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恩,以恩!”
耳旁不停地有人喚着她的名字,喬以恩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明起來。
那把熟悉而緊張的聲音,在這場劫後餘生之後就像世間最動聽的音樂一樣,一遍一遍滲入她的心扉。
她努力地動了動眼皮,終於緩緩地打開雙眼。
天黑了,眼前一片昏暗。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白季寒那張擔心害怕的臉。
“以恩!”
見她醒了,白季寒臉上閃過一抹喜色,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滿面激動。
“季……季寒。”
喬以恩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嘴巴里鹹鹹的,應該喝了不少海水。
聽到她的叫喚聲,白季寒懵懂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飛快地將她摟入懷中。
“恩恩,恩恩……你沒事,沒事就好……”
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整個人都被那股失而復得的喜悅感所包圍着。
“嗯……”喬以恩輕哼一聲,帶着明顯的痛意。
“怎麼了?哪裡痛?”白季寒輕輕地放開她,緊張地盯着她。
喬以恩感覺頭有些昏沉,腳下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無力地靠在白季寒懷中,盯着他的臉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確實沒什麼事,只是感覺有些冷,有些頭暈。
杜均將她保護得很好,遊艇爆炸時根本就沒有傷害到她……
她是沒事,那杜均呢?
他……
“杜大哥呢?”
喬以恩猛地抓住白季寒的手臂,突然擡眸,雙眼牢牢地鎖着他,緊張地問。
“……”
白季寒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不僅沒有回答她的話,還滿臉不悅地盯着她。
“杜大哥呢?”喬以恩就像絲毫沒有看到他的不悅一樣,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追問道,“他怎麼樣?怎麼樣了?”
她記得杜均將唯一一件救生衣給了她,後來在遊艇爆炸前帶她跳下海,他還用自己的身軀將她整個人護在懷中……
她被白季寒救上來了,一點兒事也沒有,那杜均呢?他應該也被救上來了吧?
“……”
白季寒本就陰沉的臉色變得黑壓壓的,整個人透出一股令人望而卻步的超強寒氣。
“這些天就是他綁架了你,你還這麼關心他!”
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
喬以恩有些迷糊,直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真的很擔心杜均的安危。
四周很安靜,耳旁只有海風的聲音。
察覺到白季寒不會回答她的話,喬以恩便緩緩地扭頭朝四周看去。
這才發現,他們此刻身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她身上披着白季寒的衣裳,身下的甲板上有很多水漬,明顯她被人從海中救上來還沒有多久。
甲板上圍着他們站了一羣黑衣人,個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
她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旁的某個人身上。
“是你!”她驚道。
“是我,小姐。”
喬以恩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德叔!
她左右看了一圈。
這裡不僅有德叔,還有那一羣令人感覺熟悉的黑衣人……
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說明着,他們此刻正在敵人的船上!
“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她回頭看向白季寒。
“找到你的時候,只有這艘船離的最近。”
白季寒輕描淡寫地說。
雖然明知道事情決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簡單,可她此刻滿腦子裝的都是杜均,看到德叔,便忍不住從白季寒懷裡掙開。
“德叔!”她急切地大步奔到德叔面前,滿臉焦急地盯着他問道,“杜大哥呢?杜大哥人呢?他還好嗎?”
她語氣急切,聲音裡帶着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在害怕,身體也忍不住顫抖。
遊艇爆炸的時候,杜均將她整個兒完全護在懷裡,所以她一點兒傷也沒有,可他呢?
他怎麼樣了?
爆炸時產生那麼大的衝擊力,還有那些被炸得四散飛開的碎片……
他,會安然無事嗎?
被她焦急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德叔睿智的眸子微微閃了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目前還沒有找到少爺,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不過,以小姐身上的血跡來看,少爺……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血跡?”喬以恩心中猛地一驚!
整個腦子裡全都是德叔那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救你上來的時候,你身上有很多血跡,你確定自己沒事嗎?”白季寒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喬以恩詫異地回頭看一眼白季寒,見他正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飛快地脫下白季寒套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在哪裡?哪裡有血跡?”
她盯着自己渾身看來看去,卻沒有發現身上有什麼血跡,便不明所以地看一眼白季寒,又看一眼德叔。
“……”
白季寒沒有說話,轉開了視線。
德叔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卻緊緊地盯着她的背。
喬以恩下意識地伸手往背後摸去。
手掌感覺到背後粘粘的,她心中陡然滑過一抹不好的預感,飛快地上下移動手摸着自己的後背。
自肩頭位置往下,很大一片,全都是粘粘的。
她不敢相信睜大雙眼,緩緩地將手伸到眼前。
看到自己滿手都是鮮紅的血時,她的雙眼瞬間睜到最大,整個人也僵住了。
她記得很清楚,在遊輪爆炸的時候,杜均將她整個兒護在胸前,護得嚴嚴實實的,幾乎密不透風。
她當時還奇怪,他爲什麼這樣,現在想想,原來如此。
他竟然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一切傷害。
她的耳邊突然響起在落到水中的那一刻,他在她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說……
“丫頭,我做到了。”
當時太害怕,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意思。
此刻才明白,原來他是在說,他答應她的事,他做到了。
他一定不會讓她死。
他做到了,他確實做到了。
可爲什麼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不……”
喬以恩整個人都崩潰了,突然猛地跌坐到地上,就像瘋了一樣仰天大哭起來。
白季寒緊張地朝她邁出一步,卻在伸手想要扶她的瞬間,陡然僵住伸出一半的手。
高傲如他,在她爲別的男人傷心的時候,他怎麼能夠做到像個沒事人一樣,輕聲軟語地安慰她?
他做不到。
更何況,那個男人還是從一開始就抱着目的接近她,一次一次暗害她,還莫名地將她綁架,讓他瘋狂地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人的罪魁禍首……杜均!
這個男人,就算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你確定還要爲他難過?”白季寒站在喬以恩面前,低頭死死地盯着她頹廢的樣子,冷冷地說,“喬以恩你別忘了,是誰害了你一次又一次?是誰帶着陰謀接近你?又是誰莫名其妙地綁架你,讓我和兩個孩子擔心你!”
喬以恩恍惚地擡頭,含着淚水的眸子恍惚地看向白季寒。
“……”
她無力地動了動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恨與不恨,其實都在一念之間。
她此刻心裡只剩下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她的雙眼裡倒映着白季寒高大的身影,他雙眸裡充滿了戾氣。
他真的氣得不輕,他對杜均的恨意真的很深,深到即便親手殺了他也會覺得不夠吧?
她恍惚地轉開頭看向海面,那黑沉沉的海水真的將杜均吞噬了嗎?
他不是一向水性極好嗎?真的就這麼死了嗎?
想起前一刻,她還因爲他的好身手胡思亂想着,說若是沒有她,就算是遊輪爆炸,他肯定也可以全身而退吧?
可沒想到她的胡思亂想在這一刻竟然成真了。
“杜大哥!”她朝着大海哭叫着,“你回來,回來……我不怪你了……”
然而,她的聲音,卻像古沉大海一樣,絲毫得不到迴應。
她對着那一片黑沉沉的大海,哭着雙肩一抽一抽的。
不管是誰看到她這樣,都能感覺到她的難過。
一旁的德叔突然開口說道:“白三少,他死了,你一定很高興吧?”
聽到聲音,白季寒緩緩地回頭,一眼便對上德叔略顯蒼老的雙眼。
“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他冰冷地說着,雙眼放射出劍鋒似的寒光。
德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確實,若不是白三少帶着那麼多人突然駕臨,也許我們手下也不會畏懼,更不會那麼着急地引爆那艘遊艇……所以,說來白三少也算是親自報了仇,間接害死了你想要他死的人。”
白季寒英氣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冷冷說:“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想說,恭喜白三少,弄死一個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也消滅了一個情場上的敵人。”德叔淡淡道。
“哼!他本就死不足惜!只恨不是我親自下的手!”白季寒冷哼道。
最近這段時間,他查到很多有關杜均的事。
包括他帶着陰謀接近以恩,幾次害得以恩出意外,還有這次突然綁架她幽閉她,還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重點去查喬老爺子和喬北鳴。
這一切的一切,不僅讓他對杜均整個人恨透了,更有一種被他耍着玩的憋屈感。
高傲如他,心愛的女人保護不了,還被一個男人如此耍着玩,如何能不恨?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將以恩帶入這樣一個危險的境地!
他說過,如果他再敢傷害以恩,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如今,他死了最好,要是還活着,他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所以,即便是德叔說杜均是他間接害死的,他也沒有去反駁,在他看來,一個滿懷心機的人,就該這樣註定沒有好下場。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大船的船艙內傳來一陣魔音似的大笑聲。
白季寒的面色陡然一變,倏地轉頭看過去。
那扇原本緊閉的艙門,在他轉頭看去的瞬間,忽然被打開。
豪華而明亮的船艙門口,陡然出現一名手杵柺棍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中山服,身形高大,眉飛入鬢,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整個人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