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冀揚沒有過度“索取”,畢竟爲柳青欒着想。
如果連續兩晚要得太多,柳青欒縱然已是修行者的體格, 只怕明天也不能按時上班了。
入夢, 又有影像生成。
這一次沒有冀場突然變臉成爲陳善根的畫面, 陳善根主動現身了。
陳善根又不一樣了。
不是從前那個自私自利、沒擔當的渣男形象, 更不是開名車、穿名牌的土豪形象, 而是滿身邪氣、露出大片肌肉的猛男形象。
更確切地說,他像是剛剛完成了一輪修煉的修行者,並非正道而是魔道。
陳善根展臂, 手指掐住一個男孩的脖子。
男孩被離地提起,痛苦地雙腿亂蹬。
柳青欒猛地看清男孩的長相, 是Q版的冀揚!
陳善根邪笑:“柳青欒, 我需要你!想救他, 就得用你自己來換!”
柳青欒捏緊了拳頭衝過去,拳風所到之處不中目標, 明明瞄準了卻打在空氣裡。
陳善根的殘影在被擊碎之後又重新組合:“力氣不小嘛——我建議你慎重考慮,更建議你不要跟你的現任男友和容家人說,否則,嘿嘿……”
手上使勁,兒童版的冀揚發出艱難的嗚咽之聲, 其間甚至夾雜着骨頭被大力扭動的咔咔聲。
“住手!”
這一次柳青欒在掌間運化了靈力再撲上去, 然而陳善根的身影徹底消失了, 沒有再多的機會。
當眼前一片黑暗、一片茫然, 柳青欒就從睡夢裡醒了過來。
牀頭燈已經被打開了, 驟然光明讓柳青欒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
冀揚的大手覆在他額頭上:“這是怎麼了?怎麼連續兩晚做噩夢,頭上全是汗?”
“我……”柳青欒意識到剛纔的夢境絕不簡單, 所以想要脫口而出的實話被硬生生嚥下,“我夢到我爸了……”
他經歷的不幸童年,冀揚是知道的。
因而冀揚沒再多問,只把他摟到懷裡:“不管是在白天還是在晚上、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裡,你都要記住,我就在你的身邊!”
柳青欒的耳朵正好貼在冀揚的胸膛,冀揚規則有力的心跳確實讓他安心。就像一個四顧蒼茫的人,聽到時鐘轉動的聲音,便知道時間不曾離開自己;時間存在,那便是希望。
終究沒對冀揚說出真相。
事實上柳青欒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他只是純粹按自己的意志做事。
或許他本事低微、智商低下,最終無法奪回冀揚落在陳善根手裡的那一魄,但事情發現至此,只能由他獨自冒險;爲了冀揚,他可以義無反顧。
他依偎着,忽然發現冀揚的懷抱如此溫暖——不是以前沒覺得溫暖,而是他有一種預感,這種溫暖每擁抱一次就會少一次。不是冀揚最終將離開他,而是他自己最終將離開冀揚。冥冥之中,他已經有了某種覺悟。
又或者,這種帶着濃重悲觀色彩的覺悟早就深藏於他的內心,正因爲如此,所以他纔會對這份感情格外珍惜。
黑夜到黎明的轉變悄無聲息,柳青欒在這漫長的無聲無息中堅定了那種覺悟。
他起牀時,冀揚也跟着起來。
勸冀揚多睡一會兒,冀揚卻堅持今天要陪他去公司。
其實,就算柳青欒驚夢之後給出的藉口沒有紕漏,冀揚仍然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兩個人的愛情,不僅僅是柳青欒用情至深,冀揚同樣沉心去愛了。兩個人已經是觸到皮膚就能感覺到對方心跳的關係,心思更深的冀揚當然比柳青欒更加敏感。
情人之間本就存在着特殊的感應;子不語,心若悟。
冀揚出現在公司讓腐女腐男們大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冀總出來刷CP存在簡直比奧特曼打怪獸還英勇。
這年頭的年青人,很講究“歸屬感”。既然冀揚是公司的頭頭、是給他們發工職、發福利的人,他們就很有節操地集體支持冀揚。當然,最主要還是冀揚的外在條件了得——羣衆還是把看臉擺在第一位的,節操稍次。
對於柳青欒,同事們則偷偷給予最大的鼓勵和肯定。
在他們看來,柳青欒在冀揚“眼瞎”之時能夠抵住香車金錢的誘惑,難能可貴。
冀揚是個工作狂,既然到了公司,免不了要聽取彙報、做出指示。各部門經理和秘書長阿雯輪番進到他的辦公室,柳青欒這個助理反倒得了閒暇。
閒暇不等於輕鬆,處於“風口浪尖”的柳青欒一直提心吊膽,他最擔心就是今天下班又在公司門口遇到陳善根。
如果冀揚不在場,一切還好說,但偏偏冀揚今天到了公司……柳青欒只能自求多福。
臨近下班時,他特意朝窗外望了一下。
很好,陳善根的那輛勞斯萊斯沒有出現,看來今天運氣比較好。
But,當準點下班,他推着冀揚走出辦公大樓時,正對面那個捧着一束白色百合的男子不是陳善根是誰?
麻痹!姓陳的今天沒開勞斯萊斯,而是換了一輛更爲大衆化的奧迪。
天要亡我!
此時此刻,哪怕冀揚眼睛看不到,柳青欒也不可能裝成不認識陳善根。因爲這小子來公司門口等了柳青欒兩次,大傢伙都已經認識他了。更何況,這卑鄙的傢伙竟然大膽直接朝柳青欒和冀揚走過來了,柳青欒想逃都逃不掉!
柳青欒在心裡罵了130句髒話,然而並不能阻擋陳善根的步步緊逼。
終於到了一個適當的距離,適當到面對面說話不會讓一方聽不清,陳善根率先開口了:“青欒你真是有愛心,怪不得沒時間跟我吃飯看電影,原來是要抽空做義工照顧殘疾人啊!”
聽似平淡沒有惡意的語氣,實則夾槍帶棒還混着濃濃的火藥味。
當男人之間的爭鬥不是上來就揮拳頭而是言語撕-逼(扯吊 ),整件事就已經朝着不可預知的壞方向發展了。
柳青欒挺直了背,以堅定的語氣呵斥:“這是我們公司的老闆!”
冀揚早就從阿雯的日常電話彙報中得知有一位“情敵”存在,他眼睛雖然看不見、雖然此前從未與陳善根見面,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他是不屑與柳青欒以外的男人鬥嘴的,反手拍拍柳青欒的手背:“還有呢?”
柳青欒一時沒反應過來:“啊?還有……什麼?”。
冀揚不急不惱:“我是你的什麼?”
這臺詞,好熟悉的感覺!
柳青欒一時腦抽,脫口而出:“你是我的優樂美!”
圍觀羣衆發出山崩地裂般的鬨笑;陳善根傻了,柳青欒已經無地自容。
麻痹,廣告害死人,一不小心就順口說出來了,太丟臉啦!!!
冀揚沒傻,他反而以勝利者的暖-味口吻說:“寶貝打的比方真形象!沒錯,我就是你的優樂美,你想喝我的‘奶茶’,就得先吸我的‘管子’,還得趁熱才香濃!”
全場頓時安靜。
毫無疑問,所有人都被冀揚這位比喻大師給震住了。
半分鐘後,圍觀羣衆紛紛做西子捧心狀,不時發出“哦”、“嗯”、“啊”的極-致-興-奮的感慨,彷彿冀揚剛纔那番話就是世間最美麗的情話。
柳青欒已經無力接話了,因爲他被冀揚的“大招”誤傷了:關起門來的那點事非得在公共場合說,我這張臉皮又不是鋼做的,頂不住羣衆的灼灼目光啊!
看看阿雯和張苗苗那一夥,她們的眼神在赤-裸-裸向柳青欒傳遞信息。
“柳青欒你真是個淫-娃!”
“騷-受不解釋!”
“冀總的‘管’夠長吧,是不是可以讓你跳鋼管-舞呀?”
……
柳青欒啞巴吃黃蓮,欲哭無淚:都特麼給我適可而止呀!我沒你們想的那麼不堪好不好!?
這是陳善根和冀揚的第一次正面相對,然而第一次他就差一點被“秒殺”,心裡各種不服。
尤其是,他被壓制也被罷了,圍觀羣衆還明顯向着冀揚,更別說一直堅定站在冀揚身後的柳青欒了。
維持所謂的風度,陳善根繼續向前走:“原來是優樂美先生啊,失敬失敬,我是柳青欒的……”
清風徐來,揚起花香。
冀揚失去嗅覺聞不到,他卻早早地聽到圍觀羣衆裡有人說“花”這個字,於是搶了一句:“原來是我家青欒的朋友,難得禮數這麼周全,還破費買花送給我這個殘疾人!”
陳善根再一次傻了。
是啊,冀揚頭部纏着繃帶坐在輪椅上,像極了剛剛做完手術出院的病人。陳善根手裡的百合花,送給情人象徵着純潔,送給病人象徵着早日康復,此情此景,貌似順手送給冀揚更合理一些。
更絕的是,冀揚還主動伸出了手。
陳善根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變換之快有如海底章魚變色。
雖然他名字裡有一個“善”字,但他並不是好相與之人。惱火憤怒之下,他伸手與冀揚相握:“初次相見不好意思,這花不是送給你的!”
在衆人看來,陳善根此舉已經失了風度,無異於完敗。
當他把花遞給柳青欒,柳青欒倒是接了,但立刻又放到了冀揚的腿上。
冀揚贏了,臉上卻無勝利者的笑容。
兩人兩手相握之間,兩股凡人看不到的力量激烈相斥。
陳善根不能忍,他幾乎向冀揚挑明瞭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