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柳青欒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實在經不住那香味兒,不是誘人,而是勾魂。沒吃早飯的他很沒骨氣地咽口水,雙手插到褲袋裡摸了摸,摸出一張50元的綠鈔。再看看這簡陋的小攤:50塊吃一碗餛飩應該足夠了吧?
反正附近沒有熟人,柳青欒挑了張空的小桌:“那就來一碗吧!”搓着雙手等待。
攤主幹活麻利,沒多久就給他端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湊到鼻子跟前,香味兒更濃啦!柳青欒是先喝了一口湯,妙不可言;再吃餛飩,這一口下去可不得了。
餛飩不比餃子,因爲皮薄,它下鍋後比餃子熟得更快,只要出鍋出時間掌握得好,餛飩比餃子更鮮。同樣的餡料,餛飩和餃子的味道是有差別的。
這個小攤的餛飩有多鮮呢,鮮到柳青欒連吃好幾個居然猜不出它的餡料。他故意咬開餛飩細細看,肉、類似木耳的菌類、碎蝦仁……分明都是常用的普通食材,爲什麼能夠產生他從未品嚐過的美味?
帶着好奇,柳青欒問攤主:“你們家的餛飩很好吃吶,是什麼餡的呀?”
攤主得了稱讚,也不隱瞞,笑哈哈說:“靈獸之肉、靈菌、靈蝦……食材雖普通,但都經過特殊處理,所以好吃。”
這一刻,柳青欒深刻感受到自己知識的匱乏,靈獸、靈菌、靈蝦……這些東西他完全不知道,甚至連名兒也沒聽說過。但,餛飩的內餡是清楚分明且乾淨的,不會誤導他往不好的方向思考。
一碗吃完,湯也渴幹盡,脣齒留香。
肚子飽了,心情也就好了,先前跑步沒追上冀揚的壞心情消散了。柳青欒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急着下山回賓館,直接把綠票遞給攤主,等着找錢。
攤主沒收,問道:“客官您這是何意?”
“付錢啊!吃完餛飩得給錢嘛!”
攤主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客官莫要戲耍小人,小人這餛飩是多少年的老買賣了,三塊下品靈石不二價,您給我一張畫片兒幹什麼?”
柳青欒也愣了:“你纔開玩笑,我這是人民幣,不是畫片!”
攤主臉色頓時變了,繞過爐子一把抓住柳青欒,嘴裡嚷開了:“各位都來評評理,這位奇裝異服的客官吃完餛飩想賴賬!小人做的是小本買賣,童叟無欺,這位客官竟想用紙片兒抵我三塊下品靈石!各位都給說道說道,世上怎會有這般無理之人?”
人們圍攏過來,柳青欒就有些慌了。好歹練過功夫,他使出三成力道想去卸攤主的手。沒想到他剛一運力,攤主竟然使用小擒拿的手法反扣住他的手腕:“壞傢伙,還想打人麼?”
這下子,柳青欒可是比竇娥還冤了:我沒想過不給錢,更沒想過打人啊!這誤會從什麼開始的!能不能來個明白人解釋一下啊!
萬幸老天爺沒有拋棄他,還真開口替他解圍。
那是一個身穿紅裙的姑娘,漂亮得跟畫裡的天仙似的。她身邊還有兩個人,一位是容姿跟她不相上下的玄袍姑娘,另一位是光頭老尼姑。紅裙姑娘對攤主說:“人家是第一次來西山市,不曉得這裡的規矩,你不要爲難他。不就三塊下品靈石麼,我幫他付行不行?”
攤主不依不撓:“他還想打人,這怎麼說?”
“是你抓得太緊啦!”紅裙姑娘隔空一拂,攤主抓着柳青欒的手就鬆開了。只這一下,攤主看她時的表情就多了三分畏懼。紅裙姑娘又說:“實不相瞞,他是我的朋友,一不小心就走散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問問水月大師。”說完向攤主手裡塞了什麼東西。
攤主收了東西立刻把手縮到袖子裡:“既然水月大師作證,那便定然是誤會啦!姑娘下次可別出岔子啦,你朋友初次來西山市,得虧他遇的是小人這般講理的人,否則,被誰吃掉也不一定呢!”
紅裙姑娘示意柳青欒跟她走,圍觀的人似乎都有點兒怕她,也就散了。
出了“西山市”,東繞西繞,終於走到了水泥路上。紅裙姑娘對柳青欒說:“你往這頭走就是下山的路,不要回頭,快走吧!”
“啊?你替我解圍,我還不知道你叫……”
“我姓蘇,其它的……再說吧……”
柳青欒還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她們三個轉眼間就不見了。山上的風有點涼,吹得柳青欒一顆心都緊縮起來,他這才意識到此地不可久留,沿着水泥路向山下狂奔。
隱在霧中的水泥路另一頭,身穿玄袍的大巫女姬鳶問道:“怪了,今天又不是正逢陰時,凡人怎麼會混到西山市去——他分明就是凡人,爲什麼他身上凡人氣息淡到幾乎沒有?”
紅裙蘇白芷嘆了一口氣:“靈界修行者果然不能干預凡人的生活,他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的,體內妖丹被蘇半夏幫助融合的那個凡人。我們一時好奇,又一時好心,沒想到差點兒讓他送命——要不是妖丹融合消除了他的凡人氣息,只怕他已經在西山市被那幫妖魔鬼怪當場吃掉了。”
水月大師倒是樂觀:“一切都是緣法,他遭逢種種意外,或許他命中註定會知道靈界的存在。放不放得下在他,我們何必執着?”
----------------------------------------------------------------------------
柳青欒一口氣跑回賓館,同事們已經吃過早餐了。
阿雯偷偷告訴他:“你幹什麼去了現在纔回來?冀總在房間等你——他臉色很不好,你小心點兒!”
柳青欒再怎麼覺得自己冤枉,還是得硬着頭皮去找冀揚,從客觀上講,確實是他耽誤了時間。
小心翼翼敲門,開門的冀揚果然臉色難看。柳青欒怕對方一開口就沒自己說話的機會,所以搶着說:“冀總您跑得太快了,我一直沒有追上您,結果在山裡轉迷乎了。”
“到底幹什麼去了?”
冀揚這麼問,那就說明他對柳青欒的話不相信。最啊,柳青欒自己也不相信——在山裡轉迷乎,身上卻乾乾淨淨一點露水都沒有,誰信呢?
面對冀揚這樣的老闆,每一個員工都有壓力,尤其是在老闆滿臉嚴肅的時候。冀揚絕對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否則以他的年紀不可能把一家公司經營得這麼好,所以,任何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不過是自作聰明。柳青欒明白這個道理,於是試探着問了一句:“我想說實話,可是我怕您不信……”
“說!”
無論內容如何玄幻,柳青欒只能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不漏掉細節,也不誇張渲染。他做好了隨時挨批甚至被辭退的打算,但說出實話,他心裡踏實。如果這件事悶在心裡,或許他會一直糾結。
“你居然混進了西山市?”冀揚用了“居然”這個詞,臉色也居然緩和了,“算了,這事不怪你。你能說出穿紅裙子的蘇家姑娘,這件事一定是真的了。記住——千萬不要跟別人提起這件事!”
比起被老闆原諒,柳青欒更驚訝於冀揚似乎知道關於西山市的事。礙於身份,他不敢問冀揚,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會出賣自己,因爲他太想知道了。
冀揚反盯着他,良久,終於嘆了一口氣:“看來,如果不跟你解釋個清楚明白,你即使不會對別人說,自己也一定會越發好奇,這份好奇或許會給你帶來生命危險。你聽好了,西山市,其實就是民間傳說中的鬼市!”
柳青欒心臟猛跳,寒毛都豎起來了:“鬼市!?”
“六界,也就是天界、魔界、妖界、人界、靈界和冥界。當六界其中至少兩界的時空出現重疊時,就會出現特殊的“市”。這個西山市就是除天界之外其它五界重疊的地方,五界之中所有的種族都可以到西山市進行交易。只不過,西山市每次出現的時間不固定,恰好就被你碰上了。那個姓蘇的姑娘是靈界的高手,要不是她出手幫助,也許你這輩子就回不來了。”
冀揚說的比較簡單——事實上,這種幾界重疊的“市”,就算涉及到人界,其它各界尤其是靈界也會展開特殊結界防止人類入內。畢竟人類太過弱小,進到那種地方只有淪爲妖魔鬼怪口糧的份。西山市的結界,就由西山水月庵的水月大師展開。只是,水月大師佈下的迷霧能夠防止普通凡人,卻防不住柳青欒。
柳青欒的眼睛能夠看到特殊的東西,先前冀揚的魂體偷偷跑去看他,差一點兒被他識破,這一次在山裡,他一雙眼睛又看到了“古人”,於是順利“入坑”。
柳青欒感覺自己手腳冰涼——他是信任冀揚的,冀揚不會騙他——冀揚說的都是真的,這個世界……
想到自己糊里糊塗去了那麼一個地方,柳青欒的肝兒都顫了:“冀總……我有點兒後怕……我……”他遇到過太多磨難,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消失回不來。他得活着,因爲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至少,得掙很多錢來讓媽媽安享晚年。雖然平安回來了,但只要想到差一點兒就丟了命,柳青欒的心臟開始強烈收縮……說白了,他對六界、鬼市之說有點兒接受無能。
冀揚伸過手來把他攬到懷裡,輕聲安慰:“別怕,你剛纔知道的纔是真實的世界,我第一次知道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習慣了就好了。”
柳青欒的身體是冷的,冀揚用他的體溫融化着他的冰冷。貼着冀揚的胸膛,均勻有力的心跳聲牽動了柳青欒的心跳,使柳青欒不再過於慌亂。
無論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有冀揚這樣可靠的人,真好!
溫情總是短暫的,嘩啦啦一陣亂響打破了所有和諧氣氛。柳青欒的肚子開始翻江倒海,他不得不推開冀揚,直接衝進了衛生間——麻痹,那什麼靈獸肉做的餛飩不會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