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南京西路江寧路路口。
“下車吧。”坐在出租車前排的念蒼生淡淡的道。
我無奈的點點頭，看了看身邊兩個撅着嘴的大小不良，低聲下氣的說：“兩位少爺小姐，請你們下車好麼？”
凌靈殧白了我一眼，那黑髮小男孩也氣鼓鼓的扭過頭去不理會我。
我被晾在一邊，好不尷尬。
“在耽誤下去，時間就沒有了，嗯，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小時了……”念蒼生那語調都不帶改變的沒營養的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這傢伙邊說邊隨手給了司機大叔一張百元鈔票，也不等司機大叔找零，徑自就下車了。
凌靈殧恨恨的瞪了念蒼生那單薄的背影一眼，一把提起那還在耍賴的小男孩，喝道：“下車啦！你這個沒用的小龍人！”
終於，我們四人站在了南京西路1266號，上海最著名的奢侈品消費中心，恆隆廣場面前。
恆隆廣場是上海浦西第一高樓，堪稱中國最頂尖的時尚高地，基本世界上數得着名字的奢侈品專賣店都以落戶這裡爲榮，兼加又地處上海最拽的200041地區，所以無數號稱小資時尚的男男女女們都以出沒恆隆廣場的各類專賣店爲炫耀資本。
不過對我來說，生平唯一進過的專賣店，貌似就是班尼路了……
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所謂時尚高地，有一天會跟我的生活曲線搭上邊。
因此當今天上午念蒼生告訴我，恆隆廣場就是那個所謂虛數空間時，我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這個人來人往的恆隆廣場，居然會是一個虛數空間異次元存在的入口？！
“你聽過恆隆廣場的香爐傳說麼？”念蒼生似笑非笑的問我。
我爲之一窒，這個所謂恆隆廣場的香爐傳說，在上海的都市傳說中也算數得上號了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一直以來，恆隆廣場就是一個被傳說得很妖的地方。據說在當年在造樓的時候，打地基、澆灌混凝土什麼的一直都很順利，可是等到開始往上面蓋樓了的時候就出古惑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這原本規劃有幾十層高的樓才蓋到兩三層就開始莫名其妙的塌陷，好在樓層不高，施工的工人們摔下來還沒出什麼人命，再高點估計就得傷人了。
剛開始還當是施工隊的質量問題，於是換了批人重新戰戰兢兢的再開始造房子，結果沒幾天又跟之前一樣，蓋到兩三層就又塌陷了。
就這樣，塌了又造，造了又塌，來來回回好幾趟，就是死活造不上去。
於是在人們當中開始流傳是不是這裡不適合蓋高樓之類的謠言了，對於這種數十層的高樓來說，現在出問題還算好的，如果建到了十多層之後突然來個倒塌，只怕立刻就是震驚百里的大事件了。一般來說，建築施工隊都比較信風水之類的說法，所以開始陸續有人退出這個項目了。
眼見再這麼下去，這個工程就得黃掉了。
可是這裡是哪裡啊？南京西路啊！上海最繁華的地段之一，這種黃金地皮如果僅僅只是因爲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荒廢掉工程，那損失可就大了去了。所以開發商當然不甘心就這麼讓工程黃掉，只得請了位風水先生來看這塊地。
就如同當年那個延安路高架橋的龍柱傳說一般，只不過是老和尚換成了風水先生。
這位傳說中的高人風水先生到地基附近用羅盤定星勘測，最終折騰了大半天，結論出來了。
先生說，這個地方地理位置不好，地處三向藏風，衝撞了某個神靈，因此是不會允許此處建立起高樓的。開發商大急，忙問該當如何破解，那先生道在這裡造樓必須要造成香爐的樣子，以形破勢，不這樣做的話，是永遠都造不成樓的。
結果紛紛擾擾的一陣雞飛狗走，反正到了最後這個樓就終於建立了起來。不過從那以後，關於恆隆廣場大樓的造型是香爐的樣子這個傳說就不腔而走了，甚至關於裙樓的造型四頭圓，像插香燭的小洞，而中信泰富的28層高樓就是那束香燭。
對於這種都市傳說，大多都語出不詳，曾經有好事者去考證所謂的恆隆廣場建造歷史，發現其實恆隆廣場的設計者是美國的老外建築設計師，根本就跟傳說中的那個莫名其妙的風水定香爐一事搭不上關係——就算出問題，老外建築師估計也是會請神父來做彌撒而不是請中國風水先生來看羅盤吧。
可是這種都市傳說，原本就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真正要去深究就沒啥意思了，而上海的大部分人等喜歡互相傳說這類都市靈異小段子，無非也就是滿足下自己的獵奇心理，爲自己簡單乏味的生活增添些許趣味性罷了。
實話實說，在遇見凌靈殧之前，我一直就是一個堅定不移的無神論者，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件我一概都嗤之以鼻，可惜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再兼剛剛親身體驗到了那延安路高架下的龍柱竟然是真的，而且那條被鎮壓的龍就在我身邊惡狠狠的瞪着我的時候……
我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啊！
哪怕念蒼生就是告訴我其實上海的地底下埋藏着亞特蘭蒂斯大陸，我他喵的也深信不疑！
可是，當念蒼生剛一說到恆隆廣場應該就是太平御覽第九章裡面所暗指的城市裡的虛數空間時，凌靈殧的臉色就落下來了。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去那裡！！”凌靈殧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到電腦檯上，跟那還坐在上面發愣的黑髮龍族小正太站在一塊。
我楞了楞，問道：“爲什麼不去？那裡有什麼不妥麼？？”
“白癡大叔啊！你忘記了麼？那裡，那裡……”凌靈殧一咬牙，猛然道：“那裡就是凌家啊！！”
她這一說，我頓時想起一個月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召喚之夜，我被凌靈殧的成人禮從家裡拉到了凌家的那見鬼的儀式上去，然後爲了避免成爲被凌家那羣牆頭草研究來研究去的所謂人形兇獸，凌靈殧毅然決然的拉着我一起逃家，打昏了幾個監視我們的凌家子弟然後逃了出來。
“想起來了嗎？！”凌靈殧幽怨的望着我。
當然想起來了啊！我苦着臉望着她，那天晚上跟着凌靈殧七轉八繞的，突然眼前一花，就從那繁星滿天綠樹漫山谷的奇異所在轉到了南京西路江寧路的路口。
那裡……不正是恆隆廣場附近麼！
我的天！難不成這凌家其實就一直隱藏在恆隆廣場那所謂的虛數空間裡面嗎？
凌靈殧見我哭喪着臉，也擺出一副沮喪的模樣道：“姐姐我逃家出來這麼久了，只怕二叔已經找翻天了，現在跑回去，豈不是一定要被二叔唸到死的麼……”
念蒼生卻是從我跟凌靈殧三言兩語的對話中就已經聽明白了，這傢伙立刻一擊掌，說：“這不是正好嗎？既然凌家小妹妹所說的凌家就是那太平御覽的任務所在，那你直接領着我們進去不就正好輕車熟路解決任務了麼？”
凌靈殧張牙舞爪的衝念蒼生做了個鬼臉，說：“不去不去死也不去~你這傢伙別想指望姐姐我帶你進去，你自己惹的麻煩自己去解決！”
念蒼生絲毫不以爲意，輕輕指了指我，對凌靈殧說：“那，四十八小時之後，客服同學跟我一樣，都會十方俱滅哦……”
凌靈殧皺着眉頭盯着我看了半天，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怎麼覺得我就好像被念蒼生拿來要挾凌靈殧的人質一般啊……
凌靈殧咬着嘴脣，似乎天人交戰了許久，最終終於舉手投降般的叫道：“好了啦！依你們啦！！姐姐我豁出去陪你們去就是了，不過……”
她想了想，說：“進入凌家可是需要靈力來叩響靈動門的，現在姐姐我靈力都被封印住了，根本就沒有靈力可以開啓靈動門，這樣根本就進不去的呀！”
我一喜，忙道：“那個，那個我不是可以麼？”
我伸出自己的右手，給她看握在掌心裡的那顆文珠，頗爲自得的說：“念蒼生不是說了麼，我已經提前賺到了第四章的獎勵，擁有了文珠的能力，那即是說我現在也能夠使用靈力了……”
“別天真了！傻瓜大叔！”凌靈殧老實不客氣的戳破了我幻想的肥皂泡，“文珠只是將使用者本身的靈力具現化成爲特定的能力表現出來，就好像一個使用工具，利用你的靈力轉換成所需要的表現形式，提升速度、平添飛翔能力什麼的，可是——你現在有個毛的靈力啊！”
我委屈的道：“不會吧？在那死寂的崑崙世界裡，我不是用這個玩意用得挺好的麼？”
“讓我來說吧……”念蒼生接過了話頭，替凌靈殧解釋給我聽：“大概那個你所看見的死寂的崑崙，其實就是一個靈氣充沛到無以復加地步的所在，因此纔會營造出一個虛幻的崑崙世界出來，那裡應該並不是真正的崑崙，僅僅只是那巨龍的藏身之所。正是因爲那地方的靈氣充沛之極，所以這個意識體小男孩的召喚能力纔可以召喚出跟真實崑崙裡面一樣兇猛巨大的上古異獸出來，包括你的文珠也能夠隨心所欲的使用自如。”
念蒼生惋惜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可是現在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中，就只能憑藉自身的靈氣來實現這些神通一樣的超能力了。所以那龍的意識體小男孩只能召喚出小貓小狗一般大小的召喚獸，而你……”
這該死的外掛男一點也不給我面子，指着我掌心那顆昏黃的僞劣珍珠說：“嗯，這個你留着做個鑰匙扣應該不錯。”
我悲憤的掩面而去。
“不過，客服同學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提示。”念蒼生不再理會我，轉頭對凌靈殧說：“我們現在不是有一個現成的靈力者可以用麼？”
凌靈殧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我真的很好奇你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類，居然連龍都敢算計！”
念蒼生淡淡的笑着，跟凌靈殧一起不懷好意的看着電腦桌上那一臉茫然的龍族小正太。
於是，就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非主流少女，以及被當做開門鑰匙的龍族小正太，再加上一個隨波逐流的我，就在念蒼生的或哄騙、或威脅等一系列非正當手段下，確定了我們一行四人的虛數空間凌家之旅。
念蒼生說大白天的跑去恆隆廣場的話，除了去購物之外別的什麼都做不了，所以建議我們休息到半夜再去。
正好我也是一宿沒睡了，當下就老實不客氣的跑到樓上，把還在昏睡中的王瀚冰擠到一旁，自己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覺睡的好沉，直到晚上10點被凌靈殧一腳踹醒，我才睡眼惺忪的下得樓來。
那念蒼生已經和白癡靈a-king混的很熟了，這兩個傢伙一見如故，因爲同樣作爲玩家的白癡靈對於開發外掛的作者也一樣的欽佩無比……
最後，留下王瀚冰繼續昏睡，白癡靈和雜毛鳥看家，我們一行四人就這樣踏上全新的任務之路。
昨天晚上那支由我、王瀚冰、凌靈殧三人組成的史上最廢的屠龍小隊，終於在瀕臨團撲的狀況下再次整理組隊完成。現在我們失去了動漫遊戲宅男隊友，卻增加了一個至今不知道戰鬥能力如何的念蒼生，以及一條被俘虜威脅的龍族小正太，就這樣再次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我看着剛剛被那非主流少女拎着衣領提下車的龍族小正太，長長的嘆了口氣。
希望這次能夠不出亂子吧……
“那現在該怎麼辦呢？”我問凌靈殧。
凌靈殧看了我一眼，突然說：“你不是跟那傢伙一起，得到了雙瞳了麼，你難道還是什麼都沒有看見麼？”
我扭頭四處打量，四處看來看去。恆隆廣場就如同一座鋼筋水泥的大樹一般矗立在我面前，已經關閉的商場大門猶如一張緊閉的大嘴一樣，似乎正虎視眈眈的窺視着我們。
午夜時分到這種跟靈異傳說掛鉤的地域出沒，真讓人覺得有點滲得慌。
可是，詭異歸詭異，讓我找出什麼勞什子靈動門，我還真什麼都看不見。
我仔仔細細的上下左右打量了好長一陣子，終於放棄了努力，對凌靈殧說：“哪裡啊？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呢？”
凌靈殧奇怪的瞧了我一眼，轉頭問正站在旁邊的念蒼生：“喂！你看見了嗎？”
念蒼生漠無表情的點點頭，說：“嗯……就在十點鐘的方向，那個若隱若現的門環是嗎？”
凌靈殧的一把抓住我的手，扯到斜對面一處虛空處，道：“還看不見麼！死大叔！”
我迷惘的擡起頭，看了又看，卻還是什麼都沒看到。我疑惑的伸手去撈，只能在空氣中撈了個空。
“哎……”凌靈殧氣餒的鬆開手放過了我，對念蒼生喝道：“喂！你能看見，可是大叔卻看不見，這是爲什麼啊！你不是說你跟他都有了雙瞳麼，那按理就應該能夠見到靈體狀態下的物體了呀。”
念蒼生搖搖頭，說：“我看的很清楚，可是他爲什麼看不見，這我一下也想不明白。如果說，他並沒有得到雙瞳的能力獎勵，那爲什麼他又能看見這個龍的意念體？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我沮喪的說：“兩位，現在應該不是研究我的問題的時候吧？咱們現下最重要的是先進去那異次元空間吧？”
凌靈殧點點頭，橫眉對那站在一旁發呆的小男孩喝道：“小龍人！還不給姐姐我過來！”
小男孩白了她一眼，沒搭理凌靈殧，卻是轉頭對念蒼生說：“幫你們是可以的，但是，你再給我保證一次吧……”
這小正太的聲音清脆，聽起來頗爲悅耳，可是誰又能想到這麼可愛的一小正太其本體卻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金色巨龍呢？
念蒼生笑笑，俯首在小正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小男孩狐疑的看了他半響，終於一咬牙，點點頭，走上前來。
卻見那小男孩單手伸出，在虛空中凝神點劃。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白色靈氣從他的手指裡飄出，竟似有什麼東西在指引一般，齊齊的望前方延展開去。而那前方不到一米開外的虛空中，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吞噬一樣，那縷縷白色靈氣飄散到前方就突兀的消失不見了！
就如同有一隻看不見的巨獸隱藏在那看不見的陰影中，在大口的吞噬着這些靈氣！
隨着靈氣飄散的越來越多，那小男孩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真沒用！才這麼點靈氣就受不住了，想想姐姐我之前，隨隨便便就叩響靈動門了，嘖嘖嘖……小孩子就是沒用！”無良的非主流少女一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樣子，對小正太大肆施放嘲諷技能。
小男孩受不了激，一咬牙，猛的伸手扯下頭上束髮的髮帶，頓時那滿頭黑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而他手上的縷縷靈氣也如同開了閘的水喉一般，洶涌而出！
“叮噹！”
一聲異常清朗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如同古寺中的暮鼓晨鐘一般，響徹心頭。
“開了！”凌靈殧驚喜的歡呼一聲，一手拉住還有點發呆的我，一手拎起因爲突然釋放大量靈氣還有點頭重腳輕的小正太，迅速往虛空中衝去。
念蒼生反應好快，亦步亦趨的跟在凌靈殧的身後，竟是一點也沒落下。
眼前一花，我下意識的眨了下眼睛，再看時就已經身處一處繁星滿天的清靜所在。
我歡呼一聲，拉着凌靈殧的手道：“太好了！真的進來了呢！！”
凌靈殧卻是一臉的惶恐，盯着我的背後，話也說不出了。
我納悶的回頭看去，只見一羣各色長袖輕衣的人等正站在我們身後不遠處，死死的盯着我們！
我艱難的吞嚥了一口唾沫，想要說什麼。還未開口，就被人羣裡發出的驚叫聲嚇了一跳。
“劫持二小姐的人形兇獸殺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