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爲小朋友的能量只是賣萌博好感, 小朋友的能量可以在不可能的情境中創造可能。
大人們都知道,小朋友親近誰,那就是真心喜歡誰、看得起誰。所以, 當張蘇安和大同小異邀請柳媽一起看動畫片時, 柳媽欣然答應。
山坳裡沒有寬帶, 容玉鳳拿出已經下好番的平板電腦給孩子們。
衆所周知, 有一個寫盜-墓題材起家的胖子叔叔作家, 代表作爲《吳汪汪和張狗子的倒鬥(秀恩愛)日常》,其人已經成爲耽美界的無冕之王。這位作家架構了一部與其小說風格類似的動漫,取名《荼巖的基情大冒險》。據說此番出到第二季時, 被粉絲戲稱爲《安巖小天使追夫錄》。
不是耽美作家而勝過耽美作家——這部劇腐不腐?
當然腐!
但它腐得巧妙,通篇清水, 連一個kiss鏡頭也沒有。
年齡再大的女人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 天-朝的婆婆媽媽們除了愛看婆媳撕-逼、老公出-軌一類的家庭倫-理劇, 也愛看這幾年大行其道又漸漸顯出頹勢的瑪麗蘇。
動漫的好處就在於,它可以擯除真人出演的一切缺點, 甚至同樣的五毛特效,用在動漫裡沒有多少違和感,用在真人電視劇裡就真特麼的欺負觀衆。
反正啊,鋪墊這麼多,無非是要陳述一個事實——柳媽被《荼巖的基情大冒險》實力圈粉了。
一個人“入坑”, 其實不必深究原因, 總歸是有某種東西戳中了其萌點, 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張蘇安、大同小異這三位由於年齡實在太小, 或許不能深刻理解劇情。像倪子和林阿歡這種活了幾百年、化形年齡又在九歲十歲之間的精怪, 就能恰到好處地爲柳媽解釋哪些地方存在高能。
柳青欒一開始沒在意,他見老媽難得舒展開眉頭, 心中很是感謝鳳姐能夠把一羣治癒人心的小天使帶過來。
然而,當偶然見聽到柳媽說“這個豐紳殷德雖然壞了一點,顏值倒還可以……他想跟神荼搶安巖,這不是找死麼?”
柳青欒瞬間斯巴達了,拍了拍自己的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天啦嚕,剛纔是幻聽麼?
對!一定是幻聽!
容玉鳳站在屋角注視着事態發展,掩嘴無聲笑得那叫一個淫-霸。
嘻嘻嘻,世間萬毒,沒有一種可以與“腐”毒相比。
腐毒可以通過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傳播,又可以潛移默化在人羣在交叉感染。
這玩意兒,任你天界之帝、魔界之尊,妖界之聖……統統抗拒不了!
鳳姐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幕後的大boss,操縱一切、爲所欲爲。
忽地,大腿被戳了一下。
鳳姐低頭,林瑞板着一張小臉仰頭看她:“鳳姐,你笑的時候麻煩轉過臉去——用手掌半掩着也是挺嚇人的,你的眼神出賣了你的內心!”
容玉鳳:“……”
次奧你個林瑞小面癱,咒你長大找不着媳婦兒!
平心而論,容玉鳳這曾經與蘇半夏鬥智過的腦瓜,雖然每一回都慘敗於蘇半夏,但對付凡人卻是so easy。當她利用小朋友成功地將柳媽的一條腿帶進腐界之門,她又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逆向思維起作用。
鳳姐沒有向柳媽升極科普男男戀愛的好處,也沒有拿出容玉曜、蘇半夏等等CP的照片讓柳媽欣賞,她費心收集了一些令人心碎的真實新聞,在跟柳媽聊天時“無意”放出:“唉嗨呀,真可惜,年紀輕輕怎麼就想不開呢……”
一句話吸引柳媽的注意力和好奇心,原來,某位性別男、喜好男的年青人承受不住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壓力,選擇自殺。
生命匆匆結束令人扼腕,柳媽看了這條新聞不由得心驚肉跳。
她現在所做的,雖然沒有新聞裡那位年青人的家長極端,但總歸類似……她的出發點是她自認爲爲了柳青欒好,如果這一切要讓她失去唯一的兒子……
新聞本身足夠引起柳媽的震動,更讓她內心矛盾的是看完新聞當事人被曝光的遺書。
字裡行間的灰暗,連標點符號都帶着糾纏和痛苦。最後,他把一切希望寄託在來生,他說若有來生,一定要做一個別人看眼裡的正常人。
容玉鳳再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只要捕捉到柳媽眼裡的閃過的異乎尋常的光,她就知道,後面的事情,留給柳媽自己就好。
柳青欒不知道鳳姐跟柳媽說了些什麼,他不關心這個。他現在的心性,就是守着母親過日子。
作爲煉氣的修行者,他幾乎可以辟穀不食人間煙火,他知道,他不僅要在冀揚和柳媽之間做出選擇,他還得在修行者和凡人的身份之間做出選擇。
修行者一旦凝成內丹,其壽元就會遠遠超過凡人。假設柳媽能夠活到一百歲,那麼從現在開始倒數,也不過區區四十多年。直到柳媽仙逝,柳青欒會一直保持着現在的外貌、不老不衰。
正因爲看破了時間這一層,柳青欒的心境出奇地沉靜,修爲在離開冀揚的三個月時間裡飛速進步。
但,恰恰因爲柳青欒表現出的平靜,在柳媽看來,卻是柳青欒心如死水。
一個人不喜不怒,與人相戀被迫分開也不表現出半點悲傷,這簡直不正常啊!
尤其是在看過容玉鳳有心收集的新聞之後,柳媽當晚輾轉反側,越想越是憂心。
凡人不會明白修行者的心境,凡人只會用以知的條件來推斷未知的事物。正因爲柳媽的思想一直被侷限在自己的認識中,容玉鳳纔有辦法從中施展。
月上中天時,窗外的貓兒連叫三聲。
柳青欒房間裡閃進一個小小的人影兒,不說一句就制住了柳青欒,讓柳青欒在盤膝運功的狀態裡無法清醒。
隨後,房門被推開,鳳姐探進腦袋神秘兮兮地問:“搞定了嗎?你確定他醒來之後不會找咱們算帳麼?”
回答鳳姐的是一個冷靜的奶聲:“他壓根就沒發現我進來——我這勁兒使得也巧,等到他醒來,只會以爲自己修煉累了就睡了,什麼都不會發現。”
能夠於偷襲瞬間制住柳青欒的,只有面癱包子林瑞。
鳳姐樂了:“真有你的!那行,咱們開始吧!”
林瑞的小小身軀凌空飄起,一陣風把容玉鳳攝到了柳媽的臥室。
相比對付柳青欒,讓柳媽陷入沉睡更容易。
林瑞以盤膝打坐的姿態停在柳媽頭部上方,輕輕吹了一陣口哨,貓妖、刺蝟妖、狸貓妖、荷花妖……都來護法。
柳媽這種凡人不可能想象得到,她住過的屋子有朝一日會被一羣大大小小的化形妖精擠滿。
這是容玉鳳的未完成的計劃之一,最初選擇讓蘇青荷來做,卻被柳青欒否決,這裡讓林瑞來做,根本由不得柳青欒發表意見。
林瑞小小一張冷漠臉,扭頭對鳳姐說:“咱們現在做的是正事,你可不要關鍵時刻亂開腦洞啊,萬一出了差錯,由你負全責!”
“知道啦!”容玉鳳躍躍欲試,走過去牽住林瑞嫩乎乎的左手。
林瑞右手捻訣,口頌咒語,指尖金白兩色仙靈之力纏繞着墜向柳媽眉心。
原來,容玉鳳有意趁熱打鐵、“託夢”給柳媽。
她自己不會法術,只能求着修爲高深的林瑞包子幫忙。
林瑞是一個正經得不得了的小包子,對於通過製造夢境來影響他人思緒,他向來不屑去做。但鳳姐說了,夢的內容由她來搞定,只要林瑞充當“媒介”就好。林瑞想着鳳姐平時塞了不少零食給他、又幫他照顧張蘇安、大同小異,於是勉爲其難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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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道耀眼的光晃到臉上,柳媽迷迷糊糊睜開眼,赫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中。
家還是那個家,卻裝潢一新。
整齊而有力道的呵嘿之聲傳進耳朵,那是很久不曾聽到過的聲音。
柳媽愣了一下,來不及穿鞋、光着腳跑到陽臺,只一眼,她就呆住了。
武館的操場上,整整齊齊列隊站着幾百號統一服裝的少年,他們在高臺引練員的指導下,一招一式練習着武術套路。
引練員身姿矯健,不是柳青欒是誰?
高臺之下站着一個氣息內斂的教練,正是柳青欒的父親、柳媽的丈夫。
眼前的一切,既讓人難以置信,卻又真真切切。那些人的一舉一動、一顆微小的汗珠和擰起來的眉毛……所有細部特徵都如此明顯,全無違和之感。
柳媽不知道,她深深陷在了容玉鳳和林瑞聯手製造的一場夢境之中。夢境將如何發展,全在腐女鳳姐的掌控之中。
有些事情,想象之中和親眼所見,差別太大了。
哪怕不停地懷疑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柳媽還是激動不已,直到,她看到那個身影——高臺的另一邊,有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仰頭看着高臺之上的柳青欒,專注而含情脈脈,他是冀揚。
在現實生活中,冀揚不曾出現在柳家武館的任何一個時間節點,但他偏偏在此時出現了。他的出現,彷彿是往柳媽漸溫漸熱的內心裡投入的大量冰塊,瞬間就讓柳媽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