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夢中的記憶
從小洛琪就覺的和徐伯伯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感,那時候爸爸還問她,爲什麼喜歡徐伯伯,洛琪奶聲奶氣的回答,因爲他和爸爸說的普通話是一樣的,每一句話的尾音都輕輕上揚,比所有人說的都好聽。
徐天自己肯定也沒想到,他鮮明的咬字特徵會輕易出賣了他。哪怕那段錄音做了相應的處理,可是洛琪仍然能夠肯定第一個說話的男人就是徐天。
第二個男人說,洛氏有今天,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她真笨啊!居然到今天才幡然醒悟。
在她的記憶裡,洛家和徐家一向和睦,交情甚深。聽說爸爸和徐天在部隊時,爲徐天擋過一顆子彈,曾是過命的交情,徐媽媽更是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那種親熱,絕不是敷衍客套做的出來的。
就憑這份交情,怎麼可能爸爸入獄後,徐家突然就勢利冷漠起來,不但不肯替爸爸說話,就連她這個過去的準兒媳婦也被掃地出門。
如果這一切僅僅用世態炎涼四個字就能解釋,那洛琪也不會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對徐家突然的改變態度而耿耿於懷了。
現在想來,洛琪全明白了。他們哪裡是落井下石,分明是做了虧心事,不敢面對!
站在一團漆黑的小區門口,任冷風貫穿她單薄的身體,風吹亂了她的長髮,冷冽的飛舞着。她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看着那一地記憶漸漸分崩離析,越刮越遠,指甲深深的陷進肉中。
恨,像燃着火焰的魔鬼,從她的四肢百駭以最快的速度瘋狂的滋長。
那恨有多烈,就燒的她有多疼。
爲什麼要是徐家?她寧願置她們洛家於不義的是一個不相關的人,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徐天,她都不會這麼難受。
爸爸從前是救過他的呀,他怎麼能恩將仇報?他怎麼能?
漸漸的,洛琪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她蹲下來,撿起還在她腳邊撲簌個不停的日記本。每一張,每一頁,都用娟秀的字體記錄着她和徐清遠的點點滴滴,每一個字都那麼疼。
她悽楚的笑了一下,下一秒就聽到紙張在她手中破碎的聲音。
她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一下一下,把每一張紙都撕了個粉碎。不僅是日記本,還有他送給她的每一件小禮物,圍巾,手套,枯萎的玫瑰花瓣……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撿起來,扯破,弄爛,一股腦塞進那個破碎的整理箱中,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手上空空如也時,她感到了一絲輕鬆。這一次,她總算斷送了和他的所有記憶。
不,還有,還是有……
第二天,還未卸下疲憊,洛琪已經坐上最早的通往海城郊區的班車。
早上的霧氣很大,車子行駛緩慢慢,在窗外的霧氣繚繞中,跟着車輪顛簸的節奏,洛琪閉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還是那個十七八歲初嘗愛情滋味兒的小女孩,徐清遠仍是她一路追逐,鍥而不捨的偶像。
他就像她的太陽,而她是月亮,凡是他光芒照耀到的地方,必有她的一池清輝。王子和公主的結局不就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嗎?
那個從小就吵着要嫁給他的女孩,當她漸漸長大,懂得了害羞和矜持後,卻不知道要怎麼邁出那關鍵的一步了。
徐清遠大三那年,她17歲。大學裡喜歡徐清遠的女生如過江之鯽,每次一想到這些,洛琪就緊張的睡不着覺。
可是,她還不到18歲,還不能談戀愛。於是,她盼呀盼呀,一直盼到她的18歲生日。
她想,這一天,她長大了。再也不能讓徐清遠成爲其它女生的目標,她要把他從單身變成名草有主。
她生日那天,徐清遠正在海城的郊區實習。他走了已經一個多月了,思念常常令洛琪在課堂上心不在焉。
這一天,洛琪終於忍不住,想給他個意外驚喜。放學後,騙過家裡的保姆,洛琪拿着零花錢,按着徐清遠從前說過的地址就一個人坐車找了過去。
一下了車,洛琪就懵了。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她,從未見過這麼髒亂差的環境。
徐清遠實習的地方位於城郊,與繁華的市中心相比,這裡的街道雜亂無章,塵土飛揚,狹窄的馬路上,除了肆意橫行的大貨車,人跡罕至。
洛琪穿的太漂亮,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每過去一輛貨車,司機就朝她下流的吹着口哨。
她手裡緊緊的提着一個蛋糕,說不緊張是假的。可是爲了給徐清遠一個意外的驚喜,她堅持着不給他打電話。
一路按着那個地址小心翼翼的尋找,斜刺裡卻衝出來一個男人,伸出髒手對着她漂亮的臉蛋就擰了一把。洛琪驚叫出聲,男人見四處無人,捂着她的嘴就往旁邊的廢舊工廠裡拖。
洛琪嚇的魂飛魄散,一邊大聲呼救,一邊對着他又踢又打。好在,一個開車路過的男青年聽到她的呼救,追過來,拉開耍流氓的男人,給了他一拳,救下了瑟瑟發抖的洛琪。
坐在那個人的車裡,洛琪哇哇大哭。對方問了半天才聽明白她來這裡的目的。正巧,那個人正是徐清遠的同學,載着她一路來到徐清遠實習的地方。
見到徐清遠那一刻,洛琪撲倒在他的懷裡,眼淚流的像斷了線的珍珠,她一邊哭一邊叫流氓,她從未這樣哭過,嚇的徐清遠手足無措。聽了同學的轉述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的臉色青白,提着拳頭就要追出去找那個渾蛋算帳,但是哪裡還找得到人。
洛琪覺的身上很髒,一直嚷着要洗澡。徐清遠只好內疚的給她燒熱水。水燒好後,洛琪一個人躲在簡陋的洗手間裡,反覆的搓洗着被壞男人碰過的地方,這一洗就是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渾身通紅,險些被她搓掉一層皮。
出來後,她還是傷心不已,仍然死死的抱着徐清遠一直哭。
她穿着他的大t恤,因爲沒有吹風機,頭髮還溼轆轆的,披散在肩頭上,不斷的往下滴着水。晶瑩的水滴流過她搓的紅通通的脖子,疼的她輕嗤了一聲。