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驚魂

一 夜 驚 魂

劉秀森

(一)

一個悶熱的夏日的晚上,田野裡失去的白天干活時那樣的熱鬧, 陷入了異常的平靜,除了微風吹動玉米葉發出的沙沙的響聲和偶爾冒出來的蟋蟀的叫聲,其餘什麼聲音也沒有。天陰得黑沉沉的,沒有月亮和星光。

就在這陰森可怕的夜晚,從縣城到龍塘村六十里遠的鄉間土路上, 一個十九歲的農村姑娘騎着一輛自行車在飛奔。

她是龍塘村新上任的婦聯主任,名叫龍花, 白天去縣城取縣繡花廠幫他們村建繡花分廠的三千元扶助款,沒想到辦完事天晚了。辦繡花分廠的急切心情使她不想在城裡過夜,急急忙忙地搭黑騎車上了路。在人生的道路上她還是“初生之犢”,事先憑着一股年輕人的熱情,沒有考慮其它。眼下,當她一個人在夾在高高的玉米棵中間和土路上一個人行走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以往聽人講過的走夜路遇險的故事。她心裡害怕起來,望着黑鼕鼕的前方,禁不住緊張得出了一身汗。

她心跳得像懷裡揣着個小兔子,正在用盡全力蹬車,突然, 從她左前方的玉米地裡閃出一條黑影。那那黑影在她眼前只一晃,她嚇得想往左邊躲還沒來得及,一支胳膊便陡然被一支有勁的手鉗住了。這一驚嚇非同小可,她的頭轟然懵了一下。自行車憑着慣性掙脫了她的雙手甩下她急速向前衝去,“譁嗵”一聲倒在離她十米遠的地方。她被一個人抓住一隻胳膊拽下來,咚地一聲,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當她在緊急中愣怔過來的時候,前胸已被那人的一隻又大又沉的腳死死地踏住。

“不許動,也不許聲張!吭一聲我就用刀子捅了你! ”一個兇惡的聲音朝她威嚇道。

她定睛一看,湊着淡淡的月光,她看見這個用腳踏住她前胸的是個男青年, 手執一把寒光閃閃的情懷匕首,正對着她的胸膛。她你像陡然間陷入了惡夢......爲鄉親們辦繡花分廠的責任感使她很快鎮定和清醒過來。 她拼盡全力想翻身起來,與眼前的惡魔搏鬥。但那人的力量實在太大,她怎麼也翻不赤身來。她用驚恐的兩眼盯着那人,問道:“你是什麼人?”

“不許多問!”那人凶氣逼人。

“你要幹什麼?”

“別害怕,我不打你別的主意,只想弄幾個錢用。你的自行車已經歸我了。 身上如果有錢,老老實實地全部掏給我,我就放你走。你若敢叫喊,或者事後秘公安部門報案,我就讓這把刀子跟你說話!”那人說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她眼前翻了兩翻。

“我......我沒有錢。”她聲音有些顫抖。

“一點也沒有嗎?”

“是的。”

“鬼才相信!”那人說着,一隻手用匕首逼着她, 另一隻手開始摸她的衣兜兒.

她兜裡有縣繡花廠支持他們村辦分廠的三千元錢, 那是要用來改變全村人貧困命運的錢啊!她要豁出性命把錢保住。她雙手死死地抓住那人要掏她衣兜的手,狠命地向外推,但怎麼也不能把那只有力的手推開。她急中生智,想用牙去咬那人的手腕。那人一見,孤注一擲,用握着匕首的拳頭朝她頭上狠狠地砸去......

(二)

這位黑夜攔路搶劫的男青年名叫徐留根,是附近村上的。 因爲賭博欠人一屁股兩肋巴的賬,託朋友貸了四千元的款去做生意,不料一下子販成了假貨,全部賠在裡邊。人家逼債逼得他走投無路,他不得不聽別人的唆使,揹着全粗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如今他得了三千元現金,又得了一輛自行車,不由得心中高興。他不願意再受被別人逼債的難堪的痛苦,想馬上把錢還給人家,於是丟下被他打昏在地上的龍花,騎起龍花的自行車,朝幫他貸款的那位朋友家中馳去。

他把錢交給了那位朋友,那位朋友又留他喝了一場酒。 待他騎着車子回家的時候,已是半夜時分了。家裡人全都入睡了。他不敢有大的驚動,自己輕輕把大門弄開,又反鎖插上,推着車子來到堂屋門前,輕輕敲門。母親因擔心他出去幾天沒有回來,怕他在外邊出事,直到這時還沒有入睡;聽到敲門聲,問道:“是留根嗎?”不等外邊回答,便馬上去開門。

母親一風正是自己的兒子回來了,心中像一塊磚落了地, 但卻油然升起一種埋怨情緒,疼愛地罵道:“這必天死哪裡去了?白天黑夜都不回來,讓我掛念死了!”徐留根心中得意,手扶自行車把,撒嬌地縮了縮脖子,咧嘴笑笑說:“您掛念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還能丟了?”母親說:“丟是丟不了,就怕你遇着壞人出事兒。眼前世道不多平和。今晚跑咱家來一個姑娘,她就是遇上了斷路賊,錢和自行車都被斷走了。我對你能不擔心?”

徐留根心裡打了個寒顫,未待母親說完就急切地問:“一個姑娘?...... 她是啥進修被斷的?”

“就在今兒晚上。”

“多少錢?”

“不少,三千塊呢!她說,那是縣裡啥廠幫助她們村辦分廠的錢, 這一下可把她害苦了!那姑娘被那斷路賊打昏在路上,幸虧沒死。自行車也被斷路賊給推走了。你說那斷路賊該殺不該殺!她要連夜去派出所報案,我和你妹妹翠玲看天太黑,怕她再出啥事兒,留她住下了。你回來得正好,明兒你和翠玲一同幫助她去派出所報案,讓鄉**趕快把那斷路賊抓住!”

聽了母親這番敘述,徐留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正要問話, 母親突然發現他推回來一輛自行車,問:“咱家沒有自行車,你空手出去,這是推的誰的車子?”

徐留根支支吾吾地回答:“啊......這是南莊我的一位朋友的。 借他的騎騎,明兒一早就給他送去。”

母親心實,信以爲真,轉而關切地問:“吃飯了嗎?”

“吃了,”徐留根心不在焉地答道,“在我朋友家吃的。”

“那咋恁晚纔回來?”

“吃了飯沒事,跟朋友打了會兒牌。”徐留根在撒謊。

“你呀!你呀!啥打牌?準又是賭博......”母親想訓斥兒子幾句, 但他想到兒子今年已經二十八了,自己這個當孃的還沒給他尋上媳婦。她體貼兒子的日子過得不痛快,又把氣嚥了下去,改換口氣說,“好啦,天不早了,快睡去吧。”

徐留根把車子推到屋裡,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他在屋裡來回地踱着步。 顯然,他有着急事兒。

母親不知他在想啥,不耐煩地催促道:“半夜多了,咋還不睡?”

徐留根突然擡起頭,問:“娘,逃咱家來的那位姑娘有多大年齡?”

“十**歲,看着比你妹妹大不了多少。”

“你把她安置在哪兒了?”

母親沒好氣地說:“你這孩子,一說到姑娘你就來了勁兒!人家是落難人, 可不許你胡思亂想啊!”

徐留根唉了一聲,說:“我哪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人家遭了難, 逃到咱家來,咱可不能慢待了人家。”

母親一聽兒子是好意,照實說道:“你就放心吧,不會讓人家受委屈的。 我讓她住在了東屋裡,和你妹妹住在一起。你妹妹心細,怕人家睡在牀裡頭熱得慌,還把對着房箔門的牀外頭讓給了人家。她倆早睡熟了,沒有事的,你快睡吧。”

徐留根裝模做樣,好象突然想起似的;“對了,我還不能睡哩。 鄉食品站收購羊肉哩,價錢很高。我跟我朋友說好了,明兒一早要到食品站賣羊肉去。我先把刀磨麻磨,明兒早上起來宰羊。”

母親更不耐煩了,說:“放到明兒磨就晚了?”

“不行。今兒晚上把一切都準備好,明兒一早趕快把羊殺了就送去。 賣肉的人多,去早了可以不排隊。”母親知道自己一向管不住兒子,索性自己睡覺,不去管他。

徐留根把一把刀子磨得見快,聽見母親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便悄悄溜出堂屋門來,掐手捏腳地朝東屋走去。來到東屋門前,用尖刀輕輕把裡邊插着的門閂撥開,輕輕推開門進到屋裡,藉着從門口進來的微光,看見裡間對着房箔門擺着的牀上,頭朝外睡着一個姑娘。他聽母親說那位逃到他家來的姑娘是睡在牀外頭的,便斷定這是那位逃來的姑娘無疑。他右手舉起尖刀,照準姑娘的心窩狠狠地刺去。姑娘“啊”地殘叫一聲,他連忙用手捂住了姑娘的嘴。姑娘掙扎了兩下,就沒氣了。

消除了姑娘去派出所報案的隱患,徐留根心裡鬆了一口氣。屍體怎麼辦? 他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姑娘的屍體背到野地裡去埋了,然後再回來把血跡收拾乾淨,安扶住母親和妹妹,就什麼事兒也沒有了。沒想到他剛背趕屍體走出東屋門,他的母親卻在門外攔住了他。

原來,母親被姑娘臨死前的一聲殘叫驚醒,急忙喚她的兒子, 卻不見兒子應聲。她知道十有**是東屋裡出了事,便連忙起身下牀,趕了過來。

母親見兒子揹着個人往外走,知道他背的一定是那逃來的龍花, 以爲他要糟踏人家,嚇得什麼似的,一把將徐留根拽住,問道:“留根,你要幹啥?”

徐留根一見母親上來,一時急得不知怎樣纔好,只說道:“娘, 這事你別管。你還去睡覺吧,一會兒我回來再向你說。”

“不中!”母親死死地拽住他不放,苦苦哀求:“留根,我的兒啊!你......你可不能惹禍啊......”

徐留根頓時心慌,身子一趔趄,背上的屍體滑了下來。

母親一見的是個死人,嚇得“哇”地叫出聲來,伸手向姑娘身上一摸, 摸到了糊糊的血。“留根,你......你咋咋人家啦?"

徐留根看再也瞞不住母親,心驚膽顫地說:“娘,你千萬別叫喊! 事兒到了這地步,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就是那個搶了她的錢和自行車的斷路賊。我已經用她的錢還了帳。我怕她明兒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把案破了,我就得被逮捕、蹲監,不知要蹲多少年,說不定這輩子再不能回來見你了......我實在出於無奈才把她殺了。這樣,沒人報案,我也就沒事了。娘,我求求你老人家,你千萬別聲張。孩子的性命要緊啊......”

母親一聽,頓時如五雷擊頂。她有心袒護兒子, 又覺得一個那樣好的姑娘死得太慘、太冤,兒子做事實在太傷天害理;有心爲姑娘主持正義,喊人把兒子這個殺人犯抓住,可這一喊,就要送了兒子的命......她一時不知該怎樣纔好。

徐留根看她怔在那裡不說話,二次又要把姑娘的屍體背起。 母親忽然顫抖着身子說:“別......別,讓我再看一眼這個可憐的姑娘!”

母親蹲下身來,朝姑娘的屍體定睛一看,昏黃的月光下, 她忽然辨認出被徐留根殺死的不是逃到她家來的落難女子龍花,而是她手捧着長大的女兒翠玲。“哎呀,這是翠玲啊......翠玲,我的兒啊,你死的好苦啊......”她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再也支撐不住那衰老的身體,昏倒在地上。

徐留根聽母親說自己殺死的是自己的妹妹,急忙彎下腰仔細觀看, 見躺在地上的果然是翠玲。她驚得“呀”地一聲,心想:奇怪!母親明明說那姑娘是睡在外頭的,我怎麼殺錯了呢......

(三)

此時,龍花正在村外的一條土路上舍命地奔逃。

龍花當時被徐留根打昏在地上,醒來的時候,一摸身上的衣兜兒, 錢已全被掏走。她兩耳中“轟”地一聲巨響,覺得好象一下子墜入了萬丈深淵。回去怎麼向村幹部和羣衆交待?......她想哭,但一想起徐留根用匕首逼着她那兇惡的情景,生怕那賊再返回來。她望望自己的自行車,已經不見,便急忙從地上站起來,爲了儘快逃出險境,鑽進身邊的玉米棵,來不及選擇方向的道路,一個勁地向前跑。不知跑了多長時間,鑽出玉米棵,來到一個村莊,見第一個門兒就馬上躲了進去。她萬萬沒想到進的正是徐留根的家!徐留根的母親和妹妹也不知道徐留根在外面做下了錯事,母女倆都是好心人,聽龍花說了遭險的情景,對龍花十分同情,就把龍花收留下來。母親讓龍花和女兒翠玲住在一起。因爲天熱,翠玲每天睡覺總是把那張櫺子牀放在對着通向外間的房箔門,以使自己能夠迎着從門縫裡進來的微風,涼快一些。今天翠玲仍然將牀像往日那樣放,爲了照顧龍花,讓龍花睡在朝外而通風的一頭。母親把她倆安置好便支睡覺了。不料龍花因爲受了大驚,心中害怕,在外頭怎麼也睡不着,一閉上眼睛便看見有人手持匕首向她逼來。她又和翠玲更換牀頭,睡在了朝裡的一頭。翠玲勞累了一天,換過牀頭後很快呼呼地睡着了,可是龍花還是睡不着。徐留根推着自行車回來,那自行車飛輪在這寂靜的夜裡發出的“扎扎扎扎”的響聲使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自行車,她立刻引起警覺,悄悄從牀上爬起來趴在窗戶上往外望。她聽到了徐留根與母親的對話,從那說話的聲音,她判斷出徐留根正是斷她的自行車和三千元錢的斷路賊。她正在思考該怎麼辦,又聽見了徐留根磨刀的聲音。她嚇得驚慌失措,不敢再在徐留根家裡呆下去,便掐手捏腳繞過翠玲的牀頭,到了外間。她正想開門逃走,恰巧徐留根在外邊用尖刀撥門了。她一時急中生智,猛一閃身兒,避在了門後。徐留根進了門,舉起尖刀朝翠玲心窩裡刺的時候,她嚇得閉上眼睛,很快便趁着徐留根對她不防備,飛快閃出房門逃走了。出了徐留根家的大門,她和急切的腳步聲驚得不知誰家的狗汪汪一叫了幾聲。她嚇得兩腿打顫,差點兒走不成路。

她終於跑出村莊,鑽進了一塊玉米地裡,聽聽後邊沒有追趕的聲音, 才略略喘了口氣。她怕徐留根追究追來,沒敢歇一歇,又不擇方向地繼續向前逃。跑出玉米地,眼前現出一條寬寬的大道。這時候,明亮的月光從雲縫裡洪水泄了下來。她擡起頭朝前望着,渴望能遇到趕夜路的人救她,於是便順着大道拼命地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遠,忽然聽見後邊遠遠地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頭一看, 見月光下影影綽綽,有一個人向她追來。她頓時急出了一身汗,恨不得陡然身生雙翅,一下子飛出險境。她在心裡埋怨蒼天,她一心爲村裡的羣衆做好事,爲什麼讓她遇上了徐留根這樣的惡人?!

(四)

徐留根發現自己錯殺了同胞妹妹, 驚駭中又不由得感到奇怪:難道母親對我說錯了?......他斷定龍花一定還在屋裡,便急忙二次進到屋裡搜找,結果搜遍了屋裡的旮旯縫道,都沒搜出人影兒。她實在莫明其妙,出屋跑到院門上一看,見他進家後又反插上的院門被人打開了。他斷定是龍花逃跑了,卻想不出龍花是怎樣逃脫的。他想:無論如何不能放她去報案!緊急中,他顧不得地上躺着的妹妹的死屍,也顧不得昏倒在妹妹屍體旁的母親,一橫心,撒腿追了出去。

其實,徐留根壓根並不是壞孩子。他爹死得早, 是母親一個沒有能耐的尋常農婦,苦心巴力地把他兄妹倆拉扯大的。他親眼看到了一個寡婦拉巴兩個孩子所受的那些令人心酸的罪,從小便立志長大後用自己的力量改變貧困的家境,好好孝敬母親他沒有兄弟,在村裡又是單門獨戶,爲了不受戶大人多的那些頑皮孩子的欺負,他和幾個和他要好的孩子拜了把兄弟。長大後,由於那些把兄弟的介紹,他結識了社會上對此不三不四的青年。他是一個負氣、大方、自尊心很強的人,從來不願在別人面前顯示出自己的寒酸和小氣。人家邀他一起喝酒,他爭着掏錢;人家邀他賭博,他起初並不想幹,但爲了在別人面前不丟面子,也只得陪着,沒想到卻慢慢賭上了癮。他和人家比排場,比大方,從來不甘在人前示弱。母子三人靠種地換來的那點微薄的收入,遠遠不夠他揮霍的,他不得不借帳維護臉面。錢,對他來說,漸漸成了夢寐以求的東西。他想做生意改變困境,託一位朋友貸了四千元的款,沒想到一下子賠了進去。他想不出什麼辦法還債,整天愁得擡不起頭來。有一次,幾個朋友請他喝酒。酒至半酣,朋友突然提出邀他去幹偷盜和搶劫。他一聽嚇了一跳,說啥也不幹。那些人立即反目,威嚇他說:“你既然不講朋友,我們也就不講義氣。我們相信你,才把底子全泄給了你。你要是答應幹,咱們是好兄弟;要是認死不幹,哥兒們手裡的刀子可不認識你是誰!”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那些人,便勉強強地吐了口。但是,以後他卻躲着不給那些人見面。終於有一天,那些人又碰上了他,仍然是客客氣氣,把他拉到酒鋪裡喝酒。宴席上誰也不說什麼,只是舒舒暢暢地喝。突然,那位幫他貸款的朋友闖了進來,氣沖沖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說道:“徐留根,你託我給你貸的四千遠款早就過了地還款日期,你卻今兒推明兒,明兒推後兒,就上不還,這幾天還給我一個小鬼不見面。沒想到我幫了你的忙,你卻讓事情夾住了我的手!今天我要你說個明白,到底哪天還款?”他囊中空空,無法答話。拉他進酒鋪的幾個朋友連忙起來給他解圍:“算了算了,都不是遠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何必這樣逼呢?放心吧,還貸款的事由我們幾個擔保!”大家好說歹說,才把那位朋友勸走。給他解圍的朋友對他說:“夥計,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跟我們出去兩趟,三千元五千遠的,不算啥事兒。他猶豫地說:“要是被公安局抓住了咋辦?”那幾位朋友不以爲然地說:“嗨!眼下大案那麼多,公安局忙不過來,哪兒有工夫管這雞毛蒜皮的事?”......他聽朋友說的那樣輕鬆,想想眼下自己被人逼得走投無路,只好答應。他跟他的朋友出去撬門別鎖,幹了幾次,沒撈到大油水只分了幾百塊錢,但也倒平安無事。他變得放心大膽起來,覺得與人合夥幹不過癮,不如自己單獨幹;單獨幹好了,一年下來,不但賬能還完,興許還能蓋上新房,娶上媳婦......心中的如意算盤使他沒事時常常一個人在野外出沒。他得手了幾次,但都不過是三十元五十元的。只有這次突然碰上了龍花,一下子得了三千元,外;加一輛自行車。但卻沒有想到一夜沒過,竟鬧出這樣一個結果......

徐留根判斷着龍花可能走的路線,不顧一切地向前追。事有湊巧, 他追的正是龍花逃跑的道路。由於龍花在玉米地裡鑽來鑽去,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很快就掛上了龍花的影子。

(五)

龍花見徐留根追來,眼看插翅難飛,心想這一下可到了絕地。 她正想再次鑽進路邊的玉米地,以圖僥倖躲過這一關,忽然聽見前方傳叮叮噹噹的馬車鈴聲的有人吆喝牲口的聲音。她好象忽然看見了救星,不顧一切地向着前方急喊:“馬車,救命!馬車,救命!......”

前方的馬車停了下來。龍花趕到跟前,見車上坐着三個人。 她手指着身後央求道:“你們救救我吧,他......他要殺我!”

“咋回事兒?”車上的三個人一同問。

“他......他是個斷路賊......”龍花斷斷續續,說明了原委。

這馬車是與龍塘村相鄰的霍莊村農民運輸隊的,車上的人有的認識龍花。 他們立即讓龍花上車,在車廂裡躺下,用他們帶的被子把龍花蓋得嚴嚴實實,然後商量了幾句,便沒事似的又趕起馬車向前走。

徐留根很快追了上來,朝車上的人問道:“同志, 見一個青年婦女跑過來沒有?”

趕車的說:“是一位姑娘嗎?”

徐留根連忙答道:“對對,是一位姑娘。你們看見她了?”

趕車的又問:“她是你什麼人?”

徐留根隨機應變:“她......她是我媳婦,俺兩口子生氣哩, 我打了她幾下,她就深理半夜跑出來了。”

“噢,”趕車的將計就計,“原來是這樣。”說着籲住了牲口, 想用話穩住徐留根,“俺是給人家拉貸的,剛纔她跑上來說要趁車,俺就答應了。這不,她在車廂裡躺着呢,人把她領回去吧。”

徐留根恨不能一把把龍花抓在手裡,沒考慮別的, 伸手就朝馬車廂裡去抱龍花。坐在兩邊車幫上的兩個人趁他不備,一下子將他死死地按住,用繩子捆了起來......

下邊的情節很簡單,車上的三個人和龍花一起,把徐留根送進了公安派出所, 派出所又把他送進了公安局。龍花的錢和自行車都被追回。公安局根據徐留根的交待,又破獲了一個搶劫、偷盜團伙。徐留根不但靠偷盜還賬、蓋房、娶媳婦的美夢落空,而且因殺死了他的妹妹,被處了殆刑。在走向刑場之前,他不知掉了多少悔恨的眼淚,而且以他那長達幾千字的自白,爲犯罪和正在走向犯罪的青年人留下了一份發人深省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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