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相撞, 冀揚的身體不自覺向後輕仰,陳善根則巋然不動。
勝負已分。
是冀揚輸了,輸得情有可原。
一來他魂魄不全而實力大損;二來他坐在輪椅上不如陳善根雙腳站地借力方便。
無論示威還是切磋, 點到爲止纔是大家之風。
然而陳善根並不見好就收, 反而加大靈力輸出追擊冀揚。
他看準了圍觀的人太多, 料定冀揚一定不敢當衆使用法術, 如此一來, 兩人就只能近距離以靈力相拼,照這樣下去冀揚不死也殘。
修行者在凡人面前顯露法術是大忌,冀揚果然死撐、並不使用多變的法術幫助自己擺脫困境。
柳青欒距離相鬥的兩人最近, 凡人無法感知的靈力震動在他的感應中清清楚楚。
擔心冀揚吃虧,柳青欒暗暗將一隻手抵在其後肩。
太湊巧, 柳青欒是土屬單靈根的修者, 冀揚是金系單靈根的修者;五行之中, 土因藏礦而生金,也就是說柳青欒的靈力可以直接轉化補充給冀揚。
這麼做, 柳青欒難免竊喜:終於有這麼一回,我在星宿海咒泉鄉白白得來的大量靈力有了用武之地!
陷入艱難境地的冀揚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柳青欒的暗助使一切柳暗花暗。
倒黴的陳善根,以爲穩操勝券的他還準備慢慢虐冀揚一番呢,哪知眼看不行的冀揚彷彿突然吃了回春大力-丸——猛烈的靈力彈震而出, 毫無準備的陳善根倒飛出去跌在水泥地上, 那叫一個狼狽。
圍觀羣衆不明所以, 還以爲這是演小品:明明握着手, 怎麼就飛出去了呢?這是在用生命搞笑麼?
等陳善根氣急敗壞站起來, 人羣裡的轟笑聲終於爆發出來了,原來他後背的衣褲都被粗糙的水泥磨破了。
陳善根不知道柳青欒的際遇, 他猜不出冀揚爲何瞬間變強,只以爲冀揚深藏不露又或者是絕頂高手暗中相助冀揚,於是不敢再放肆,只能恨恨而去。
柳青欒把手按在冀揚的肩膀,一口氣還沒鬆完,陳善根的聲音就響起在他耳邊:“你的男朋友真不了起!不過,他這輩子都別想取回魄珠了!”
柳青欒心底猛震,陳善根已經驅車離去。
這……太不妙,暗中幫了一把竟然幫出麻煩來了。
不行!陳善根絕對是個關鍵,要從他身上找突破……
“怎麼了?”冀揚把柳青欒從怔愣中喚醒。
“啊,沒事。”柳青欒再一次善意撒謊,“我在想,他從哪裡學來的這身本事?”
冀揚想繼續問,阿雯走了過來:“冀總,剛纔沒事吧?這麼多凡人在場,我沒敢出手。”
同事們看不到熱鬧,一溜就散了。
冀揚輕鬆淡然:“沒事,剛纔多虧了青欒。對了,阿雯你幫我查一下那個陳善根的底細。”
阿雯應下,又對柳青欒使了眼色,這才告辭離開。
回去的路上,冀揚問:“陳善根以前是個怎麼樣的人?”
柳青欒回答:“一個普通人而已,人品雖差,卻從沒見他做出過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冀揚想了想:“如果這世上人人都跟你運氣一樣好,那所有的修行者都去運撞大運好了。我不相信陳善根是突然有了這樣的能力,以前你沒覺察出異狀,很有可能是因爲你那時未入修行之門,感應不到靈力。”
對於修行上的事,柳青欒懂的肯定不如冀揚,因而發問:“那……你怎麼看呢?”
“他的修爲相當不弱,是典型的魔修路子。”
柳青欒相信冀揚的推斷,但要他立刻接受陳善根一直以來就是修行者,還是太難。
走了一路,冀揚又說:“我有一些話是關於陳善根的、也關於你的,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柳青欒產生了消積的誤解,假裝堅強:“你說吧!”
“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冀揚說得很小心,“陳善根接近你,他的目的只怕很不單純。”
柳青欒一口氣回了過來:“就爲了這事呀?不用在乎,反正我不會搭理他的!”
媽呀,還以爲冀揚在意我跟陳善根交往的黑歷史、要提出分手呢!
冀揚搖頭:“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柳青欒:“……”
冀揚沒往下解釋,回到容家之後就讓軒無羽請來的李啓明,兩人坐在一起低聲交談了一會兒。
“有這事?”李啓明顯然有些驚訝。
“希望您幫忙。”冀揚很是客氣。
他倆又是一陣低聲交談,最後才把柳青欒叫了過去。
李啓明雖然是個初中生,但因爲他是爲數不多被小白尊重的人,柳青欒在他面前不自覺帶着晚輩的拘謹。
相比小白的活潑,李啓明是典型的比較悶的學霸男生,仔細打量柳青欒一番,問道:“聽說容家主收你爲徒了,你是土系單靈根的資質麼?”
“好像……是的。”
柳青欒搞不清李啓明到底想知道什麼,又偏偏無法跟冀揚眼神交流,因而拘謹變成了緊張。
李啓明扭頭對冀揚說:“土地厚德載物,你的推測不無可能。”然後又對柳青欒說,“你別緊張哈!冀揚關心你,所以請我過來幫忙看看。你也知道,冀揚的實力受損,許多事他自己做不了。”
冀揚補充:“小明前輩要用‘窺視鏡’照一下你,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損害,你配合一下。”
柳青欒猜想“窺視鏡”應該是用來檢測靈根之類的,心下微慰,於是點頭同意,卻仍然搞不懂這番周折的原因。
李啓明掏出一面外形呈三角的青銅鏡拋向柳青欒,鏡子懸停在他頭頂、鏡面向他。
唸完一段咒文,鏡面產生的靈光如紗帳將柳青欒罩住——由於鏡子本身的形狀奇物,所以紗帳整現出三棱體的形態。
棱體的三個斜面起初都呈灰白色,隨着鏡體轉動,灰白的三個斜面也開始轉動。
漸漸的,其中兩面的灰白色變成乳白色,另一面則發暗成爲黑色。黑色的那一面,彷彿投影一般有某種奇怪的圖案翻騰攪動。
李啓明已經有了答案,收了鏡子:“果然啊!冀揚你心思可真夠細膩!”不停地誇讚。
冀揚客氣迴應,柳青欒則傻在原地。
到底什麼鬼啊?
李啓明喝水潤了潤嗓子,開始向柳青欒解釋:“剛纔那三道斜面的三種顏色,代表着你過去、現在、未來的運勢。灰白表示運勢一般、越白表示運勢越好,黑色則表示運勢極差。我們都知道,未來充滿變數,因而即使‘窺視鏡’顯現出了乳白色,那也只是短時間之內的。但,過去的運勢卻是即成事實、改變不了的。你過去的運勢,很糟糕!”
柳青欒很坦然地點頭。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我過去有多倒黴,我自己比誰都清楚。
李啓明適時補上一句:“然而你過去的運勢差,與你自己無關,而是某些人利用邪術‘搶走’了你的運勢。”
柳青欒懵了。
他又不是傻小子,經過這麼一番折騰他當然知道李啓明說的“某些人”特指陳善根。
他不是想爲陳善根的人品洗白,而是,他當初只是一個未入修行之門的普通人啊,陳善根怎麼就找上他了呢?
這不科學!!!
李啓明一直觀察柳青欒的表情,這時就繼續解釋:“想不通是吧?其實道理很簡單。譬如,有些修煉的妖族,每當雷劫來臨之時它們就竄到德高之人的牀底下,借他人之德而避雷。”
“你是說,陳善根也利用我……”
“未必是避雷,但一定動機不純。你要知道,土有厚德載物之說;土系單靈根的修者,對於其他修者的滋潤不在純水或純木之下。所以,無論是生吃你、把你煉成丹藥,亦或是使你淪爲爐鼎,都是邪魔外道的上好選擇。甚至,天天跟你處在一起也能得到不少好處。”
柳青欒已經聽傻了,他完全沒料到自己會是一塊“寶”。
心思一亂,腦中的問題就層出不窮:既然和我處在一起都能得到好處,那,我和冀揚都已經“那樣”了,冀揚有沒有得到好處呢?
情人之間的心電感應太恐怖了,柳青欒心生此念,冀揚就立刻說:“也許是你從咒泉鄉得到了‘蓮花生的賜福’,所以我即使整天跟你待在一起,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如果得到了,我就不會請李啓明過來了。”
柳青欒鬧了個大臉紅,也不好意思順着話題往下說。
想到陳善根竟然隱藏得那麼深,又仗着李啓明這樣的大前輩在現場,他終於大膽了一回:“其實,冀揚你丟失的其它兩魄,至少其中一魄就在陳善根的手裡。”
沒有任何鋪墊拋出這句話,不僅冀揚本人驚愕,李啓明也瞪大了眼睛。
柳青欒趕緊向冀揚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而是……”
把兩場夢境說了一遍,又把今天陳善根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複述了一遍。
冀揚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如果不是今天解構出陳善根,你還想瞞着我獨自去冒險對不對?”
“我以爲他像我一樣,因爲一場奇遇而獲得靈力,哪知道他隱藏得這麼深?如果陳善根真的從一開始就是魔修,那……我真的一成把握也沒有。再說,我這不是還沒去冒險麼?”
是啊,一個曾經把柳青欒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男人,其心機之深太恐怖,柳青欒肯定不是他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