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抽身離開,那些綠藤失去攻擊的目標,必然會重新對李大煞與許唯動手。
他們兩人中了毒,已經成爲這食人樹的餌食,它又如何會放過他們兩人?
我離開,他們兩人必死,這也是我不願離開的癥結所在。
他們兩人並非我的敵人,也沒有攔在我前進的路上,我無法對他們置之不理。
許是累極,又或許是被雨水蒙了眼睛,光影開始變得模糊而重疊,我咬着牙下意識的繼續上跳下竄的與這些惱人的綠藤纏鬥,雙手粘膩快要握不住劍柄。
“公主,我們會努力地維持着意識的清明,等待公主回來。”許唯的聲音哽咽,顯然被我不顧性命相救他們的行爲所感動。
“這些鬼藤雖然帶有麻痹人感覺的毒藥,但是並沒有鋸齒,更沒有血盆大口,一時半會想要殺害我們兩人,也不會有那麼簡單。還請公主快去搬救兵,沒有搬到救兵,再也不要回來!”李大煞視死如歸的話語,讓我的眼眶泛紅。
心中豈會不明白,他其實是爲了奉勸我離開,並非當真認爲我能搬來救兵?說到底,他們兩人會落到現在的模樣,何嘗不是因爲我急於找到鳳凰閣,不停地命令他們向前走的緣故?
猶豫間,眼前泛黑,左手疲軟到近乎虛脫,傘柄又過於圓滑,一不小心便被那些綠藤捲住,它們用力地與我‘拔河’,我精力不濟,傘柄就脫出了手心。
“嚓咔、咔嚓、咔嚓……”
好幾聲脆脆的響聲,油紙傘被那些綠藤用力地纏繞住,緊接着便傳來傘柄碎裂開來的聲音。短短片刻時間,綠藤就再次鬆開。一截截的碎紙、碎木屑掉落在地上,秋風一吹之下,便隨風而去。
我登時白了臉龐。
聽那小販介紹。這把油紙傘是採用最堅固的木頭製作,相當的結實。就算那小販所言並非屬實,它怎麼也比人類的脖子堅硬!
可是片刻時間。它們就將油紙傘纏繞成了碎片,要是它們纏上李大煞與許唯的脖子。不出片刻,他們必死無疑。
此刻,我什麼都不能再想,更不能動搖生出退縮的心情來,只不停地、堅定的告訴自己,得想辦法救他們兩人。
穩住心神,我稍稍的退後了一步。卻不想被那些如有視線的綠藤察覺。剎那間就鑽了我的空子,無數的藤蔓纏繞住我沒有武器的左手,生生地拉扯着我的身體。
我下意識地揮起右手,舉劍向着那些纏繞住我的綠藤砍去,無數的綠藤紛紛斷裂,拋起無數乳白色的汁液來,左手登時恢復自由。
我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無數的綠藤迎面向我抽來,我來不及揮劍去砍,側身想要躲避。奈何這些綠藤無所不在,無論我躲到哪兒,都免不了挨抽的命運。
左側過百根綠藤發了狂,根根硬如木棍。狠狠地抽在我周身各處,刻骨銘心的痛楚席捲我的腦海,血氣翻涌使得我頭昏眼花,整個人都被這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抽飛了出去。
“公主,小心!”
“公主,快躲開!”
李大煞與許唯兩人驚呼。但是,我哪裡還有力氣閃躲?
身體仍舊在半空之中,那些綠藤如影隨形而至,迅速地纏繞在我的身體之上,幾乎在眨眼之間,我便被這些綠藤徹底的覆沒,裹成了一個綠色的繭狀。
“公主!!!”
眼前陷入一片昏暗,醉人的濃郁香味更是從鼻尖沁入心甜,讓人昏昏欲睡,正迷糊間,聽得李大煞與許唯的嘶聲怒喊,意識清明瞭一瞬。
因爲整個人都被裹起,右手一直握着紅袖,也幸虧紅袖削鐵如泥,我只是稍微用力一翻轉劍身,又割斷無數的綠藤。
右手一恢復自由,我立刻舞起劍招,迅速地環繞周身劃了一圈,數不清的斷裂綠藤紛紛然如同雪花般飄落,許是對我的頑強有些懼意,它們一時間怔在半空,沒有任何的動作。
身體失去支撐,我立刻從空中跌落下來,憋着氣直着劍尖點在地面,才借力使力的半蹲在地面上。
李大煞與許唯在我的前面,看不到我這邊的情景,只是焦急的在不斷地呼喚着‘公主、公主’。
我擡頭看着那些停住不動的綠藤,正要鬆口氣,後頸處突然劇烈的一痛,像是被人用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意識登時開始消散。
我想要轉頭去看是誰在背後暗算,卻已經沒有扭頭的力氣,兩眼一黑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恢復一些意識時,後頸處仍舊疼痛難忍,未曾睜眼,我本能地擡手摸向脖子,奈何雙手痠麻使不上力氣,便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醒了?”一個帶着濃厚嘲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成功的拉回我尚未完全回來的思緒。“世間將公主誇得神乎其神,我本以爲公主是個了不起的能人異士,沒想到,不過是大家誇大了。”
慢慢地睜開眼,眼前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只有一盞朦朧的油燈照明,光線昏暗。窗邊倚着一個着黑色勁裝的女子,見我醒來,氣勢凌人的向牀邊走過來。
待她走出陰影處,我纔看清她的容貌。柳葉眉,雖不大卻格外有神的雙眸,秀雅的容貌,雖不算出彩,卻也稱不上平凡。
在看清她的臉時,我已經認出來,她正是前些日子在君悅酒樓前,刻意絆倒蕭冬辰的勁裝女子、鳳凰閣的左護法陳思吟。
“是你在背後暗箭傷人?”我可以對於振好聲好氣,也可以放走鳳凰閣的衆人,那是因爲我必須要演戲給李墨白看。並不代表,我有原諒他們差點傷害我手邊的人這個事實。
如今我安好的躺在這裡,自然代表着是他們救了我,而我此刻必然身處他們鳳凰閣的地盤!可是在背後暗傷我的痛楚還在,她又冷嘲熱諷,我擺不出好臉色來。
“看樣子,公主知道我的身份?”陳思吟冷漠的看着我,眸中帶着不屑。
“呵。”我扶着頭半坐起來,沉下臉來冷喝,“知道我是公主,還敢以我自稱,莫非你認爲自己的身份與我相當?”
陳思吟對我帶着顯而易見的敵意,她主動挑釁,本就對她有意見的我又豈會刻意迴避?
“我的身份自是不能與公主相比,但是……”,陳思吟頓了頓,面容總帶着幾分怒意,“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公主與您的護衛,怕早就葬身在神樹下!”
“救命恩人?”看着她帶着蔑視的眼神,分明就不是自願救我,我忍不住輕笑,雖然更想詢問李大煞與許唯的下落,卻忍不住想先佔佔口頭之慾,“你如今的表情,哪裡表現出想救人的模樣來?你莫不是被誰逼迫,無奈之下才救下我吧?”
我身爲幽明國的長樂公主,若無故死在這巨峰山,鳳凰閣乃至整座巨峰山都將變得岌岌可危!這也是葉落安因何沒有阻攔,反而讓紀尚派人來這裡保護我的緣由吧?
而這鳳凰閣的人得到消息,明白我會在何時來到這裡,所以必須出手救下我的罷?她陳思吟又擺出如此高的姿態,自然不是想得到我的感激,既然如此,我又爲何要謝?
陳思吟的臉色變了變,青了白,最後恨恨地剜了我一眼。折身回去桌邊,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清粥,“不錯,我之所以會救你,是因爲收到了御史大夫葉大人飛鴿傳書的信!你是公主,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巨峰山上!”
我忍不住垂眸淺笑,心中閃過對葉落安的感激,難爲他能爲我考慮得如此周到,方方面面都在保護着我的安全!
“這粥,權當施捨你!”見着我的笑容,陳思吟冷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清粥遞到我的面前。
施捨?我擡手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無謂的笑了笑,不去理會她話語中的嘲諷,接過清粥慢慢地喝了一口。
這粥的味道不算差,只是入口時卻有一股異樣的味道,分外熟悉。我擡起頭,目光銳利地盯着陳思吟的雙眼,她像是有些心虛,避過了我的視線!
片刻,她又鎮定下來,冷眼看着我迅速地喝完一碗清粥,語調中更是鄙視,“沒有想到,公主也會淪落到吃嗟來之食的地步!”
“如果這樣才能活着的話!”我輕描淡寫,勾起溫溫的笑容看着她,“只是,這碗粥究竟是不是施捨,你我都明白!說白了,你不能讓我死掉,自然就不能讓我餓着。你我之間沒有血海深仇,又何必把話說得如此難聽?”
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永遠都無法理解!一如我探知李墨白還活着,便瘋狂的燃起必須要更好活着的念頭!
見她面色一沉,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的模樣,我繼續漠然開口,“你這番模樣,我想要感激你們,都不知如何開口!”
“我本不想救你,無須你道謝!”陳思吟面若寒霜,慍怒的看着我,“明天,我會送你離開巨峰山!今晚你就在這裡歇息,哪兒都不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