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魔心的副作用, 簡心裡很清楚。
魔心一旦與她自己的心臟融合,她的生命和靈魂從此就被魔族主人牢牢控制在手中,這對於她來說是不能忍的。
但以實力而論, 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也只能無可奈何。
事情總會有轉機, 她可以耐心等待機會, 逆襲不是沒有可能。
身爲被控制的親身參與者, 簡已經大致明白了魔族主人的目的,但她不會向蔡家或者血色十字會傳遞任何消息。不僅不會傳遞消息,她還要竭盡所能幫助魔族主人達到目的。
當初從星宿海出來, 修爲被咒泉鄉鄉長給廢了,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立刻無情拋棄了毫無價值的簡。後來是陳善根找來了一具可以奪舍的身軀, 簡雖然成功了, 但因爲這具新的身軀並不適合修煉, 她無法回覆到自己巔峰狀態時的修爲,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盡管重新接納了她, 卻再也不提重用一事。
因此,簡的心裡是恨着蔡家和血色十字會的。
這世上,最可恨的無非就是落井下石。
在她看來,最好這個世界陷入大混亂、最好她不喜歡的人或勢力徹底消失。
簡低着頭,沒有人看得到她的精彩表情。
她是一個活着有目標的人, 爲了達到她的目標, 她可以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族。反正, 從幼時參加修煉的那一刻開始, 她的人生軌跡就已經扭曲了。
魔族主人放眼望向蒼茫雨幕的灰暗遠處, 對簡說:“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繼續留在血色十字替我收集情報。還有, 由我接替陳善根位置的事情,你要儘快落實,血色十字會那幫老頭子比較多疑,你在組織裡混了這麼久,應該有辦法打消他們的疑慮吧?”
“您放心,我一定辦成!”
“行,你退下吧!”
簡起身行了一個禮,躬身退出院子。
躍身化成魔鴉,振翅而去。
自從魔族主人被成功召喚之後,倒黴的不止簡一個,還有當時被矇在鼓裡、執行召喚法術的陳善根。
陳善根幾乎被簡和魔族主人排擠出血色十字會,但他目前的結局不能算很差,至少他的身家性命沒有被任何一個人捏在手心裡。
魔族主人想要打入血色十字會,其實是想從內部挑動血色十字會更加激進地和靈界正道對着幹。
那樣的組織裡,不能存在太多像陳善根一樣的聰明人——其實,陳善根一見情況不妙,自己就溜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晚走幾步,很有可能死於非命。但他又不服氣,所以才找到柳青欒,想通過柳青欒借容家之勢來報復魔族主人。
魔族主人的目光中滿是深沉,那是無止無盡的算計。
相較而言,小山顯得愣了許多:“主人,時間差不多了,地底的那些人應該快要原路返回了,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麼?”
“是時候去見一見那個叫做柳青欒的人了。聽簡說,他曾經進入過星宿海秘境,是唯一一個安然無恙從咒泉鄉回來的人。簡還說,柳青欒由凡人變成了修行者,速度堪比坐上了火箭。如果世上真的存在能夠使人修爲精進的神品白蓮……我想,我們有必要搞到手!”
魔族主人準備動身,小山神色卻有些許猶豫。
小山侍奉左右多年,魔族主人當然能夠一眼看穿對方的心思。
“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屬下是想……爲什麼鬼族要找您的麻煩呢?貌似,他們對於魔族高手特別防範,我聽說鬼族也派了得力部下去盯住跟容家有關的H市前魔聚落第一殺手高學書。”
“哦?”魔族主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這就有趣了……我猜,應該是他們的主人也採用和我類似的方式來到人界,只不過,他們的主人暫時還沒有意識甦醒。在凡人們看來,魔族與鬼族是天然的盟友,事實上魔、鬼兩族的爭鬥非常激烈,想必那位鬼族部族之主甦醒在即,他的手下要爲他的甦醒做一些高強度的防範吧?”
“難怪……地下那幫修行者之所以能夠開啓地下室的石門,鑰匙一定是鬼族指引他們找到的。”
“那枚金蛇鑰匙如果提前現世十年,或許對我有大用處,但現在嘛……我既然已經在人界取回了自己的力量,那玩意兒還是留着禍害別人去吧!”
“是!”
解開一個疑惑,魔族主人卻沒有邁步,而是繼續發問:“你繞來繞去,其實並不是對鬼族感興趣吧?鬼族防着咱們,卻並沒有直接跟咱們起衝突。”
小山神色一凜,情知瞞不過主人,只能說實話:“屬下是在想,那個扇了屬下一巴掌的少年到底是誰?此人修行……實在難測,他又與上古洞庭龍族爲伍,再加上其性格不好捉摸,將來會不會成爲阻礙主人計劃的……”
魔族主人笑了幾聲,語氣中笑聲中變得冰冷:“小山啊,你要知道,你身爲一個使魔算計主人的下場!”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
沒有釋放魔壓、更沒有出手,魔族主人只憑着一句話就讓小山戰戰兢兢、曲膝跪下。
“你口口聲聲爲了我的計劃,其實是你自己不甘心被他當衆羞辱,你想借我之手報復他,所以極力以‘正當’的理由攛掇我。我實話告訴你,那人今天展現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實力,以他的本事,就算身在魔界,仍然可以大殺四方。遇到這種對手,我只能想辦法儘量避免,跟他硬碰硬對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更別說他身還有一位處處護着他的上古龍族後裔。你的私人恩怨,你大可以自己去解決,如果你想以此拉我下水……”
話到這裡就結束,拉他下水手的結局如何,他交給小山自己去腦補。
小山心驚肉跳之餘,難免不服氣:我之所以被那少年當衆羞辱,還不是因爲執行您的計劃?這時就把您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您可真是一位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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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邊邊角角總是瀰漫着一股或淡或濃的消毒水味道,無論窗外是暗夜,還是陽光。
柳媽躺在病牀上,平靜沉睡;違和的,是纏在她手腕和腳踝的黑色鎖鏈。
柳青欒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發呆。
隔着一層玻璃,外面的世界滂沱大雨,屋裡的世界乾燥溫暖。
柳青欒所希望的,是所有參加這次行動的人能夠平安,尤其是,劉星宇一定要把最後一顆魄珠交給冀揚。
醫生和護士們已經在病房外小聲議論開了,無非是各種腦補爲什麼柳媽要被鎖鏈鎖起來。
直到一位氣場很不一樣的纖瘦男子過來打聽柳媽的病房號,醫護人員這才從羣聚八卦中抽離思想。
纖瘦男子穿着普通的運動服,頭上帶着棒球帽,他略略擡頭,精緻的面龐就顯露出來,引得一衆年輕護士姑娘和實習小夥子醫生不停地瞅他。
人們關注於他的顏值,卻忽視了一個重點。
外面下着大雨,纖瘦男子手中沒有任何雨具,全身上下居然沒有半點被淋溼的痕跡。
柳青欒依然在發呆,從門口傳來的一聲“你果然在這裡”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扭頭,門口正站着那位頭戴棒球帽的纖瘦男子。
柳青欒覺察不出對方有任何危險氣息,但對方那樣異常明亮的眸子還是透露了一點點訊息——不是凡人。
“初次見面,我叫良鑫。”纖瘦男子自我介紹,取下帽子,頭頂正中那隻如筍尖的短角就露了出來。
柳青欒吃了一驚:“你是……”
不自覺做出防禦狀,這種形狀的角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但他很早已經就聽說過。
“沒錯,我是鬼族。”良鑫又把帽子戴回去,“放心吧,我無意傷害你。如果我有意,選擇偷襲豈不是更好,何必主動現身?”
柳青欒表面上放鬆了一些,心裡反而更緊張了。他可不笨,其實良鑫的話裡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良鑫自信自己的本領,就算要動手也不屑於偷襲。
有時候,一個修行者強大與否,從他一露面就能顯示出來。
柳青欒真正修煉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經歷的事情很多,他所遇上的大部分修行者,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對方的存在以及對方是否具有惡意,良鑫無疑是特例之一,如果不是主動亮出身份,柳青欒幾乎瞧不出其是鬼族。
“您有什麼事?”柳青欒問得很謹慎。
這一趟S市之行,困難程度遠遠超過了預期。他和冀揚是衝着陳善根來的,然而一向大反派的陳善根竟然也被別人擺了一道,現在,眼前又出現了鬼族——柳青欒知道,鬼族很少在人界現身,即使在靈界,遇到鬼族的機率也遠遠低於遇到魔族和妖族。
良鑫看得出柳青欒的拘謹,他並不再邁步靠近柳青欒,就站在門口處說:“我親自來,一是爲了引起你的警覺,這個我做到了。第二,我是要善意提醒你,有一個厲害的傢伙會過來……也許會來找你麻煩。”
“厲害的傢伙?”
“沒錯。那傢伙被人類魔修從魔界召喚而來,修爲很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