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來說, 黑色的是皮製衣褲。
要知道,一個男人全都上下裹着緊身皮衣皮褲,若是時裝週走秀的模特兒倒也罷了, 若是平日生活裡也這麼穿, 要麼就是玩搖滾的, 要麼就是自戀到了一定程度的。
冀揚眼前的男子不屬於兩種情況的任何一種, 他是魔族, 魔族流行這種穿着——尤其魔族刺客酷愛這種打扮,因爲執行任務的時候有利於展開身手。
他不似向北完全改變了魔族形態,他的膚色、瞳色和髮色全都異於人類。他頭上左右對稱分佈着兩隻略有弧度的羚羊角, 那是身爲魔族的主要標誌。
他眉梢帶着高傲,他是睥睨人類的魔族。
他嘴角勾着狡黠, 他是誘騙人類出賣靈魂的魔族。
對上這樣的魔族, 冀揚心裡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隨着各族之間交流日益緊密, 來到人界定居的魔族日益增多。見過世面又思想開明的魔族,不會刻意爲難渺小的人類;反倒是那些深居魔界、拒不承認它界力量的魔族, 它們纔是真正的狹隘好鬥者。
冀揚身爲一家公司的boss,可謂閱人無數,以他的見識,見到對面魔族的第一眼,他就暗暗覺得不妙。
魔族男子盯着冀揚, 意念傳出聲音:“你是來找陳善根的?他不在這裡!”
他說的是實話, 但不知前因的冀揚如何肯信?況且, 冀揚並不僅僅只爲陳善根而來。
“這片區域的魔毒是你下的麼?”冀揚問道。
單刀直入的方式很容易讓兩人一句話就撕破臉——冀揚不是有勇無謀, 他猜到對方自恃了不起, 斷不會因爲這一句話而反應激烈,相反, 對方應該很有心情回答這個問題。
果然,魔族男子承認:“沒錯,是我。這種魔毒不會要人性命,你們人類修行者不必大驚小怪。”
冀揚心堅如鐵,不怒不喜:“看你的外形,應該是從魔界來的吧?你要知道,無論你的魔毒是否要人性命,只要對人類產生不良的影響,那就是不對的,你應該馬上停止你的行爲,並且把解藥交出來。”
“如果我不同意呢?”
“據我所知,你的魔毒並不簡單,不止有制幻的效果,更有某種侵蝕中毒之人意志的副作用。通過魔毒,你可以同時控制許多人……無論你動機如何,你都將被靈界正道視爲惡魔。你應該明白我意思吧?如果你乖乖配合,然後回到你一直居住的魔界去,這裡發生的一切,就不會有誰追究。”
魔族男子大笑:“人類,你在威脅我麼?我的確動機不純,那又如何?你還知道些什麼,不妨一次性全說出來,省得沒有下一次機會。”
冀揚冷眼看他:“我還知道,你雖然一直深居魔界,卻不是對人界一無所知。你選擇在這裡現身,是因爲你大略調查過進入地下隧道的每一個人,你覺得我的破綻比別人多,所以你選擇率先蠱惑我。”
是的,作爲六人“探險隊”的一員,冀揚是唯一一個魂魄不全的修行者。通常而言,魂魄不全,意志的堅定性會大受影響,是而魔族男子選擇對冀揚下手。
然而自大的魔族卻失算了,冀揚身爲六人組中唯一的人類,同時也是頭腦最爲靈活變通的修行者;魔與人鬥法拼力,人類或許會敗得輕而易舉,魔與人鬥智,勝者卻未必仍是魔族。
對上冀揚——只能說魔族男子並不擅長選擇題,他不應該選擇率先對冀揚下手。
冀揚繼續說:“我還知道,你特麼只是一個裝神弄鬼的幻影!”
鎮魂鎖飛出,如光似電正中魔族男子,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遇非常之事、當行非常之法,冀揚纔不會固守靈界的老傳統,動手之間還向對手通報一聲呢,腹黑總裁的特質終於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了。
魔族男子被擊中,整個身體彷彿從立體變成了平面,又如照片被折一般皺在一起,然後消失。
冀揚猜得不錯,對方只是一道魔念,不是本體。
要從對方創造的次元空間出去,只有兩個辦法:一是使用巨大的靈力強行打破次元壁;二是找到次元連接點,從連接點穿回去。
第一種辦法簡單粗暴,它只對冀揚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冀揚的修爲一定高過魔族男子。
這顯然不現實,別說冀揚現在實力不全,就是他實力恢復巔峰,也未必能夠在境界上壓制對方。至少,對方能夠創造次元空間,這是一門非常高深、需要修爲大境界爲基礎支撐的法術,冀揚卻做不到。
第二個辦法比較安全,但又太費時。眼下正值緊要關頭,哪裡有這許多時間去尋找次元連接點?
魔族男子使用次元空間把冀揚困住,其實是他疏忽大意了。
冀揚可是正兒八經的冥府勾魂使者呀,他身上帶着魂令,可以隨時隨地打開冥界入口,然後再從冥界折回人界。
說到底,也算陳善根暗中幫了冀揚一把,因爲陳善根沒有對魔族男子說出關於冀揚等人的真實情況。
至於簡,她倒是想說來着,但沒來得及。在她還沒把資料整理彙報之前,她就在一次衝突中被鬼族良鑫打成了重傷,重點是她暫時沒辦法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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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揚突然回到冥府,把黑白無常嚇了一跳。
白無常把手裡的本子納在袖子裡,臉色稍顯慌張:“你怎麼來了?喲,視力恢復了呀,恭喜!”
其實冀揚已經瞄到了,白無常手裡那本冊子封皮是《長白山,吳汪汪等着起靈喵》。
他向來清楚白無常的品味,說道:“掙着冥府的工資,卻還要到人界去定製單行本,難爲你了。”
一旦被對方看破了,白無常反而沒那麼緊張羞澀了:“腐男都好這一口!”又扭頭問黑無常,“是不是?”
黑無常心裡頭那個恨呀:臥槽真是豬隊友!
其實黑無常剛纔也在看同人本,只不過沒被冀揚發現而已。當然了,黑白二位無論一起幹什麼事,總是白無常率先吸引別人的目光,因爲他比較活潑嘛!這時被白無常這麼一問,黑無常就被無情地拖下了水。
好在冀揚今天實在有事在身,沒心情繼續跟他們開玩笑:“既然這麼閒,麻煩幫我查一個人。”隨機準確報出殭屍小院所在地址和街道門牌號。
黑白無常可以通過意念翻閱冥府資料,只要不涉及冥府機密即可。
沒多長時間,白無常就給出了答案:“那人叫做王順發,是一個有着雜駁靈根的散修……”
雜駁靈根資質最下,縱然邁入修行門檻,終其一生也就比普通凡人強一點,比如活得久一點、頭疼腦熱什麼的少一點。
王順發這種資質,不會有任何修行門派和世家選中他,就連要求想對低一些的散修盟也不會在意他。
事實上,他原本並不知道自己身具靈根,可以修行。他是一個盜-墓-賊,某次從東晉的一座士族家族墓裡掘得金屬殘簡數枚。他有些文化,按照殘簡上的文字自己推演、修煉,竟也被他勉強習得導氣入體。
要知道,王順發生於建國後的大-躍-進時期,他三年前死去,死時容貌保持在四十歲的狀態,可見這看似簡單的導氣入體已經爲他帶來了極大的好處。
正是因爲親身體驗了修煉的好處,王順發由此特別注意收集古籍孤本、殘本,然而好運氣沒有再次砸中他。
王順發一旦對修煉入了迷,他就開始不折手斷。然則盜-墓可是一項有違天德的極惡劣事件,有道是天道昭昭,常做缺德之事,報應也就來了。
有一次王順發團伙探得一方清代寺廟遺址留有地宮,便迫不及等掘開地宮。除了盜掘數十件精美的瓷器、金玉之器,一個黑乎乎的陶匣引起了王順發的高度注意。
陶匣還在泥胎狀態時就被印下了數道六字真言封印,製作者又在匣底留有文字“惟願釋迦之力,永鎮此物”。
王順發喜不自禁將陶匣佔爲己有,回家獨自打開之後就發現了那枚黃金製成的小蛇,從此他便入魔。
白無常說:“那枚金蛇本是域外傳進來的邪物,王順發之死,是因爲長年累月將金蛇貼身攜帶,被金蛇吸乾了精氣。他的死是必然的,然而屬於心力衰竭一類的猝死。他死後又是一番巧合,竟然變成了殭屍。”
“害人不淺!”冀揚嘆了一句,把金蛇掏出來給黑白無常看。
白無常只瞥了一眼就嫌而棄之,退後幾步離得遠一些。
黑無常道:“這種東西不適合留在冥府,你還是帶回靈界處理吧!”
冀揚只能把金蛇收起來,想着回去之後找一個懂得淨化之術的修者幫忙。
“我多說幾句。”白無常說,“這個王順發有個侄兒叫做王富貴,跟據冥府的資料,此人是個魔修,因爲巡夜的小鬼曾經見到他去墳地吸取陰氣。”
冀揚立刻聯想到隧道小洋樓。
難道兩座院子的主人之間真的存在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