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又一株的靈草，從妖、魔兩方的深處，輾轉送到紫電宗，裝進泡泡小手戴的儲物戒指裡。
他對此有些滿意。
三百多株靈草中，特殊的五十七味，若想要靠個人收集，也許幾千年都未必能成功。
泡泡撫着戒指，異常憂鬱地嘆了一口氣。
盧悅的壽元問題，其實一直壓在他的心頭。
人壽畢竟有窮，哪怕早前她的機緣無雙，進階化神能如渴水吃飯般容易，他也擔心她的壽元問題。
天子山下，他在那裡呆了多少年，早就記不清了，只知道，幾千年於他而言，可能就是打個盹的事。
是她帶他走出寂寞，走進這萬丈紅塵！
長眼睛、長鼻子、長嘴巴、長耳朵，長手……
她答應他，要助着他長肚子，嘗便天下美食。
可是肚子遲遲長不出來，他怕……怕她區區幾千年的壽元，等不了他的肚子。
泡泡板着小臉，擡頭望天，恨恨豎了一根中指。
可憐他家的望仙果，明明能增壽三千年的寶物，現在居然只能持平盧悅原有的壽元，真是太過份了。
什麼天道？
什麼因果？
全是扯屁！
該殺的壞人，它不去動，非要朝好人身上撲……
泡泡現在有些理解，盧悅爲什麼那麼渴望做一個壞人了。
遠遠看着小傢伙的畫扇，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魔、道、妖三方的獎勵，於天地精靈泡泡來說，根本無用，他拿獎勵給盧悅換各種靈植，她毫不奇怪，她只奇怪裡面的某些靈草，而且不止她奇怪，所有知道星辰草用途的修士，都在奇怪，並且期待！
“泡泡！”畫扇一步跨來，“你要星辰草……何用？”
“給盧悅呀！”泡泡瞄瞄四周，滿是童稚的聲音有些冷，“她跟我說，星辰草早就絕跡於世，這次我就拿給她看。”
“她怎麼……會和你說起星辰草的？”
畫扇很鬱悶，可是現在不把話說清楚，將來會遺禍無窮。
“她說……我長大了，她死得骨頭渣子可能都不剩了。”
畫扇：“……”
偷聽的一衆，也一齊默了默。
“她說在生命的旅程中，只能陪我走一小段一小段一小段路。”泡泡眨巴着無辜清澈的眼睛，兩隻小手，胡亂比劃着距離，“我是天生地養的精靈，我能活好多好多年，她頂多了只能三千壽。”
“……”
畫扇心下一嘆，看樣子徒弟從來沒想過，進階化神後能再進一步，“她說得沒錯，人壽……到底有窮！”
“嗯！她也這樣跟我說。”泡泡清亮的聲音裡，帶了好些鬱悶，“我就問她，最逆天的增壽之物是什麼。她說，是望仙果煉製的望仙丹。然後我就問她，怎麼不買一粒嚐嚐。”
畫扇：“……”
偷聽的一衆，又一齊無語在藏身地。
這個噎死人不償命的小傢伙，當初盧悅面對他時，會有多無力啊？
望仙丹，是能買一粒嚐嚐的嗎？
“盧悅當的臉色很黑，說不僅望仙丹的主藥，望仙果絕跡了，就是輔藥星辰草、也絕跡了。”
說到這裡，泡泡小小地嘆了一口氣，“我朝那些前輩要望仙果當獎勵，果然都沒有。”
沒有望仙果，星辰草就只能當成好點的增神靈草而已。
長白嘆口氣，收回那邊的神識感應。
泡泡雖然聰明，可它真正起靈的時間，應該不長，要不然也不會這般大搖大擺，朝大家要煉製望仙丹的靈草。
“……望仙果確實絕跡了。”畫扇也在心裡嘆息，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聲音異常溫柔，“我們該回去了。”
好在還有縛脳魔主留下的一粒下品望仙丹，哪怕對盧悅來說，六百年可能會變成兩百年，總比沒有的好。
畫扇相信，憑徒弟的進階速度，最次也能得個千年逍遙。
“可是星辰草都沒絕跡，也許望仙果也沒絕跡呢。”泡泡滿是童稚的聲音裡，似乎還帶着希望，“今天我可以幫她集齊煉製望仙丹的所有輔藥，也許有一天，我也可以找到望仙果呢。”
不死心還在聽牆角的幾個大能，終於熄了最後一點心思，如來時一般，又無聲無息地走了。
望仙果是何種東西？
哪怕遠古時期，上古時期，它都是寶貝。
因爲它們，而打生打死的大能，不知凡已。
現在……
不要說望仙果了，哪怕百星的望仙藤，這個世界也沒有了。
不僅道門沒有，魔門沒有，妖地同樣沒有。
畢竟是增壽三千年的仙物，妖修的壽元再多，也會看在眼裡。
這麼多年的爭奪，望仙藤早就仙根斷絕，沒了它，又哪來的望仙果？
小傢伙還是太懵懂太天真了呀！
畫扇看了一眼最後退走的人，在心裡嘆口氣，把泡泡放到肩頭，“紫電宗的道友，此間事了，畫扇告辭！”
她正要一閃而退的時候，南宮強等紫電長老一齊現身，“前輩！屍山之圍時多虧歸藏界道友來得及時……。大家走得突然，我等還未表示感謝，葉媚請前輩捎帶一程可否？”
畫扇微微一怔，紫電宗雖然經了大難，可也把分散的七殿人心，重新聚到了一起，已現崛起之勢。
“如此……葉道友就上來吧！”
天邪扇靈光一展，接過一步跨來的葉媚，呼嘯遠去。
……
“我已經研究好了，服下吧！”
梅枝把裝着望仙丹的丹瓶，往盧悅身前推了推。
這東西多存一天，她便不安一天，增壽六百年的誘惑太大，她不敢想外面有多少老妖怪在打這東西的主意，只知道，讓它下到盧悅的肚子裡，大家沒了想頭，所有人才能得真正安穩。
“還有蘇師姐呢。”盧悅笑着接下的時候，又一把把丹瓶拋給了蘇淡水。
蘇淡水手忙腳亂地接住，沉默一瞬後，重新塞回師妹手上，“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弟，你以爲師父研究的時候，會避着我嗎？”
難得師妹能一直想着她，高興的同時，蘇淡水止不住心裡的酸澀。
這世間再無望仙果，就算知道它是怎麼煉得又如何，這一生一世，哪怕她把丹道提到極致，也沒辦法爲師妹煉出增壽千年以上的靈丹。
“你們……就這麼肯定，我中了大人暗算？”
師伯師姐臉上的黯然，讓盧悅沒法安樂，她希望瞞過外面的大佬，過清閒日子，可從沒想過，要讓身邊關心她的人受傷。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梅枝在心裡嘆口氣，“把望仙丹服下，回去跟谷令則好好修煉吧！”
“師伯！”
盧悅連續數個結界打出，“我有樣東西給您看，不過在看之前，您得答應我一件事，保證和……和蘇師姐，絕不打我，也不罵我，並且幫我永保秘密。”
打她罵她，還永保秘密？
這話聽着太耳熟。
夏瑜說過、管妮說過、方成緒說過……，甚至謹山都說過。
梅枝心下微慌，那些小混蛋們，每次這樣說的時候，都是當了偷兒的時候。這丫頭在她的丹獅峰呆了好一段時間，別是把她的丹庫，都搬空了吧？
蘇淡水一雙美目，也因爲師妹這話，而鼓了起來。
“師伯師姐，”盧悅嘴角抽抽，“聯盟總部都被我打劫了，你們覺得我身上還會缺丹藥嗎？”
咦？
也是噢！
兩師徒的心，一下子安了。
“放心吧！只要你不偷我的丹，我們什麼話都好說。”梅枝抿上一口茶，定定心緒道：“當然，靈草也不行啊。”
該給的，她會給。
逍遙門家大業大，可弟子也多，如果每個人都到她這裡當偷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丹師，還是防偷大師，保密大師了。
“……”
盧悅暗暗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剛剛是白愧疚了，“咳！聽說泡泡朝道、魔、妖三方大佬，要了好些能煉製增壽丹的靈草……”
梅枝師徒的眼睛一齊亮了些。
“望仙丹，也是增壽丹，師伯師姐，你們說，他能集到望仙丹的靈草嗎？”
“……”
“……”
梅枝和蘇淡水相視一眼，又一齊沉默。
“師伯，上品的望仙丹，是不是真能增壽四千年？要是能的話……”盧悅咂咂嘴，一幅忍痛的樣子，“要是真能，望仙果我就不吃了。”
啥？
看到師妹摸出來的一隻玉盒，蘇淡水心間巨跳，雖然她不敢相信，那裡面會有望仙果，可室內的結界，被她瞬間又加了十來層。
梅枝真人抖着手，撕開禁制符，絲絲縷縷的果香泄出時，她也慌忙加助結界。
玉盒中躺着一顆橙紅色果實，迎着光亮仔細看，可以發現，果皮內似乎好些綠色星芒，在隨着光亮流轉！
這……
梅枝和蘇淡水的動作幾乎是一致的，兩人各摸出一個玉簡出來，對着裡面的望仙果資料，查看這顆果子。
半晌，確定之後，兩人一齊傻在那裡。
望仙果呀？
不是說望仙藤，早就失傳於世了嗎？
“是……是人屠子紀前輩，臨走時特意留給你的？”
梅枝的聲音都有些抖，她不知道，應該把這顆望仙果煉成望仙丹，還是讓盧悅直接啃了好。
要知道，哪怕不煉丹整顆服下，望仙果也能讓她多上三千年壽，就算折剩三分之一，還有一千年壽呢。
可是煉成丹呢？
上品望仙丹，雖可增壽四千多年，但這世間的丹師，誰能保證一定能煉出上品的望仙丹？
典籍記載，望仙丹，大都爲中品下品，中品可增壽兩千五百年左右，下品的，卻一下子只剩六百了。
差別只在於，整顆服下，是一個人穩穩妥妥的受益。
煉成丹藥……
丹之好壞不好說，可最低成丹的也是十二之數。甚至聽說某些厲害的煉丹大師，可把靈草利用殆盡，成丹達十八之數。
梅枝自覺，她可能煉出不上品丹，壽元對盧悅重要無比，她不能害她。
可是另一邊，身爲丹師，她真的好想把這顆望仙果，煉成丹藥啊！
一顆心分成了兩半，鬥爭得異常厲害。
“啪！”
蘇淡水把玉盒果斷蓋上，推回給師妹，“我和師父，什麼都沒看到，你趕快滾吧！”
“……”
盧悅嘴角扯扯，果然還是她這個活寶更重要些，這就夠了。
“既然結果了，不是應該有三顆嗎？”
第二個玉盒，第三個玉盒，被盧悅放了出來，“泡泡的火很厲害，師伯師姐，你們可要抓緊時間，把這顆望仙丹研究好。”
她明明沒事，望仙果當然要煉成望仙丹。
把三隻玉盒，一個丹瓶丟在丹獅峰，盧悅拍拍屁股，一身輕鬆地走人。
洛夕兒遠遠看她跑進哥哥在殘劍峰強佔的洞府，心下嘆息不已。
再不走，哥哥的心魔只會越長越大，再也收拾不了了。
“令則，盧悅最近跟你修煉，你感覺……她修爲進益得快嗎？”
“你想說什麼？”谷令則在花樹下，輕輕按下一子，“諸法因緣生，又因緣滅，有些緣……不是我們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難得她妹妹與姓洛的投緣，當朋友在一起時開開心心的，洛家偏阻過來阻過去，算是怎麼回事？
她都沒嫌棄洛天意是到處橫着走的螃蟹，洛家要是敢再嫌棄她妹妹，她要是不把那裡掀個底掉，就不姓谷了。
洛夕兒感覺到某人身上泄出的一絲殺氣，額上青筋忍不住的突突跳。
“……我想說，盧悅已經成我哥心魔了。”
谷令則拿白玉棋子的手一頓。
“他到現在，進階不了元嬰，是因爲……”
“停！”谷令則打斷洛夕兒的話，“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夕兒，你挺聰明的，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洛夕兒：“……”
她的心好累，一邊是願意以性命相護的朋友，一邊是哥哥，一邊是家族。
一身俠氣的盧悅，說聰明吧，挺聰明，說蠢吧，有時也挺蠢，她大概從來沒想過，她也認爲是哥哥的人，會把心失落在她身上。
哥哥呢？
明明知道不可能，卻沒管住自己的心。
洛家……
在世人都傳盧悅廢了，如果當時就支持哥哥的話，也許……
現在想支持，也不可能.
“……果然人的心，都是偏着的，當初是你主動要我撮合……”
“停！”谷令則再次打斷洛夕兒的話，“你不是沒撮合嗎？事過境遷，他們一直是好朋友，不也挺好嗎？至於……你哥，他是大人，既然在盧悅面前，從未說過，只以朋友相交，自然有他的打算。
我們只要知道，他們在一起，各有各的開心，就成了。
其他，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何必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