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現在在家陪我媽。”吳冕道。
“小師孃也去?”
“當然。”吳冕道,“老林,家裡你也經常去看看,我不在家有事兒你照看一眼。”
林道士笑了,“那是肯定。”
來到後山小院前,吳冕沒往裡走,而是問林道士要了三炷香,點燃後插在後山石碑前的小香爐裡。
石碑高大,香爐卻很小,看上去不成比例。吳冕也不在意,靜靜的坐在石階上,手裡捻着一根菸,並沒點燃。
“小師叔,你想什麼呢?”林道士問道。
隨即,他想到範仲之的話,意識到自己可能問多了,便訕笑道,“說點能說的。”
“老林,你說我今天和平時不一樣麼?怎麼讓範老爺子一眼就看出來了呢?”吳冕疑惑問道。
“我沒看出來啊。”
吳冕凝神回憶,幾分鐘後笑道,“算了,誰知道呢,可能我再大幾歲,過了三十就自然而然能想懂。”
“要說經歷過生死之後,有些直覺自然會變得敏銳起來。”林道士說道。
“感性思維由大腦的杏仁核掌管,它負責的就是最原始的反應。
比如說生死關頭,頭上飛機轟鳴,耳邊槍子兒嗖嗖亂飛,要麼戰鬥,要麼逃跑,要麼裝死,你沒有時間仔細分析它到底是炮彈離自己更近還是下一秒子彈就會上門。
它激發的是我們的腎上腺素,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裡有最快的反應。”吳冕說道。
林道士看着坐在後山石碑前的小師叔,聽他三句話不離本行,不禁啞然。
聊個天麼,你搞這麼專業幹嘛?又是杏仁核又是腎上腺素的,說那麼多自己也不懂。
可是林道士沒想到,吳冕的話還沒說完。
“理性思維由大腦的前額葉皮層來掌控,它負責分析判斷,對現實進行二次加工。一旦遇到應激事件,它立刻就死機,將所有能量都讓位於杏仁核區域。”
“這就是你說的生死之後更加敏銳的關係,老爺子的杏仁核區域的確發達,這一點核磁影像能證明。影像學上看,他的這一區域的確很發達。”吳冕輕輕說道。
“呃……小師叔,你想說什麼?”
“隨便聊聊啊。”吳冕笑道,“你知道我爲什麼對這些感興趣麼?”
林道士搖頭,心想你就是個怪人。
“錢學森老先生上個世紀80年代的時候專門寫信,建議咱們以後發展方向是點亮人體科學的科技樹。”吳冕道。
“是老人家老糊塗了吧。”林道士笑道,“那之後社會上可是亂的很,各種氣功都出來作妖。我還記得有一張照片,好多人腦袋上扣着鍋,說是能接收宇宙信號。”
“嘿。”吳冕搖了搖頭。
“不是說科學家上了年紀都會研究神學麼?”林道士問道,“牛頓就是這樣。”
“牛頓,那是挖牆腳的。你知道牛頓寫書否定了什麼麼?他否定了三位一體。”
“……”林道士怔了一下。
“你知道錢老先生是幹什麼的麼?”
“科學家啊,研究火箭的。”林道士詫異,這麼簡單的問題小師叔怎麼會問自己?
“錢老先生的價值在世界最頂級的噴氣動力實驗室,但更大的價值卻不在這裡。”吳冕說了一句很拗口的話。
“啥?”
“回形針行動,你知道吧。”
林道士搖頭。
“回形針行動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吸收德國科學家的一項計劃。當時美國通過爭奪德國技術專家,將大批德國火箭技術專家及高階研究人員轉移至美國。”
“1945年5月2日,錢老跟着美軍第44步兵師攻入巴伐利亞山區,俘獲火箭工程師馬格努斯。”
“錢老他審問過火箭之父馮-布勞恩和他的師爺爺近代力學奠基人之一的路德維希·普朗特在內的一大批科學家,他也接觸了美帝幾乎所有的軍事機密,對於軍事裝備的發展有着超乎常人的認識。”
“簡單說,錢老當年……當年他可沒入籍美國……”吳冕感嘆道,“MD!”
“小師叔,怎麼了?”
“我特麼不入籍,很多機密都不讓我參與。”吳冕深深遺憾的說道,“天賦還是不夠,至少比錢老差了一個幾何數級。”
錢老有多牛逼,林道士完全不知道。可小師叔有多牛逼,他一清二楚。
兩者之間相差一個幾何數級……林道士想到那個自己只知道名字,自己尊敬、敬仰的錢老,不僅心生凜然之意。
“馬里蘭從來不讓我進,真特麼的!”吳冕又恨恨的罵了一句,“話說回來,錢老可是設計未來科技樹的人。當時的戰略規劃小組裡,錢老是唯一一名外國人。要不然怎麼會有後來那些事兒呢?”
“你是說戰略科學家?”
“嗯。”吳冕點頭,“就是戰略科學家!可惜那時候咱們太窮,想點科技樹太難。老林啊,我一直想要點經費,琢磨一下人體科學這一塊。”
“……”
“其實鄭林遠早就可以出院,但我把他留下來,你知道爲什麼麼?”
“……”林道士無語。
“希望能有機會,希望世界和平。”吳冕輕輕說道,聲音像是落在雪地上的雪花一樣,哪怕林道士站在吳冕身邊,也只能聽個大概。
“小師叔,你有思路?”
“我要是有思路就好了。”吳冕道,“十幾年前,我和老師去給錢老體檢,錢老和我說了幾句話。但我不是工作人員,他也沒說什麼重要的。我的感覺……杏仁核的位置忽然有大量生物電流……哈哈哈,可能是錢老在我心裡太神聖,所以見面後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師叔,你也有這種傻逼中二的時候?”林道士大笑。
“當然。”吳冕道,“不說這些,我去旅遊的時候你幫我照顧家,薛院、馬院的電話、微信都有吧。”
“有。”林道士說道,“和馬院聯繫的比較多一些。”
“行,小事兒找馬院就行,我快則半個月,慢點年前年後也就回來。”吳冕道,“不用像生死離別一樣說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