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欒想分辯, 蘇青荷揮手製止。
在蘇青荷看來,自己是理虧的,明明答應了保護柳青欒周全, 中途卻出了這麼大漏子, 差點鑄成大錯。
“有什麼事回去再說吧!”當着旺姐等凡人的面, 蘇青荷認爲某些問題不宜就此討論。
冀揚同意, 一行人打道回府。
林湛和巫燦也跟着去了, 關於赤眼鮫人的訊息,巫燦有必要跟容少主詳細說明。
冀揚不是真心要責怪蘇青荷,一時氣話, 到了容家氣也就消了。蘇青荷自己不好意思再提,就此揭過。
趁着一羣人到會議室商量要事, 柳青欒找了個藉口把蘇青荷叫到僻靜之處:“青荷姐, 我有事情跟你講……”
蘇青荷見他欲言又止, 笑道:“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麼,說吧!”
柳青欒左右看看確定沒有旁人, 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我想……想跟冀揚分手!”
蘇青荷的笑容瞬間凍在臉上,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在講段子逗我玩兒呀?”伸手摸摸柳青欒的額頭,“沒發燒啊, 你這是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
“我是認真的。”
蘇青荷細細看去, 終於從柳青欒眸子裡尋到了一絲裹着悲傷的複雜。
她忽地想起, 在與陳善根戰鬥時, 柳青欒曾經流露出這般眼神, 只是那時她沒在意。現在想來,或許從那時起柳青欒就因爲某種觸動做出了決定, 否則,他不應該在戰鬥時那般安靜。
蘇青荷知道柳青欒素來把冀揚看得很重,因而越發不理解柳青欒的決定:“到底爲什麼?”
“陳善根是衝我而來的,卻把冀揚捲了進來……”柳青欒把所有情緒都收斂起來,手掌是冰冷的,“最主要是……在巫燦使用法術凝出水汽的時候,我特別擔心那些水沾到我身上……現在冀揚是看不見的,哪怕我一時不留意變身也能糊弄過去,但他總有恢復的時候……”
蘇青荷立刻打斷:“你傻麼?冀揚既然喜歡你,喜歡就等於包容,就算你遇水變身的秘密被他識破又有什麼要緊的呢?你再怎麼變,你還是柳青欒啊!”
柳青欒咬着嘴脣,很沒自信地說:“我不想讓他看到那樣的我,我不想變成女人。”
“那只是你個人的想法!你仔細想一想,這事其實也沒什麼……”
“算了,青荷姐你不用再說了。其實我有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我走出咒泉鄉回到這裡,我就已經開始……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自己勘不破。這件事我憋了好久,也只能跟你說一說。”
“柳青欒,你這是死心眼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我本來就是一個死心眼。”
“你……”蘇青荷說不出後續的話來,不是不好意思說,而是沒有內容。
以她的瞭解,柳青欒是一個典型的外柔內剛的人,柳青欒的決定是外人很難改變的。她認爲,變身之說不過是藉口的外殼,真正影響柳青欒的還是陳善根以及奪舍成功的簡——遭遇瞭如此危險,柳青欒不想再連累冀揚。
事實上,陳善根和簡在羅曼蒂克包間對柳青欒說過的話,柳青欒半句也沒向同伴們提及。關於“神品白蓮”、關於是否加入血色十字會,柳青欒把最最重要的消息咽在肚子裡。
當坐着輪椅的冀揚出現在包間的剎那,柳青欒滿腔的感情都是後悔和內疚。若不是他墜落懸崖之前的告白、若不是他身爲一個底層員工偷偷愛上自己的老闆,至少,冀揚本人不必經歷這麼多麻煩。
柳青欒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去了練功房。
他必須找到短時間內提升功力的方法,因爲下一次他不一定會有今天這麼好的運氣,下一次,他一定要幫冀揚奪回魄珠。
蘇青荷悄悄跟着,眼看着柳青欒坐在練功室很快入定,感慨之餘不由得佩服:受了現實的刺激,對修行而言或許不是壞事;熱戀中的人做出這種決定還能迅速入定,他的心性比我想象的更堅強啊!
蘇青荷忍住了沒跟冀揚說起,她還是寄希望於柳青欒能夠回心轉意。男人之間的感情,她一個女人搞不定。
情侶之間是存在微妙心電感應的,尤其冀揚目不能視而心思更加敏感細膩。
他很快就發現,柳青欒似乎有意迴避他。
雖然柳青欒依然上班、依然推着他散步、依然會和他說一些周遭發生的趣事,但他依然能夠感覺到柳青欒在疏遠他。
最讓冀揚無法忍受的是,他再也沒機會跟柳青欒“親密接觸”。每一次柳青欒都推說要去修煉,每一次柳青欒去了練功房就不回來,冀揚只好獨守空牀。
男人一旦欲-求不滿便有諸多怨念,這種怨念的表現方式比女人更直接。
於是,冀揚也生氣、也甩臉色給柳青欒看,換成以前,柳青欒一定會各種哄着他,但現在,柳青欒選擇無視!
多次怨念無果之後,冀揚震驚了,不自覺就開始腦補:難道,柳青欒趁着我眼瞎在外面結識了新歡?
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之後,冀揚立刻把軒無羽叫來細細盤問,結果沒有發現任何關於柳青欒劈腿的蛛絲馬跡,又拐着彎詢問阿雯,仍然證實柳青欒沒有二心。
問題出在哪裡呢?冀揚猜不透。
阿雯是忠於冀揚的,這一點不用懷疑,她說的肯定是實話。
至於軒無羽嘛,他對冀揚的“忠誠”就值得商榷了。
冀揚被柳青欒“冷處理”的這些天,軒無羽不僅沒有按照冀揚的要求盯緊柳青欒,他還努力創造條件讓柳青欒跟一個男人見面。
當然,見面不是相親,但瞞着冀揚進行,這事多多少少透着吊軌。
和柳青欒見面的不是別人,正是沙貓軒無羽真正的主人、西域天鷹堡的少堡主白浩安。
白浩安不遠千里來到南方,沒有驚動任何靈界勢力。只因天鷹堡是妖修聚落,以天鷹堡的名義行動只會引起混亂和麻煩。
白浩安此行,一是爲了接回軒無羽,二是爲了柳青欒——不要誤會,柳青欒的皮相還不至於構成傑克蘇後宮系列,白浩安是爲了打聽白蓮以及咒泉鄉的事情。
星宿海一役,待到柳青欒從咒泉鄉出來,白浩安已經先期返回了天鷹堡。在軒無羽向他傳信之後,他並未向堡主稟告柳青欒活着回來,而是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之後找了藉口度假、一路和康楚遊覽到了南方。
讓康楚和軒無羽把門,白浩安開門見山對柳青欒說:“你放心,我此行只是爲了解決心中疑惑,你給我的答案,我絕對不會向你我之外第三個人提起。”
柳青欒反問:“你想知道什麼?”
“神品白蓮是否被你得到了?”
“咒泉鄉根本沒有什麼神品白蓮,所有修行者都被騙了。”
柳青欒說得肯切,事實也正是如此。蘇青荷本是荷花化形,荷與蓮本來就是兩類植屬,更何況顏色也截然不同。
白浩安半信半疑,但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因爲軒無羽已經傳信告訴他,柳青欒確實沒有帶回什麼白蓮,而是帶回了一個修爲很高、名叫蘇青荷的女子,兩人以姐弟相稱。
“我還想問……你在咒泉鄉是否經歷了不同尋常的遭遇?”
柳青欒微覺奇怪,心念一動,再一次反問:“所謂不同尋常,是指……”
白浩安提示:“咒泉鄉的傳說,你知道麼?”
柳青欒立刻回想起鄉長說的那些奇奇怪怪被各種詛咒的泉水,又想起鄉長曾說他不是第一個倒黴落入娘溺泉的人。
一時激動,柳青欒脫口而出:“難道你……落入娘溺泉的那個人就是你?”
不會這麼巧吧?
白浩安苦笑:“你果然什麼都知道,是鄉長向你科普的吧?我不遠千里而來,正是想知道,你在咒泉鄉待了那麼久,是否知道娘溺泉的化解之法?”
原來,白浩安作爲那次尋寶第一個進入咒泉鄉的修行者,一不留神就掉到了娘溺泉變成了女孩子。鄉長倒是好意,認真向他解釋,他卻以爲鄉長是編謊話拿他尋開心,一怒之下動手。誰知鄉長很有本事,聯合守衛的神獸幾個大招就把他彈出咒泉鄉。
以後,他再沒辦法進到咒泉鄉,也就不曉得如何化形娘溺泉帶來的變身效果。他讓軒無羽跟隨冀揚返回H市,並非覬覦什麼白蓮,只爲找到救治自己的方法。
柳青欒緩緩搖頭:“咒泉鄉確實有一樣東西可以化解娘溺泉。”
白浩安忽視了柳青欒搖頭,只專注於柳青欒說話的內容,眼睛裡的希望不勉涌出。
柳青欒說:“以男溺泉沐浴就能洗去娘溺泉的效果,只是,男溺泉已經乾涸了。”
白浩安眼睛裡希望的星星忽地一聲跌了一地,挑眉怒道:“我把自身天大的秘密都跟你說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先生息怒,我無意消遣你,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止男溺泉乾涸了,還有其它泉水也乾涸了,鄉長一一指給我看過,那是地脈變動引起的。”
柳青欒不疾不徐說着,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將滿杯涼白開倒在自己身上。
白浩安驚得說不出話來,眼前的景象他再熟悉不過了。
但凡跌入過娘溺泉的男人,一旦被冷水淋身就會變身成爲比本體小一號的女子,柳青欒當着他的面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