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幫子人啊妖啊鬼啊,除了容玉曜以外,最先和高學書將關係處理得如膠似漆的,是奶包林阿衛。
沒別的訣竅,高學書長得雖略吊絲但有的是錢,買來各種零食管夠吃,林阿衛就被他收買了。
這其中的契機,當然還是那天高學書吃光了爆米花讓小包子抱怨;隔天高學書就直接給林阿衛買了個爆米花機,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做,熱熱乎乎奶香四溢!
其實高學書什麼都好,除了因爲看書太多有點兒小憤青,所以言行有些另類而不拘一格。至少,如果不是高學書自己主動提起,林阿衛和王長嘯根本看不出這個掉在人羣裡撿都撿不回來的瘦弱大眼鏡男生會是比向北還厲害的前魔聚聚落第一殺手!
高學書雖然個頭顯小,但容貌看起來怎麼着也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況且又是壽遠綿長的魔族出身,林阿衛和王長嘯很不明白這樣的人爲什麼會尊稱容玉曜一聲大哥。當然,這沒有瞧不起容玉曜的意思,只不過高學書資歷實在特殊。
憤青殺手生活健康,呷了一口杯中香茶,悠然道:“你們別看容玉曜年齡比我小,但他潛能無限,這一點我是不如他的。任何神魔妖人鬼,都不能以險隘侷促的眼光看問題……再說,容家那樣一個龐大的家族,而我只是單杆一根,算起來,是我靠了個大碼頭,所以稱容玉曜一聲大哥合情合理。”
林阿衛和王長嘯聽高手講述魔生哲學,心嚮往之。
高學書又說:“容玉曜本爲人族男子,卻愛上一個妖族,而且也是一個男子,這種執着而叛逆的精神最得我心,所以,我很崇拜他!那次我明明戰敗,他卻肯與我結爲兄弟……”吧啦吧啦,全是關於容玉曜的好話,簡直有升級爲腦殘粉的趨勢。
要是換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說這樣的話,大約說服力會被點一百萬個贊;但高學書這種大眼鏡深宅打扮如是而爲,效果就只能說有些湊合了。
鑑於高學書手中握有大把的軟妹幣,沒有賺錢能力的林阿衛果斷扮演職業粉絲的角色,一邊往嘴裡塞零食,一邊表情認真地傾聽。
王長嘯在經歷過人(鬼)生不斷被刷新三觀之後,早已經能夠將這當故事聽。與莫福洋那如火一般的熱情比起來,高學書這種個人-崇拜太小兒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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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有了白天就有黑夜,有這種平凡歡脫的生活,就有驚險刺激的日子。
有了高學書掌握的情報,容玉曜與容白長老一道順利找到了毛元壽。
垂垂老矣的魔族長老窩坐在大躺椅上,如果不是因爲呼吸而胸腔微微起伏,乍看過去似乎已經於夢中駕鶴西遊。
這座城市魔族聚落的實際掌控人不是威風凜凜端坐於高臺的大交椅上,而是以這種形將就木的形態迎接客人,讓人恍然中有種日薄西山、英雄遲暮的感覺。
外圍整片區域都已經在容家的控制之下,毛元壽已成甕中之鱉;然而容白與容玉曜仍然不敢太靠近。
誰都清楚,若沒真本事,毛元壽不可能掌控聚落這許多年。
聽到腳步聲漸近又停,老魔閉着眼張了張嘴,問道:“來的是容家哪位高手?”
“容白!”
毛元壽眯開一點兒眼縫朝這邊瞥了瞥:“容白?哦……我有點兒印象,上次見你時……五十年前還是四十年前?那時你還是個少年郎吧,現在你也老啦!”
容白長老笑笑:“人類長壽者不過百年,縱然煉氣修行也是增壽有限,比不得老前輩您。”
往事悠悠,當年容白風華正茂,在與家族前輩一道剷除厲鬼的過程中與毛元壽有一面之緣。那時的毛元壽已經是一副拖延殘生的樣子,只不過一雙眼神精銳十足,完全不似現在這麼無神采。
毛元壽沒在意容白的話,眼睛閉上再問容玉曜:“你呢?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那樣子彷彿不是不在乎,而是精力有限,只能用有限的精力盡可能多問一點問題。
面癱君完全hold住了氣場:“容玉曜!”
在這種大boss面前沒像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樣露怯。
清冷的聲音落在若大空曠的房間裡,那三個字彷彿如有魔力一般讓毛元壽原來想繼續閉上的眼睛陡然睜開來,混濁的老眼中閃出一抹驚喜的光。
“容玉曜!?”
毛元壽那快要朽去的身體似乎被激活了,眼睛看過去還不夠,他居然費力地將整個頭顱轉動,只爲讓自己看得再清楚一些、讓心底裡那個答案更確定一些。
容玉曜靜靜站在原地,十八歲,人類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紀。
只看一眼,就讓人覺得那副完美的軀體裡無時無刻不溢散着新鮮朝氣與強大生命力。
站在旁邊滿頭白髮的容白長老就如四季裡蕭瑟的冬,雖有無限收斂的銳力與殺意,卻仍只是四季時間將要落幕的那一場。
而容主曜無疑就是正在生髮綻放的春,無論天氣如何變幻,仍然擋不住這種自然向上的勃發生氣。
毛元壽看得有些出神,他眼睛裡的光不只是貪婪,更帶着一種莫明的微妙。彷彿少年和老人的組合立於眼前,讓他看到了一個故事的開始與結局。
對於生命而言,或許有許多人會說過程十分重要。然而,如果沒有一個好的開始,要從何處展開所謂的過程呢?就算過程美妙,不也仍逃不過精氣神隨着時光流走,最終化爲塵土併入大地的結果麼?
只有,永遠看不到結果、永遠將結果推後,才能不斷享受那美好的過程。
毛元壽這樣想着,竟不需人攙扶,獨自挺身坐直了起來。
容玉曜和容白原本就謹慎小心,這時更是暗暗捏靈符在手,唯恐對面的老魔物發動突然襲擊。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照進屋子,讓那個瘦弱的老者得以一直沐浴在溫暖的光輝裡。
諷刺啊,魔族並不喜歡陽光,這隻老魔卻需要陽光溫暖自己,生命之無常竟可以改變種族的喜好。
這是一副別有深意的場景,這樣的溫暖光輝,此時不過是迴光返照的另一種具象解釋。因爲那位迴光返照的主角特殊,使得原本金色的陽光也變得有些發暗,成了帶着陰冷的暗金之色。
毛元壽的目光再沒離開過容玉曜,彷彿盯着的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件即將成爲他私人收藏的藝術品:“容玉曜……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