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暴-露家底的問題,眼下對柳青欒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能活着從這鬼地方出去纔是最重要的,個人隱私算得了什麼?再說,男變女、女變男的最大秘密,對方已經是目擊證人了。
所以,柳青欒老老實實回答:“老家只有媽媽,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我喜歡男的,曾經交過男朋友。”
蘇青荷歡樂地跳了起來:“哎呀,四個條件都符合!”抓住柳青欒的手拼命搖,“哥們兒,你願意帶我走出這咒泉鄉不?”
蘇青荷天真活潑,如果換成平時柳青欒一定會熱心幫忙。但,這裡是星宿海境地,蘇青荷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荷花化形,柳青欒夠不夠資格把她帶出咒泉鄉是一回事——萬一她是被封印鎮壓在這裡的女魔頭,那又是另外一回罪孽深重的事了。
自從知道六界並行存在之後,柳青欒遇事總是忍不住多想。於是,對於蘇青荷的問題,他猶豫了。
蘇青荷似乎能夠看穿柳青欒的心思,她沒有因爲他的猶豫而變得失落或者冷淡,而是大大方方把自己的緣來說了一遍。
時間倒回至公元八世紀。
蓮花生大師將佛教的顯密之法帶到藏地。宣揚佛法的同時,免不了斬妖除魔、爲民除害。
星宿海境內曾經有一個生命力強大的魔鬼,蓮花生大師將其打敗卻不能使它降伏——人的生命總是有限,耗不過魔鬼。蓮花生大師將要虹化之前,親手將一株荷花種在魔鬼的心臟,並且以自己的七滴鮮血爲荷花加持,這才讓魔鬼千年無力翻身。
魔鬼心有怨念,使得星宿海坍陷成爲一片秘境,又使他埋身之地附近的泉水帶有詛咒之力,“咒泉鄉”由此而來。
蘇青荷說:“我鎮壓魔鬼已過千年,蓮花生大師曾對我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夠綻放、又遇到符合四個條件的人,那便是我走出咒泉鄉的時機到了。”
柳青欒不想掃她的興,但還是忍不住問:“你走了,魔鬼怎麼辦?”
蘇青荷驕傲地說:“你可不要小看我,我本是靈山雷音寺的荷花,生來具有佛性,又經過蓮花生大師七滴鮮血加持——千年時間,我已經把魔鬼完全淨化掉了。他的軀體已經跟藕根融合在一起,成了天地自然的一部分,再也不會生出亂子來啦。”然後,她看向鄉長,“再說了,有鄉長他們住在這裡,沒有妖魔鬼怪膽敢前來搗亂的。”
柳青欒看着鄉長那和藹可親的大餅子臉,情不自禁腹誹:鄉長……能夠比千年的靈山荷花更牛嗶麼?怎麼看都不像啊!
就在這時,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蹦蹦跳跳過來了:“爸!媽媽叫你回家吃飯!”
鄉長應了一聲,客氣對柳青欒和蘇青荷說:“咱們別光站在這裡啦!來來來,到我家吃完飯再說,人是鐵、飯是鋼。青荷姑娘呢還得嚴把有緣人的質量關,別又像那個姓白的小子一樣稀裡糊塗的。青欒大兄弟呢你也好好消化一下聽到的消息,畢竟信息量太大,你腦子有可能一時反應不過來。”
柳青欒和蘇青荷都沒有異議,默契地跟着鄉長走,關於誰走前誰走後還互相謙讓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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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身臨其境,柳青欒實在無法想象咒泉鄉這種地方真的住着人。
走了離泉池大約三裡地,迎面能夠看到一座木屋,門口的豎匾上有“咒-泉-鄉-鄉-政-府”六個楷體大字。
屋旁有一根高高的木杆,杆頂掛着一對大喇叭。
從大喇叭牽出的線平行於腳下的路一直延伸到居民聚居區的高杆,那些高杆上同樣掛着大喇叭。
鄉長的家與周邊老百姓的家沒什麼不同,佈置也很樸素。
鄉長夫人燒得一手好菜,話不多。他家女兒倒是挺活潑,也不怕人,一邊吃飯一邊不住打量柳青欒和蘇青荷。
柳青欒聽了蘇青荷說了那麼多玄乎奇玄的東西,很好奇這位出自佛門的精靈是不是也吃人間的食物。他曾經聽冀揚說過,化形的草木最爲心思純鈍,他們往往以陽光爲食、以月露爲飲。
不得不說,蘇青荷是一位很容易給人帶來驚喜的姑娘,她不僅吃飯、吃青菜,她還吃肉!
蘇青荷吐得一手好槽,對柳青欒說:“你盯着我幹什麼?沒見過美女吃飯啊?”
柳青欒回答得比較婉轉:“你是化形的植物,你還吃青菜啊?”
蘇青荷白他:“人也是動物,爲何要吃肉?”
鄉長趕緊打圓場:“好啦好啦!個人有個人的生活習慣,大家要互相尊重。飯不夠,再煮;菜不夠,再炒。雖然沒什麼好招待的,兩位也別委屈的了自己,一頓兩頓的吃不窮我們家。”
還好蘇青荷不是矯情的女子,柳青欒也不是傲嬌的男子,這頓飯終於在融洽的氣氛中吃完了。
鄉長夫人收拾停當就帶着孩子出門玩兒去了,留下三人繼續交流。
首先,柳青欒很好奇關於白浩安的事情。
蘇青荷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也怪我自己大意,一時高興就忘了嚴格把關。當初蓮花生大師告訴我,只有滿足四個條件的來者才能帶我走出咒泉鄉,這四個條件分別是:亦男又亦女,姓名帶顏色,雙親只剩一,唯愛美男子。白浩安作爲第一個到達這裡的人,他滿足了三個條件,唯有父母雙親那個條件……”
原來,當時蘇青荷開口詢問時,白浩安說了自己只有一個父親。結果,“父親”是義父,嚴格來說與條件不符。更烏龍的是,白浩安雖然身爲妖族卻全無妖族氣息——然而,只有真正的人類纔是“鑰匙”。
“害我白高興一場……”蘇青荷三分懊惱,“偏偏他又身份特殊,我不好爲難他。他脾氣也不好,口口聲聲說不交出白蓮他就把這裡的人都殺了,結果他就被守衛這裡的靈獸給弄出去了。”
柳青欒仔細回想,心中納悶:白浩安的脾氣有那麼壞嗎?他雖然看着有點兒高冷,但其實人還不錯啊,至少我和冀揚救了他,他就痛快告訴我們到達這裡的路徑——尼瑪!怪不得白浩安當時說了“我建議你們最好別去,因爲那什麼白蓮根本就是騙人的玩意”,原來他早就暗示過,只不過我和冀揚沒聽懂罷了!
更讓柳青欒想不明白的是,蘇青荷既然出自佛門,有這麼一處不爲外人打擾的地方清修不是更好麼,爲什麼她一定要到外面去呢,外面的世界那麼亂。
所有的疑問都無需柳青欒主動開口詢問,蘇青荷是一個善於語言表達的姑娘:“我之所以急着要出去,並不是我對外面的世界有多向往。而是,只要我待在這裡,星宿海上空的神光就不會消失,各族修行者蜂擁而至,雖然他們使不出強大的法術,但人多本來就是會對環境造成破壞,甚至會干擾到咒泉鄉鄉民們的生活。”
如此一來,柳青欒心底最大的擔憂就消失了——柳青欒不是被刻意封印在這裡的頑劣妖族。
有時候,對人的懷疑只在一念之間,對人的信任也只在一念之間。柳青欒就是這麼感性的人,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似乎,自從知道靈界正邪的存在之後,身爲普通老百姓的柳青欒就莫明多了一層憂國憂民的自覺。
一旦想通了問題,柳青欒就不再猶豫:“我要怎麼樣才能帶你出去呢?這裡應該有強大的法術把你鎖起來了吧?”
“很簡單,你和我之間定一個契約,讓我附在你身上,這樣就能帶我出去啦!”
“契約?”
“放心吧,不是那種邪惡的血契或者魂契,只是一個儀式而已。我們在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前結拜,對我封鎖束縛的法術自然就解開啦!”
這也太easy了吧!
柳青欒當即答應。
蘇青荷立刻拉着他往外跑,順手還扯了鄉長來當見證人。
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就在泉池羣邊的竹林裡。
蘇青荷以千歲之年齡長者自居,讓柳青欒和她結爲姐弟。
反正柳青欒沒什麼損失,於是痛快地和她結拜了。
沒想到,三個頭磕完還沒起身,蘇青荷一瓢冷水直接澆到柳青欒臉上。
柳青欒頓時變成了丫頭片子。
蘇青荷拿瓢當扇子,使勁眨眼:“再拜一次,這一次要結爲姐妹!”
柳青欒有點不樂意了:“你是不是看我脾氣好,故意耍我啊?”
“耍你做什麼?如果不是兩重契約儀式,哪能解得開我的束縛?你放心好了,既然結拜,我以後不會罩着你。”
柳青欒想了想,還是妥協了——再一次出乎意料。
三個頭磕完之後,“姐妹”相認。
蓮花生大師的等身像發出一道柔和的白色靈光,有一道膜狀的靈力從蘇青荷身上退去、飛回大師像的手裡。
蘇青荷固然喜不自禁,大師像手裡的靈力凝成一團金色之後又如閃般直接飛到柳青欒嘴裡。
柳青欒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咕嚕一下就把靈力團嚥了下去。
無色無味、初入口時像是個硬東西,進入咽喉之後又似乎比液體更順滑。
柳青欒急切想問問蘇青荷這是怎麼回事,蘇青荷卻在露出驚訝的表情之後一把按住柳青欒的腦袋:“天啊,妹子快磕頭謝謝大師,你小子走大運啦!”
麻痹!這亂七八糟的性別稱謂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