跟凌少峰分手了。”
“……”
喬以恩不可置信地盯大雙眼盯着她,臉上寫滿了疑惑。
“是的,我真的跟他分手了。”莫小麥平靜地說。
“小麥……”喬以恩驚得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努力地平復下激動的心情之後,才訝異地問道,“可是,我們離開帝都的時候你們還好好的,怎麼這才一個星期……”
“恩恩,別問好嗎?我現在不想說。”莫小麥平靜地說着,側頭盯着她,一雙靈活的雙眼此時就像一汪死水。
“好,我不問。”喬以恩說。
她從來沒有見過莫小麥這樣,就連當初被前男友梅智祁劈腿的時候,也不曾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這一次,她是真的愛了,所以,也是真的傷了。
莫小麥雙眼平靜地看着她,輕輕地動了動脣:“恩恩,我想靠一靠。”
喬以恩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樣,疼。
“靠吧。”
她伸手將莫小麥的頭扶到自己肩上,讓她依靠着她的肩膀。
雖然莫小麥不哭也不鬧,但她渾身散發的那股悲傷氣息無一不令她感同身受。
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才能讓一個平時看起來那麼歡脫的姑娘,陡然之間變得這般死氣沉沉?
凌少峰,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莫小麥一下也沒有哭,甚至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喬以恩默默地陪着她,單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用自己的陪伴與等待給她最無聲的安慰。
“恩恩。”不知道多了多久,莫小麥突然擡頭看向她,啞聲問,“你之前在電話裡說,這次去帝都遇到不少煩心事兒,到底怎麼了?”
見她突然這麼問,喬以恩有些訝異。
“你好點了嗎?”她關切地盯着莫小麥,柔聲問,“要不要再換個肩膀給你靠靠?趁現在白季寒不在,該怎麼靠就怎麼靠吧!”
“噗!”莫小麥笑了,“恩恩,說得我好像很怕你家白三少一樣!”
喬以恩笑了笑,柔聲說道:“你終於正常了,我還以爲你不會笑了。”
她的聲音裡難掩一股擔心。
“我沒事啦!”莫小麥伸手抱了抱她,淡淡笑道,“你也知道我什麼事都不會放在心上太久,開心也是那麼一會兒,難過也是那麼一會兒。”
“嗯。”喬以恩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頭,故作厲聲道,“以後不許嚇我!”
“好好好!”
莫小麥好像又瞬間恢復成平時的樣子,但喬以恩卻知道,那不過是她在強顏歡笑。
“小麥,我在帝都見到她了。”她不想拆穿莫小麥脆弱的僞裝,藉此換了話題。
“她?”莫小麥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此時纔算真正擺脫方纔的死氣沉沉。
喬以恩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她一想起杜秋,內心還是忍不住產生一股壓抑感。
如果,她不是曾經跟白季寒有關係的女人,也不是白予熙的親生媽咪,她想,她們可能會是很好的朋友。
可一旦有了情敵的關係存在,即便她再大方地想要當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那也是不可能的。
莫小麥本來還有些疑惑,但看到她皺眉不語的表情,頓時驚覺起來。
“你是說‘她’?”她瞪大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你見到喬以心了?”
作爲喬以恩最好的閨蜜,“喬以心”這個名字,莫小麥聽她說過無數次,也知道這個名字一直困擾着她。
“是的。”喬以恩輕輕地點頭。
“不會吧!”莫小麥驚叫,“她、她真的還活着?”
“嗯。”喬以恩點頭。
“這、這、這……”莫小麥驚得語無倫次,“她、她怎麼會突然就回來?”
“……”
喬以恩也想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就回來了?還出現得讓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她這時候回來做什麼?”已經接受這個事實的莫小麥不禁又擔心起來,“你下個月就要和白季寒舉行婚禮了,她突然在這個時候回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
面對莫小麥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問題,喬以恩默然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很想知道。
可是,又有誰能來替她解答一下?
粗線條的莫小麥感覺到喬以恩的沉默,一下禁了聲。
她面色微變,擔心地看着喬以恩,小心翼翼地問:“恩恩,你沒事吧?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哦。”
發生這麼大的事,她卻只顧着自己難過,沒有能及時陪在她身邊,感覺特別不好受。
喬以恩知道她自責,淡淡地笑了笑:“我沒事,該鬧的也鬧過了,該發泄的也發泄過了,現在已經很淡定了。”
“……”
莫小麥疑惑地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明所以。
喬以恩淡淡地笑了笑,細細地回想起昨天發生的那一切。
當她突然發現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根刺突然被拔出一部分,那種可想而知的痛有多慘烈,根本就不用回味就能想象得到。
如果沒有跟白季寒那場矛盾,那麼她現在可能又將那根刺完全渣迴心裡,獨自不舒服。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的車禍,那麼她跟白季寒現在可能還在冷戰。
如果她堅決不聽白季寒的解釋,也不相信他,那麼他們可能會一步一步走向分手的境地吧?
雖然她從來不相信什麼如果,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多如果,她賭不起,只能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一件一件地解決掉。
跟莫小麥籠統地講了昨天發生的事之後,喬以恩心頭壓着的那塊積石好似輕了一些。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如果心裡有事一直不說出來,就會壓得喘不過氣。
可若是說出來,即便不能一下解決也能讓人輕鬆不少。
莫小麥聽仔細地聽完她的話之後,擡頭看一眼病房那張緊閉的門,有些擔心地開口道:“恩恩,這件事……你打算告訴小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